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日,王一博和肖战以医师学徒的身份如常随赖安青看诊。
肖战身子不爽利,看诊时洋洋散散,能坐着绝不站,若不是顺着巫祝,偃师估计早就撂挑子了。这让一心有求于肖战的赖安青迟迟不敢开口。
螺蛳岭灵流紊乱,还皆与昏睡的村民连系紧密,关键是此处并未施阵,也不见咒法加持,那群小家伙是如何将神力引过来的?
王一博捻着手里将将得到的青绒,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神力未散,应是刚离开不久。
“巫祝还真是对这青绒念念不忘啊,”肖战照常地套了一件墨色的广袖外衫,没骨头似的靠着栏杆,微微眯着眼,“莫不是又念着哪位‘故人’的情?”
肖战此言虽似讥讽,但却是的的确确的实话,此处的“故人”也并非是指某个人,而是一众飘渺人物。
收了青绒回身,王一博看了眼这人藏在广袖中垂坠的手,神情淡淡:“并未念着谁,我不过是在想那扰乱灵气的暗流是如何来的。”
“嗯,省了。”
偃师了然,巫祝是个果断的人,眼下村里的怪病让他放在了首位,那么那些与正事无关紧要的自然不在他的思虑之内。
既为学徒便该有个学徒的模样,是以赖安青看诊时王一博即在一旁观摩,当然他自己也不是闲着的。
每接近一次昏睡小儿,王一博都得替这些不曾修炼的稚子稳稳体内强行驻守的灵力,再者便是想以此方式找到给孩子输注灵力的咒术或器物。
毕竟村内所有的孩子几乎全是昏睡状态,即使每人只分一缕灵力,整体统算下来亦要粍费普通修士三成的灵力,更何况需要灵力的地方不止隅安村一处。
借“势”引灵的大抵是那些青绒的主人,只是那群小家伙借了何人,何物的“势”就需要王一博去自行找寻了。
至于肖战,他依旧是个“闲人”,这次反噬发作,没个三五日都难好利索,索性他不用管这些,只是每每见着小人腕上的红疹偃师就厌恶得紧,当赖安青诊脉时他便躲去了屋外。
一连三日看诊王一博疑虑仍在,他不禁想起肖战那晚所言,村长话未完全。
王姝姮同样在这三日里带着阿淼去隅安村之外的地方行访,无故使人昏睡的怪病祸害的可不止隅安村这一个村子,不然哪里会多过镇上的发病人数许多。
“村中之怪病虽与镇上时间相同,病症相似,但整合这三日之所见,我可以断定这其中另有隐情。”正堂上,王一博将这三日巡诊之见娓娓道来,“起初我是不解村中孩儿不知修行,如何引来灵力保护自己,直至我在昏睡的孩儿家中找到这些青绒。”
言罢,王一博争了争让肖战抓得有些麻木的手,将装有青绒的布囊交给了堂上的季老先生。
折反时对上肖战冷沉的目光,王一博轻轻摇头以示自己无碍,那片刻的滞涩感早已平复。
一旁的王姝姮不知他们打的什么哑谜,只瞧着王一博折回后肖战不再像先前那样死抓着了。
看到布囊里大把的青色绒毛,赵洳与季老先生面面相觑,脸色变了几变。
王一博又言:“非修行者无法感知灵气之变化,因而你们并不知道螺蛳岭上早已灵气逆乱并分裂到了岭上各处,而那些被打散的灵气便成了岭上这些昏睡孩儿们保命的关键。
起初我并不知晓岭上灵气为何紊乱,直至随赖大夫巡诊,我发现,村中只要是得了怪病昏睡的人,体内都会有一缕灵力萦绕,而灵力来源正是螺蛳岭。
怪病只针对孩童到而立年岁之间的成人男女,村中又以孩童少年居多,而那抹灵力的注入更是慎之又慎,可见背后施术之人是真正想保护那些孩子。”
堂中徐徐踱步,王一博笑了笑:“村长,季老先生,村中虽无修士,却有能人相助,不知一博说的可对?”
