第一章:风云再起
冬至刚过完,京城下起了大雪,旧皇薨了。
旧皇的死没有任何预兆,很快,京城中就纷纷传开了风言风语。甚至,有甚者传闻,先皇留下遗旨令太子登基。
先皇留下两子,一是太子余烬,二是晏王余泊,这二人势必只能有一人能登上高位。
两股势力各不相让,甚至还有人传出先皇是被小殿下余泊联外人之手谋杀的言论。至于是谁传出的,想必大家都清清楚楚。
霜雪覆盖住了整条南陵长安街,从街首往后往,白茫茫的一片。凛冽的北风刮过,叫人心生寒意,全然没有一丝雪天的美感。
寂静的街头,一匹骏马踏过雪地,马蹄和雪地接触时留下一深一浅的痕迹。
马蹄踏雪落下的痕迹一直漫延到了晏王府门口。
马背上的少年被黑色的披风遮住了眉眼,只看他露出的下半张脸也依旧看得出是个极为俊秀之人。
赵䅂到晏王府时,披风之上不免沾了风雪,即使有发带束着,发丝也凌乱了不少,但毫不影响他的精气,看起来格外有少年感。
府中很快有手脚利索之人接过他手中的马,引他到了内庭。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迎面而来。正在屋里烤火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向赵䅂。
“小将军来了啊。”,屋中有人寒喧道。
赵䅂朝那人颔首示意,对座上之人作揖行礼,“赵䅂拜见小殿下。”
“赵将军客气了。”,座上之人的声音约摸在变声期,沙哑之中带着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清冽。
赵䅂快速扫了几眼,整个庭堂中绝大部分都是熟面孔。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余泊旁边一人身上。
那人看起来格外年轻,即使在17岁的余泊面前,也绝不显老。
“这位是…?”,赵䅂见余泊旁边的人面生,警慎地问道。
江执年淡淡地笑了笑,他那双狐狸眼佛仿可以溺下整个人间。有狐狸眼的人长相一般会让人觉得刻薄阴冷,不愿意靠近。
但江执年不然,他左眼尾有一枚血红色的泪痣硬生生地把那种刻薄变成了妖气,看向人时常常带着一种蛊惑的意味。
不知道是为什么,赵䅂觉得他看不来并不只有表面那般温润。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可怕的未知的东西被禁锢在那个虚拟的皮囊中,这个认识令他不寒而栗。
“江执年,我的师兄。”余泊言简意赅地介绍。
“久仰大名,小将军。今日一见,果真与众不同,不愧是少年将军,格外有趣。”,江执年的话加重在了"有趣"两字上。
赵䅂闻言,微微一挑眉梢,没有给予回应。
江执年离开座位,站了起来,赵䅂发现他竟然比自己还高一截,这个认识让赵小将军有一点儿不爽。
“诸位,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确是有些事想和诸君探讨一二。”江执年开口道。
这也毫不意外,有些事,余泊的身份不好说,也不能说,所以江执年便成了最合适说这些的人选。
“先皇仙逝,各位心里自是有考量,但论我说,这皇位可不是凭一厢情愿的问题,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听起来会有些刺耳。”江执年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情绪。
“先皇驾崩之时,没有留下任何遗旨。”江执年环顾四周,绝大部分的人脸上流露出惊异的神情。
如果当真如江执年所言,那么余烬对外宣称先皇传位可就是欺上瞒下,往严重了话便是欺师灭祖。
“呵呵,口说无凭。”一人用分明不大但场内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听见的声音说道。
“诸位确实不该信我,但赵家的话诸公不能不信吧。我所言是否属实,赵小将军你说呢?”,江执年从容不迫地说道。
刹时间,庭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䅂身上,江执年别有深意地与赵䅂对视一眼。
赵䅂沉默了一会,缓缓地点了点头。此时的庭堂就像被扔一个重磅炸弹进去,炸开了锅。朝臣的议论,惊异的声音浑杂着。
江执年双手向下压了压,作出了一个示意安静的动作。刚刚还显然失态的朝臣不由地安静下来。
这就是江执年与生俱来的信服力吧,赵䅂心想,他好像就应该这样光芒四射。
“所为两事。”
“其一是为先皇的葬事。”,“其二便是重定新皇的人选。”
江执年说出这话时淡定又从容,整个人看起来自信极了。很多年后,赵䅂依旧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江执年的意气风发。
这是一个骄傲且绝对自信的人吧,赵䅂想。
