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金黛留下!——”
梦中的金黛站在上帝视角近似嘶鸣对着当年那个清瘦背影吼道。
但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当年的那个金黛咬了咬牙,一脸倔强,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步入暗夜。
学校离大使馆家属楼仅一千米的距离,但路上要经过一个矮旧平房的闹市区,那条又深又逼仄的破烂小巷上,平时总是摆满了小摊商铺,热闹不堪。那天傍晚也是一样的,人声鼎沸嘈杂不已在金黛耳边,除了一处与平日不同。
金黛感觉,大家都在看着她。
大家当然会看着她。当整条街上百分之八十都是男性,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女性又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眼神黯淡的中年妇人的时候,金黛这样一个穿着单薄校服百褶裙的白瘦少女站在中间,简直就像是被钉在聚光灯下一般瞩目。
她加快了脚步,低着头尽量不跟人有眼神接触,悔意和害怕同时在心里攀升不分上下。
她平时是不会等天黑了再回家的,如果晚了,李帝努也一定会送她到门口。
就只是今天,只这一次,应该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吧。她这样想着。
还有两百米了,就要走出去了,金黛已经看到了大使馆家属区的那几栋高楼,在那其中亮着的一扇暖黄窗口里,是等待她回家吃饭的母亲。
她几乎是小跑了起来,却忽然感到手臂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攫住。冲击力下,她踉跄了几步,惊恐地回头看,长长的头发顺着惯性在眼前扫过,割裂了身后那中年男人的丑陋的脸,形成令人可惧的剪影在她眼里。
“跑什么?骚货!”他的牙肮脏泛黄,半白的胡茬卷曲蘸着不知名的污渍。
金黛第一时间就开始呼救,放肆的挣扎,但泪眼模糊中看到的每一张路过的脸都是漠然的,甚至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还靠在堆满杂物的店铺里叉着手阴笑。
只有妇孺的眼神有一些温度,但她们又马上别过脸去。
“啪——”金黛的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半边头都麻了,耳朵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她仍然在挣扎,叫的力竭声嘶,蹲在地上反抗那人的拖拽,绝望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浑厚的男声。
“住手!在干什么!”
那中年男子眼里闪过恐惧,倏地松开了拉扯金黛的手,大腹便便趿着拖鞋滑稽的溜进了黢黑的胡同,嘴里还愤愤叨咕着金黛听不懂的粗鄙语言。
金黛扶着还在发麻的脸颊,紧张的往回望,看到的是穿着警服的常来她家要钱的那两个警察。
她舒了口气,在其中一个大胡子警官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谢谢”,她仍惊魂未定,双腿还在发软,下意识轻轻往下扯了扯裙摆,因此没有注意到另外那个长得像老鼠的精瘦警官看向她雪胸的贪婪眼神。
“那我先回去了,谢谢。”
她再次致谢,想用尽全力往家的方向跑,但手臂又被钳住。
“小黛黛,叔叔们送你回家吧”,那精瘦警官嘴里的熏天酒气扑在她的脸颊上,金黛这才看到那两人颧骨上都透着猥琐的红。
“不……不用了”,金黛声音在颤,用力摆手想甩开他,但大胡子警官忽的从身后靠近,金黛感觉到某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她腰间,她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威胁:
“不许出声,跟我们走,不然一枪崩了你。”
那是离小巷出口只剩五十米的一个拐角,金黛平时都会路过那个被五颜六色油漆涂鸦着粗鄙之言的积灰卷帘门,也好奇过那禁闭的店铺里会是什么。
但那一刻,她宁愿她永远都不知道。
恶臭扑鼻。
就算口鼻被男人肮脏成茧的手捂住,被推着拉进店铺侧面的小门后,扑面而来的腥味混着铁锈的刺鼻还是从男人的指缝间传达。
“去开灯,看清楚了再干更爽。”
钳制金黛的大胡子警官急不可耐指冲另外一人讲。
一片漆黑中,金黛听到那精瘦长脸警官焦急的蹦来蹦去,摸索了半天,咒骂了几句粗话才终于找到开关。
然后“啪嗒”一声。
金黛看到了地狱。
这原来是个废弃的肉铺,白炽灯经由长长的电线和密集的蜘蛛网连接挂在天花板上,昏黄的光投射在斑驳沾血的惨败墙壁上,水泥地上污秽不堪到处留有杀戮的血迹,四方场地上单单遗留着一个柜子门都掉下来的掉漆回形柜台,上面放着布满刀痕的砧板,干涸的血在上面。
身后被钳住的双腕突然被松开,惊恐中,金黛背上受了重重的一掌,她整个人扑面摔在地上一个好似是流浪汉曾蜷缩过的破旧麻袋上,水泥地掀起不小的灰尘呛入她的鼻腔,膝盖传来擦伤的刺痛,金黛看到自己的手掌摁在了一团暗红黏腻的不明物上面,味道几近让她呕吐。
“终于让我们逮到你这个小贱货了,穿成这样晚上还到处跑,你这不是等着被操嘛!”
已经记不清这句话是谁说的了,金黛眼见地面上两个黑影在变大靠近,急忙翻身挣扎着想站起来,肚子上却挨了狠命的一脚。
钻心的疼。
她扶着下腹踉跄着跌靠在肮脏墙面上,想大声呼救,但每说出一个字,肚子上的每一条神经都扯得生疼。
“救……命啊……”
隔着卷帘门,外面路边集市的吆喝清晰可闻,传达着人间烟火的熙熙繁闹。
但一墙之隔的废旧屠场内,却是少女在人间炼狱中的垂死挣扎。
泪眼模糊间,金黛看到那个大胡子警官在解皮带,她侧过头不去看,却对上精瘦警官近在咫尺的那张贪婪嘴脸,他眯着色眼亲了过来,烟酒气弥散了她的鼻腔。
她疯狂扭动着抗拒着,嘴里还执着地呼救。
反抗惹怒了那两人,刺痛从头皮传来,他们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往墙壁上撞,像是执意把她撞晕。
茉莉花味的细软发丝因碰撞落满了墙皮的青灰,金黛的眼里也进了尘砾,泪痕在脸上留下清晰的印,却顾不上去擦,因为小腹更痛,像是有刀刃在里面搅动般痉挛着。
见金黛老实了点,他们停下动作,更加急迫的脱起衣服,同时两人因为谁先上的话争吵了起来。
惊恐痛苦到了极点,金黛喘着残气,伸手摸到了大腿根处流出来的黏腻暖流,轻颤着举到眼前来看,是暗红的血。
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吼:“我的孩子要没了,真的求求你们……”
声嘶力竭。
金黛不在意当时那两人是不是被她的大出血吓到酒醒才仓皇而逃,她只知道他们走后,她在意识模糊中吃力地爬向角落污秽处的书包,翻出手机,用沾满血的手一个键一个键的慢慢摁,拨通了大使馆的求助电话。
金黛一直都知道,她的孩子就是在这里,就已经死了。
哪怕之后,她躺在手术台上,清晰地看到了在她体内剪碎了被拔出来的那个血肉模糊的成型躯体,她也还是觉得,
她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这里,化成了一摊烂肉,混着腥臭的血水,与在这屠场丧命的所有怨灵一起,厉声哭泣着被拷入幽冥,冲她喊
“妈妈,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