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由病房结束,梦从病房清醒,
金黛睁开双眼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阳光是斜斜的一缕,要不就是晨曦日升,要不就是日暮西沉。
浑身骨头都在酸,金黛强撑着起身,坐起来先看到病房靠门那侧的沙发上蜷着一个熟悉的身型。
嗓子很干,金黛吞了下口水润了润才虚弱的喊:“廷祐。”
但白色羽绒服盖着腿、两只史努比袜子都露在外面的金廷祐睡得很沉,没听到金黛的呼唤。
金黛鼓足力气再喊一声,他还是没醒,倒是她病床的另一边忽的传来动静。
“黛,你醒了。”
金黛惊得一愣,转头看过去才发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李帝努在她眼里总是逆着光的,面目隐在暗处,明明是从光中走来,但落在她眼里又是晦涩的黑影。
金黛呆住了,刚刚清醒,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心里又很空,于是静坐着不说话。
李帝努拉过她床边的椅子,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坐下,轻声说:
“对不起,我昨晚那么冲动,也不知道你有恐惧症,对不起。”
金黛盯着白色床单上的一个黑点默不作声,然后看到他的手忽的朝她的脸伸过来。
下意识的躲闪,她皱眉瞪向他,这才看到他眼底的乌青,疲惫的就像是一夜未睡。
他尴尬的收回手,从床头抽了纸巾递过去,说:“只是想给你擦眼泪,黛,你刚刚一直在哭,是梦到……我了吗?”
金黛没有去接纸巾,胡乱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冷冷的回:“没有,别自作多情。”
他轻笑,但笑的很没有力气,像是在自嘲:“那就好,现实中让你哭就算了,我不希望自己在梦里还让你痛苦。”
病房重新陷入死寂,金黛的胸口渐渐得有很闷的感觉,然后听他继续说些什么。
“你弟弟说你的恐惧症是因为……那件事,黛,那两个伤害你的人都已经被处理掉了,所以以后不要再怕了好吗,没人可以再伤害你。”
瞳孔微颤,金黛一直盯着的那个小黑点似乎在床单上跳跃,她心跳开始无缘由的加速,久久没吭声。
他继续说:“你男朋友来看过你了,他确实不错,人也温柔还是医生,确实是可以好好照顾你的人”,他突然笑,但又像是叹了口气,“啊……说来有趣,这十年来,有时候我会担心你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而我假想中的那个人竟然就跟你现在的男朋友性格一模一样,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呵……”
金黛开始用手指抠那个小黑点,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会动,确认那真的只是个没有生命的污渍后,平静的回:
“因为他跟你不一样。”
金黛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过了很久,听到他又轻叹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那我懂了……”
他突然站起身,金黛不由抬头去看,看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米白色暗纹的,上面印着熟悉的花体“J”。
金黛心跳加速,眼里印出他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的模样。
他的乌发因奔波塌软在额前,眼神失了往日的凌厉,黯淡无光,他的棱角还是那么立体分明,唇色却很白,唇角微微扯着像是倔强地保持某种体面的弧度。
“黛,我知道你不想收这个,但能不能……”他打开了那个盒子,露出一枚戒指,上面镶着璀璨的红宝石,他抬眼看向她:“看在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的份上,允许我为你戴上好吗?就当圆我的一个梦。”
说罢,他伸手就要来握金黛的手,动作很缓,就像是在试探一只随时会反咬一口的猫。
他差点以为,可以碰触到她了,以为他可以牵起她的手了。
但
最后的瞬间,金黛收回了手。
如果声音是有温度的,那么金黛接下来说的话就像是从冰窖里传出。
她说:“不必自我感动,你走吧。”
李帝努僵住在原地,视线由金黛平静的脸往下移,沉默地看着手里那枚红宝石戒指,却又不像是在看这个东西。
他半天不说话,微微弯着腰,僵硬而紧绷。
好像时间在这里停止
又好像是绷到极限的弓弦下一秒就要断掉
良久
他抬头,像十年前他们在一起的每个日夜,弯着月弓似的笑眼,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对她说:
“黛,你一定要幸福。”
……
他走后没过几分钟,金廷祐终于醒了,揉着惺忪睡眼看病床上呆坐着望向窗外的金黛。
一道暖光直直照射进她的眼睛,似是被刺的流泪,但她又很执着的不眨眼。
金廷祐轻唤她的名字,她转头看他,然后是平静的微笑,语气轻柔
“廷祐,你看,原来是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