“诸位既然来了晏王府,便是一种对小殿下的认可,在这里,我就大言不惭地替小殿下感谢诸位的赏识了。”
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听到这话忍不住点头。不得不说,江执年和余泊虽然野心很大,但礼数确实到位,这能为他们赢得几位元老支持的一分。
余泊年纪虽然比余烬少了几载,面上余烬看起来更为成熟,但实则不然。三个余烬加起来可能也不如一个余泊。
况且,江执年这个人看来也不简单,绝对是余泊不小的助力。
赵䅂暗自琢磨着,一想到余烬,他就头疼。这个娇生惯养的太子虽然是他表兄,但平心而论,北清的皇位,他属实不如余泊适合。
作为一个上位者,既要有容人之量,又要有极高的远见。不能在真真假假的言语迷失自我,并且,最重要的是心--一颗能护天下的决心。
北清的皇位交给余烬,他不放心。之所以来晏王府,也是为了表明赵家的立场,给余泊成功上位搭一级台阶。
看来,北清天空注定会风云再起了。
“赵小将军,在想什么呢?”赵䅂猛然抬头,一脸茫然地对上江执年的双眼。那双眸子盛下了一个小小的赵䅂,好看极了。
赵䅂付之一笑,没有说话,座位上的余泊瞳孔微微一缩,看向赵䅂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探究。
“我废话不多说,今日来的诸位都是我们可以信赖的。所以,想必诸公心中对皇位人选应该有所考量。”
有冲动的人站起来,一拍案台,说道:“小殿下如此信任我们,吾等自是全力以赴以助殿下成功登基。”
有他的带头,更多人开始表明自己的态度。
江执年收获到了满意的答案,嘴角浅浅地向上扬了扬,眼底漆黑如墨。
赵䅂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食指的指尖一下有一下无地搭在案桌上,眼睛一直盯着江执年腰带上挂着的玉佩。然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赵䅂站了起来,拱手向余泊作揖。逐字逐句地说道:“赵家,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余泊笑着颔首,只是那笑意未从达到眼底,“多谢小将军,从今往后劳烦诸公甚多,还请诸公不吝赐教,余泊不甚感激。”
朝臣推辞着“哪里哪里,小殿下言重了。”,众人又纷纷嚷嚷了几阵,天色渐暗,这才一一离去,倘大的晏王府安静地只能听到寒风吹过的"呼呼"声。
赵䅂回到家中时,天已经黑透了。时间也算不上太晚,只因为在冬天,天黑得也就格外快。
家中很快便有人端来了温水给他洗手,温热的水流顺着手背划下,叫人心中一片温烫。刚洗完,就听见他娘风风火火的声音:“䅂崽子,你下午去哪了?”
赵䅂笑了笑,其实他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已经算成年了,他娘还总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子看。
赵䅂边擦手边应:“诶,娘,下午去找了一趟表哥。”,赵䅂才不敢说他去了晏王府找余泊,要他娘知道了,还不得拔了他一层皮。
赵䅂话音刚落,林佩就冲了进了揪住他的耳朵说道:“骗!接着骗你娘!小小年纪还学会说谎了?”
于是在外人模人样的赵小将军就被林佩揪着耳朵拎起来进了饭庭。
“娘!噢噢!痛!”赵䅂眨巴眨巴眼睛作出一副可怜状看着林佩。林佩冷笑一声:“余烬也来找你了,莫不是你见到的是余烬的分魂?”
赵小将军顿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林佩笑了笑,捏了捏赵䅂脸上的肉笑起来“小崽子还想骗你娘?我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娘,是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管什么盐和饭,反正你娘说得就是对的,记住了没?”
赵䅂脸上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他在内心无耐地叹了口气,再怎么样,也是亲娘,淡定淡定。然后屈迫于他娘的威严之下点了点头。
赵䅂刚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莱伸入口中,林佩就开口了:“䅂崽子,听说下午你去了晏王府。”
赵䅂心头一紧,是谁把消息传出去的?还是说消息是余泊故意泄露的?无论哪一种,对他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但他面上滴水不露,笑吟吟地打趣道:“娘,你听谁说的?他怎么不说我下午抽空收复了烟洲十四城呢?”
林佩用筷子反头轻轻敲了一下赵䅂的脑袋,笑着轻骂一声:“小兔崽子,你怎么不说你一统天下了,啊?”
