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剑之名

“吾与汝之约，一年为期。”

乐朝——百官嘈杂

“……先帝简拔之忠臣宋风，和为大儒，穷极一生，甘为社稷，与天下共存亡，朕当谢之。今其孙宋珩及第，金榜题名，为探花郎 ，名列前三。朕欣赏其博古通今，形貌昳丽，特提拔其为起居郎，今后日日夜夜，御前伏案，与朕同甘共苦，替朕分忧解难。”

宋珩自己也没想到，刚刚及第，便得皇上如此重用。他可是听说，这第一第二都被分到翰林学院当博士了，只有他一人到了御前啊。

“臣定不负皇恩，为陛下护好这天下黎民。”

朝中大臣们都露出赏识的神色，这探花郎的实力，他们着实看在眼里。

“如此年轻便得皇上如此重用，日后的仕途定能平步青云啊！”

养月阁——

“宋大人，陛下派人给您送来了糕点。”

糕点？那是……他最爱的桂花糕。陛下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何居心。

宋珩自是不敢妄加揣测圣意，只是一味推拒：“张公公，这怕是有失礼数。我不过一介刚刚及第的探花，实在不敢受陛下如此厚礼……”

“大人，陛下一片好意，您就从了吧。陛下他特意遣奴才来送的。”

“那劳烦张公公，替我谢陛下恩赐。”宋珩不得不答应下来，再推拒，恐怕要落个清高的名声了。

“奴才不叨扰宋大人了，请宋大人今晚酉时来陛下寝宫一趟。”

“是。”

酉时？那么晚去干什么呢？会是商量政事么？

东宫——酉时

“陛下，养鹅一事，万万不可。”宋珩一脸正义，极其认真。

“哦？宋卿不妨详细说说。”峙渊随意地晃着手里的桂花酿，懒散的样子和宋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看着宋珩认真可爱的脸，此刻只想抱着他，在这有美酒，有月光的清心之地享受柔情缱绻，哪有心思管这些政事。

“鹅行其道，惊扰百官天下黎民，难加管理……”

“那宋卿把这杯酒喝了，朕便不去派人安排养鹅一事。”

喝酒？！宋珩“咕”的一声咽了咽口水。他自小到大都是鲜少沾酒，如果今天喝了这杯酒不失态的话，那他明天就自杀去。

“爱卿不喝？那朕可要养鹅喽？”峙渊似笑非笑的。他怎会不知，眼前的人沾酒就醉——他是那么熟悉他。

养鹅是绝对不能养的！不就是喝酒吗？他喝！想当年他宋珩被一只大白活生生追了八里地，事后气不过与鹅对骂三天，还被罚一个月禁足……一想起这些丢人的事儿，宋珩的脸能红到脖子根。

宋珩如临大敌一般端起酒杯，桂花酿如数进肚……只希望明天，他的脑袋还在吧……

“臣子枕君王膝，出则联镰。”

宋珩是在龙床上醒来的。他看着凌乱的床单和一地的衣服，顿觉晴天霹雳如五雷轰顶：他对陛下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他战战兢兢的起身更衣 并非没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痕迹。心中认为此事事关重大，日后还是和陛下保持距离的好……

宋珩十分庆幸自己的脑袋和身体没分家。

“宋大人，你……”前来提醒陛下早朝的张公公一口气被宋珩噎了个严实，终是没把“您为何在此”这句话问出来。

“张公公，你去下诏：昨夜宋大人与朕在清心阁商议政事，早已夜起秉烛，朕许他留宿东宫。若有任何是非之口舌，必诛。”

“是，奴才告退。”

御花园——

“宋大人为何离朕如此之远？”峙渊看着离自己足足有五米远的宋珩，十分不悦。

“宋卿陪朕出来散心，不愿么？”

“臣自然没有那样的想法。身为起居郎，便会满足陛下任何合理的要求。但臣只是臣，您是君主，与您之间必要有些分寸。”宋珩神色冷淡，语言冰冷。

“宋珩，你是下了床就不认人了？那晚你可没有这么说。”峙渊步步紧逼，宋珩连连后退。

“我……”话哽在喉咙里，他不知该如何回答陛下。

“朕是孤家寡人，从来都是独身一人。太后不于我亲近，朝中大臣惧我，黎民百姓有求于我，连我的心上人，都要与朕做君臣，不越雷池半分。”

峙渊目光暗淡，眸中尽是伤感之色。此情此景，都化作利刃，一下一下刺在宋珩的良心上。

但他必须让陛下忘了他。他们的感情必定被世间所不容，有悖常伦，乃天下大忌。峙渊身为一国之君，爱着一个男子，绝了子嗣，成何体统？宋珩实在不能将他脱下泥潭。

那么这官，他宋珩便不做了。

“那就请陛下，遣臣回家！”

“你……你真是狠心。宋珩，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宋珩低着头，态度恭敬又谦卑。这是一个真正的臣子对君王的态度，他不敢看峙渊的眼睛——他太害怕看到高贵的君王那卑微的眼神了。

“罢了，你回去吧，回去好。回去了，我就不用每日受爱而不得的折磨了……你既不愿，我又何必强求呢？”

“陛下……”

“宋珩，你走。”

舜汉帝——幽冥之战

“以命换命，终无归期。”

战火燎原，悲歌四起；生灵涂炭，无人生还。

伴随马儿仰天长嘶，，马背上的人重重摔下，再无半分气息。

一时间，举国上下，哭声遍野。黎民百姓和朝中百官皆着孝服。祭奠一国之君，战死沙场。

无数官员、宫女跪在圣上灵堂外。这年轻有为的皇帝，为江山社稷，献了肉身，豁了性命。

宋珩真想下去给他陪葬。自那一年前离开以后，他日夜愁思，所梦所想皆是峙渊。每夜梦中惊坐，满身是汗，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日渐憔悴。

宋珩几乎是双眼无神地看完了张公公送来的那封信。信上只有四句话：

吾与汝之约

一年为期

吾终寻汝之欢喜

汝却忘吾

宋珩哭不出来。人在极度绝望中，是会忘记哭的。

“告诉宋卿，要他好好活下去。”

“公子，你可想好要用这聚魂灯复活你所爱之人？你不后悔？”那妖轻轻拨弄灯芯，鲜红的灯帐轻动，一股巨大的死气扑面而来。

“我不后悔。他本就因我而死，我不能拖累他。该死的人，是我。”宋珩早不是当年的模样，尽是岁月的蹉跎，沧桑了许多。

“那你便记住，复活了他，你只可多活三日。三日后灰飞烟灭，而他将孤独一生。”

宋珩阴沉着脸，也不说话。那妖见状 叹了口气，像是妥协：“罢了 可怜你们一对有情人。我可助你，将你的魂魄封印在这把剑中，成为那人的佩剑。那人复活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你们可以去最北的灵泽山上，那里无人打扰，远离世俗。三日之后，你便是他的一把佩剑了。”

“这世间唯情字最难破，唉！”

“在下谢过大人。”

这世间人死本就不能复生，只可一命换一命。

后来，世人皆听说最北处有座仙山琼阁，那仙山上有个人，是位绝美的公子。人们从未见过他，只听说他剑法极好，大概是位神仙吧。戏楼里唱戏的说，自己很久以前去过那山，山上的风吹起来就像耳语，让人听的真切：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护你一生无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