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长清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是在特高课。
昨天发生的事想想都觉得丢人，还好阿南告知她，东村敏郎昨晚审问佟家儒无果，今日一早就去“送”佟家儒了。
阿南奉命带沈长清去地下室，介绍沈长清要工作的地方，还说东村敏郎为了方便，已在特高课安排好了房间，沈长清工作太晚的时候，可以住在这里。
沈长清现在还不想回家，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气，很难和母亲正常相处，便欣然答应。
她做实验有个癖好，就是各种试剂，仪器都要按她的感觉摆好，不然做实验时会不舒服。
阿南想让去叫人帮忙，但沈长清非要自己摆弄。
做完这些，沈长清便凭着记忆，将之前的实验过程先记录了下来，她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自然清楚，可别的地方还要通过实验，再重新推理。
沈长清在实验室一待就是一天，连午饭都是阿南提醒后，才勉强吃了两口。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敲门声，沈长清头也没抬的只回了一句“进”。
门应声而开。
“还不去休息？”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长清才舍得在那些化学药剂上移开眼睛。
“你忙完了？”
东村敏郎点点头:“已经很晚了。”
“我得先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不然会忘记。”沈长清看了一眼笔记，“你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一些。”
“没关系，我等你。”东村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
沈长清看了他一眼，继而埋头。
待她弄完，周围安静得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沈长清好奇看去，只见东村正一手撑着脑袋假寐。
她静悄悄的将脑袋凑过去，看着那张自己惦记了许久的脸，微微出神。
人们对好看的事物向来宽容，沈长清亦是如此，若单凭东村敏郎的性格，她也许只会对他有些好感，她不喜欢那些过于自负的人，总是自以为是。
可偏偏东村生的俊逸，父亲也有意撮合，他便成了沈长清唯一的例外。
她以为两人是顺其自然，可现在，当她看到也有人等着自己，而不是自己每天眼巴巴的盼着父亲归家。
沈长清心里微妙的感觉证明，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他。
无关背景身份，无关样貌性格，只是单纯的喜欢他这个人，只是喜欢——东村敏郎……
面前的人仿佛感觉到什么，在他睁眼的那一瞬，两人的视线措不及防的相撞，眼中倒映着对方的样子。
沈长清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移开目光，起身拉开距离，而东村后知后觉，也不禁红了耳朵。
“我弄完了。”
“……噢。”
空气之间弥漫着些许尴尬，比起从前，确定完关系的两人反而更显拘谨。
“我先回房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还未等东村反应，沈长清就逃似的离开，东村看着已经关闭的房门，抿了抿唇。
“……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些话呢。”
他有些失落的摇摇头，但也没有太过纠结，反正，来日方长。
回到房间的沈长清一时懊恼，人家等了自己那么久，可自己却把人家丢下就回房间了，着实有些不妥。
对面的房门打开又关上，显然东村也去休息了，沈长清也就打消了回去解释的念头，换上睡裙，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翻来翻去，脑子里一遍遍回忆和东村相处的场景。
隔壁房间的东村敏郎同样躺在床上，却也被方才的色沈长清惹得难以入眠，闭眼就是她那双满怀情意，含水的眸子。
正在这时，东村听见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房门，她的动作极轻，紧接着是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经过自己的门口。
东村敏郎从床上爬起来，向门外张望，视线越过狭长的走廊，在尽头的露台上门正大敞着。
月光散进来让沈长清的影子铺满了走廊里那一块方形的光。
“怎么不去休息？”
“我睡不着。”
她穿着他为其准备的白色睡裙，轻纱被那被晚风吹得飘了起来，挂在身上猎猎作响。
“是不习惯这里，还是累到了？”
沈长清摇了摇头，只注视着远处婆娑的树影，神色宁静的像是天边散开的月晕。
“没有，这一切都很好。”沈长清背对着他，“我只是……想我父亲了。”
东村上前，和她并肩站在风里。
“冬天了，父亲答应过我，每年都会陪我看初雪，可这个承诺已经六年没有实现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听她倾诉。
“自从母亲走后，每年的初雪，我都独自坐在门口，从白天等到黑夜，再从夜里等到天明，都只有我一个人。”
“今年的初雪，我怕是也等不来父亲了……”
沈长清长叹一口气，语气落寞:“但愿父亲平安。”
东村敏郎低头，看到沈长清因不安而摆弄的手指，想出声安慰，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明天，他只能避重就轻。
“如果可以，今年的初雪，我会陪你。”
听闻，沈长清的眼神离开了远处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的海棠树，落在他的身上。
那双黑色的眸子看起来不再像平日里那样锐利，而是朦胧的，飘忽的落在沈长清身上。
他正背对着月光，沈长清不知他是以什么表情说出这句话，甚至连他的五官都看不清，只有个依稀的轮廓晕在夜色里。
他会像自己一样看见穿过薄云的月光映入眼底吗，他会像自己一样被这样温润的夜色和袅袅花香打动吗？
随着云层渐移，光影变幻，沈长清这才注意到今晚的月亮是残破的，可她脑子里那些原本荒凉的念头却在疯长着，完善着。
长清和东村都没有说话，冬季微凉的空气将他们压进了沉默里，陷入了各自的心思。
“阿凉。”
沈长清一愣:“什么？”
“阿凉，”东村解释，“昨日你同我说的，我记下了，日后，我便叫你阿凉，好吗？”
他记下了……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会刻意学什么情话讨好，可他每次出口的，任何轻飘飘的一句，都能在她的心底泛起涟漪，久久不得平静。
“好。”
不知待了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移动的脚步，但他们确实一同离开了露台，一声不响地返回了各自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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