赵䅂赶忙给林佩夹了几个她爱吃的莱塞她碗里,“娘,吃饭吃饭,饭别凉了”
但林佩并没有动筷,正色道:“䅂崽子,余烬这次来应该是为了那个位子,按理来说,你做什么娘都应该支持,可……”
“余烬这小崽子也算我看着长大的,这小子气性不好,沉不住气,如果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北清也就没啥指头了。”
“但是,䅂崽子,很多事情不是仅仅凭我们的主观意愿决定的。余烬这小子虽然有一身毛病,心却不坏。”
“余泊做事滴水不漏,这个人让我觉得很可怕,何况他母亲的那件事……如果他要斩草除根的话,恐怕余烬的命我们留不住。”
“君王可以不贤,但重在有忠臣辅助,䅂崽子,你从小就聪慧,娘也不多说,如果违背了你内心的意愿,娘真的很抱歉。”
“娘,余泊他不一定会…”赵䅂刚想说什么,便被林佩打断了:“自古伴君如伴虎,君王心最难揣测,如果把你姨母和表哥的命完完全全寄托在他一念之差上,我绝对不同意!”
赵䅂明白他娘的意思,林佩想让他扶持余烬,这样而为,赵家就成为了最大的受益者。
赵䅂回到房间时,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林佩的那句"如果有人杀了你母亲,你会善罢甘休吗?你不会,余泊更不会!"。
让他震惊,从前余泊的母亲对外宣称病逝,但没想到其中竟然另有隐情。
其实林佩看挺不靠谱的,但有关家人的事分外较真,无论怎么样都会死磕。亲人,是她唯一的靠谱的地方了。
这点赵䅂跟他娘很像,重情重义,他娘了解他,所以用这种方式让赵䅂去保全余烬。
为人臣者,其不能为有两点:一是不忠于君,二是不忠于国。若犯一条,便是罪大恶极。
从私心上来讲,赵䅂是愿意支持余烬的,但自从赵将军去世后,赵家便由赵䅂来支撑。换句话说,赵䅂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赵家。
因此,他不能任性,也不敢任性。
上位者一人是能够决定许多人的生活的,往大了说是百姓是否安居乐业,国家是否繁荣昌盛。
这个决定,不是凭主观意愿便可以轻易做下的。更何况,今日,他已经到了晏王府,既然多位元老都表明了态度,赵家处在忠良之位,又怎么能干预呢?
就算依他娘的想法去干预,余泊也已经收买好了人心,赵家若是出尔反尔,也只能微微脱缓余泊登基的时间,达不到任何有用的效果,今后又怎能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
当他决定出晏王府的那一刻,所有命运的指针早已安排清楚,再无更改可能。
他会如约助余泊登基,但余烬必修毫发无损。
即使拼上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孤注一掷,他也一定会保全余烬的,这就是赵䅂。
小雪刚过完,京城就飘起了大雪,老皇帝驾崩了。
晏王府的密室里,有几人围在炭盘子旁烤火。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迎面而来,一人满带风雪痕迹进来。
“臣,赵䅂见过殿下。”赵䅂单膝跪下朝余泊行礼。
“赵将军请平身。”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大,声音带着少年的稚嫩但却不失上位者的威严。
“诸位,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吧。”余泊旁边一人站起来,向周朝的人示意道。
“今天请诸公来为事有二。”,江执年认真地看着几人。
“其一为先皇的葬事。”
“其二便是改年号立新皇了。”
他的话一出口,在座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太直接了,对自己的野心毫无遮掩。
要么是个愚蠢至极的人,要么足够强大,有那么自信。
很多年后,赵䅂仍能够清晰记得当年江执年的张狂。
“先皇虽然已经交代了储君人选,但各位心中自是有一把秤吧,是太子更适合这位子还是小殿下,诸位心中应有衡量。”
“希望诸君三思而行,是小殿下还是太子,各位切记要想清楚,帝君的位置可是将来北清举国的命数。”
有几个人眼神飘乎起来。
“臣,参见吾皇。”其中一人忽然起身,对座上的余泊行三叩九拜之礼。
这立场已经不用过多言语说明了。
有他的带动,更多的人开始表明态度。
江执年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意料之中。
忽有人问道。
“赵䅂,你的意思呢?”
“小殿下……”
“不管赵将军同不同意,太子都绝不可能上位。”
“你知道吧?”
赵䅂颔首,“知道。”
“那你……”
那你为什么不亮明立场?难不成别有用心?!
那句话没有说出口,但周围众人的脸色一变,气氛微妙起来。
唯独座上的余泊神色无常,站着的江执年笑脸盈盈地看着这由赵䅂引发的闹剧。
“赵小将军的选择,我知道了。”余泊笑了笑。
“小殿下,抱歉。恕臣不能久留,臣告退了。”赵䅂推开门欲离开。
江执年移步到他身边贴着他耳朵轻声说道:
“赵小将军,以后记得要改口叫皇上哦。”
赵䅂猛然抬头对上江执年的狐狸眼,那双玩世不恭的眼睛里尽是戏谑。
赵䅂脸色一冷,推开江执年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执年,你对赵将军说了什么,他这么失态?”有人忍不住问道。
江执年笑而不语。
赵䅂既然选择来余泊府上,他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众人散去后,周朝一片寂静,过了良久,江执年开口道。
“余泊,这皇位我可是为你算来了啊。”
“嗯。”
“老皇帝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上位了,这人心我也给你谋来了。”
“还缺一人,赵䅂。”
“呵呵,你倒是野心不小,就算赵䅂归顺于你,你敢用他吗?”
“我连你都敢要,我不敢用他?他可是要比你更忠心啊。”余泊嗤笑一声。
江执年轻笑:“除了我,也不会有人为你谋算了吧。”
今夜,注定有人难眠。
消息是在第二天早上传出的。
余泊在流言蜚语中泰然接过了玉玺,成为了北清的新皇帝。
登基大典十日后举行,为祭先皇,一切从简。
太子座下的谋客此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太快了,旧皇刚驾崩,余泊就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皇位。
“你们叫我多等等,等民心所向,便可登基。”余烬似笑非笑地看着座下权客。
“可这才一个晚上过完,皇位就拱手让人了?”
“殿下,臣有一事相告。”
“赵将军,听闻您昨日被晏王叫去府中,过了良久才离开。”那人挑衅地看向赵䅂。
“今儿,余泊就登基成了皇帝,呵。”
“莫不是你早就知道了什么,却知情未报!”
这句话把场内的火药味开始引浓,众人看向赵䅂的眼神中带了几分猜忌。
“赵将军为什么不说话?莫不是心虚了吧?”
“赵䅂,你怎么看?”余烬问道。
“臣到晏王府这事自是不假。”
“嘶!”赵䅂的话一出,殿中就有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别有用心呢?”那人的态度已经不能算好了,咄咄逼人的问向他。
“赵䅂,你是先皇最器重的臣,你对我亦师亦友。”余烬眯起睛看向赵䅂。
“我还能相信赵家吗?”
“臣是以赵家嫡子的身份见的小殿下。”
“先皇的死,不是偶然,江执年策划了很久。”余烬走到赵䅂身旁,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赵䅂的两只拳头忽然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良久他才沙哑地说到:“臣,知道了。”
余烬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也一如既往相信赵家。”
“天寒地冻的,大家都尽早散了吧。”,殿中很快恢复了孤寂。
余烬对周朝轻声说了一句:“刚才那个多嘴之人,做的时候手脚干净些。”
很快便有人轻声离开,那个刚才挑衅赵䅂的谋客在马车内被人割断了喉咙。
清晨的长安街比较安静,在大雪过后可以称为冷寂了。
一匹白马踏过雪地,马蹄和雪接触时留下一深一浅的痕迹。
马背上一人被黑色的披风遮住了眉眼,只看身形,也依旧看得出是个极为健壮之人。
赵䅂回到家中时,眉眼间不免沾了风雪,他的束发高高扬起,少年姿态格外张扬。
家中早有人备好洗手的温水,氤氲之息融化几分冷峻,在少年脸上平添的是意气风发。
“小将军,门外江执年投上拜帖。”有家丁进来呈报。
“不见,找个理由打发了吧。”赵䅂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江执年策划篡权夺位,真是卑鄙无耻。
“赵小将军就这么烦我?”江执年的声音跨过浓浓的积雪,穿过庭院传到赵䅂耳中。
“江尚书,您可别来无恙啊。”赵䅂淡淡地回应。
“皇上头七未过,江尚书便来我府上,怕是不合理数吧?”
“这赵小将军长安街策马怕是更不合理数吧?”
“没有茶水招待,江尚书请自便吧。”赵䅂掀起衣角,准备离开。
“赵䅂,我是来传新皇口喻的,诏书既日便会下达”,江执年伸手拦下他。
“恭喜小侯爷,承袭令堂的侯位。”
赵䅂当场愣住了。
江执年笑了吗?好像有吧。
不是新封的侯位,而是承袭父亲的侯位。
从此以后,他便是余泊的臣了,也只能是余泊的臣。
赵䅂可以忠于先皇,忠于余烬。但,赵家只能忠于余泊了。
他只能忠于余泊,绝不能有二心。
余烬不会相信他了,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代表赵家。
随便一个帽子扣下来,赵家就会和他一起陷入万劫不复。
赵家满门忠烈,绝不可能帮余烬篡权夺位。
江执年和余泊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赵䅂恍惚中想。
用一个赵家来锁住赵䅂,他们明明是最大的获利者,却还要赵䅂对余泊感恩戴德。
一连几天,余泊的御旨没有下来,而余烬也没有联系过赵䅂。
这是赵䅂从先皇逝世后好不容易过的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了。
但他却格外不安,这事一定没完。
就这感觉就像战争前夕忽然的寂静,背后隐秘的是巨大的危险。
新皇登基大典前夕,不出意料,余烬的人来了。
这一来,还带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余泊的登基大典注定是要引发一场轩然大波了。
余烬要求他在登基大典时刺杀余泊,并以先皇名义宣布新皇另有其人——余烬。
那这样一来真正的逆臣贼子就会变成了余泊和江执年,赵家所为便是除奸佞的正道之事。
成败与否在于赵䅂一念之间。
同一时刻的宫中,江执年和余泊正在下棋。
江执年落下一子,余泊的黑子被白子包围。
余泊赌气的说道:“不玩了,每次都是你赢。”
“技不如人,你不应该甘拜下风吗?”江执年轻笑。
“你都不让着我!”余泊傲娇地嘟起嘴巴撒娇道。
“余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需要我让这你?”
“江执年!回去我要向师傅告状!你欺负我!”
“呵呵,这点就受不了啦?明天要是赵䅂那边要是出了状况把你弄哭了怎么办?”
“你觉得我会怕吗?”余泊忽然凑进江执年身边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对他说:“宋砡的徒弟没有孬种。”
翌日,新皇登基大典。
虽然天气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阴沉了。
但方士那张巧舌如簧的嘴依旧把明明糟糕透了天象说得花天烂醉,成了天降祥瑞。
礼官宣读了祭祀词,余泊神像面前双手合十,身后的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下。
新皇帝在接受了神的祝福之后就应该移步于宗庙了。
余泊到祖庙之后余烬和他商量的时刻就到了。
赵䅂的手在绣着麒麟的官袍下面微微颤抖。
礼官制度的流程很冗长烦杂,但赵䅂却希望礼官的流程在长一点,长到他可以再深思熟虑一会儿。
宗庙之上,是北清历代皇帝的牌位。
余烬的人轻声咳嗽了一声作为提醒。
赵䅂的脑海中闪现了许多画面。
阳光照在他父亲身上,彼时年幼无知的他一面跟着父亲练军拳,嘴中一面念着:好竭忠诚辅忠主,莫教奸佞苦妨贤。”
母亲在入睡前讲的申包胥的故事,为人臣者,可贵于忠,忠非愚忠,而为善忠。
如果不是余泊的母亲……,恐怕这皇位应该是名正言顺地属于他。
相对于余泊,余烬在当皇帝这件事上可以说资质平平,甚至不能与余泊相提并论。
如果余泊可以选择的话,他应该有一个更耀眼的人生。
北清的兴衰在他一念之间。
余烬的人不停地朝他使眼神,但赵䅂始终当作没看到。
赵䅂的表现被余烬看得一清二楚,余烬万万没想到在关键时刻赵䅂出了问题。
他原以为赵䅂会义无反顾地帮他,是他自负了。
余烬咬了咬下嘴唇,从朝臣的队列中站出来。
“诸位,太子之位先皇在世时便已经立下了。想必诸君也并未收到任何有关皇位易的旨意吧。”
“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余泊要篡权夺位!余泊,你怎么敢?!”
江执年在队列中极轻地勾了勾嘴角,双眼之中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班子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闹哪出。
“皇上,这……”,余泊的亲臣故意开口,他这一开口便带动了场内的风向。
“余泊和江执年蓄意谋杀先皇,余泊,你有何颜面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继承这皇位!”
余烬的话让场内骚乱起来。
“这……,皇上真的…”,“江尚书…”,“太子殿下说的是真的吗?”
“诸位若是不信我,也不应该不信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