厅堂上一时无声,赵洳神情晦涩地系上布囊,季老先生却是望向了王姝姮:“王姑娘,看来贺儿婆婆都与你讲了啊。”
王姝姮颔首:“是的季老先生,还要谢谢您那一篮子林檎呢!”
“贺儿氏找了我多次,救我找寻菟阿峻踪迹。”季老先生摆摆手,叹息道,“村里怪病来的突然,阿峻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失踪,我是有心叫上些人去寻,可……唉!”
肖战冷哼一声:“哼,巫祝,他这是想利用我们帮他找人呢!”
菟阿峻在村中本就处境尴尬,因有蚂蟥祸事的“前车之鉴”,即便季老先生和村长有心寻找,村民那边怕是也说不过去。
王一博眸光清明,季老先生之难处他或许能猜到几分,村中健壮之人不在少数,若非毫无办法何必让一群外人来找那僬侥。
知晓巡诊全程的赖安青不禁惊讶,王一博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现的如此多:“那王兄,村民昏睡有灵力相护与这些青色绒毛有何关系?
还有孩子们身上虽有法术遗留的伤害,按王兄所示我回去后查阅古籍,但书中记载的法术很少会形成类似皮疹的表面伤痕,即便有了相似的伤势,古籍上也记载了伤势加重或全愈的时间,可现下的情况……?”
看诊第二日结束时,赖安青得到了王一博的一次提点,因为王姝姮知道肖战和赖家相熟,同属一个家族出身。
赖蕴渡托王姝姮请偃师下山,偃师又与巫祝在一处,王姝姮是巫祝亲妹,有这两人在,王一博想不知道赖家先前是修士都难。
曾为修士便一定有几分底蕴,正因王姝姮提到过偃师与赖家的隔阂,王一博才会让赖安青回去查书,与肖战师出同门的只能是偃修,至于为何要查书也是因为肖战。
赖安青开始确实没想过那些红疹是法术留下的,同样是昏睡,镇上的百姓身上没有红疹,而螺蛳岭上的各处患病者都有,山岭之人身上有些许痕迹在所难免。
困于地域不同,在红疹一事上赖安青没有想的很多,更别提是法术层面了。
带着疑问回去请教父亲,赖蕴渡没再阻赖安青,只是查过书的赖大夫非但未能解惑,反而愈发迷茫了。
“那些青绒皆是从昏睡小儿的房中拾得,虽不说每家都有却也能天天见到,青绒上附带灵力。”看了眼堂上神情复杂的两位主事人,王一博转头,视线落向偃师,“至于发疹原由,你比我清楚。”
肖战握了握有些犯木的手,漫不经心地望过去:“随我?”
王一博道:“随你。”
得了准话的偃师信步绕过巫祝,目光冷冽讥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赖安青。
赖安青本就敬畏肖战,这三天看诊是能不招惹尽量不招惹,但现在面对肖战那如锥如刺的眼神,文弱的年轻大夫只觉得毛骨悚然,讨不得好。
“肖、肖公子……”
赖安青频频退步,肖战看着只觉得无知窝囊:“赖蕴渡还真是什么都没教过你啊,既然这样,那我便代他好好教教你!”
还未知晓偃师一番话意义何在,赖安青顿时浑身一麻,双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曲折如鹰爪状,转瞬之间便掐上自己的脖子,力道之大冲撞得赖安青步步踉跄。
赖安青震惊自己的动弹不得,双眼瞪大,面色胀红得痛苦,脖颈上的手仿佛不是他的,无论他想如何争扎,这双手都只会越收越紧,最终自己将自己活活掐死。
“赖大夫!”
赵洳和季老先生被赖安青这一诡异行径弄得大惊失色,连忙过去试图将掐住脖子的手拽开。
“肖战,你要杀了他么?!”
王姝姮见状顿时一惊,刚想过去便被王一博一把拉住,姑娘不可置信地望着巫祝:“阿哥?”
“放心,不会有事。”轻轻摁了摁王姝姮紧绷的胳膊,王一博神情自若地望向偃师那方,“肖战,够了。”
淡淡侧了眼巫祝,看着即将把自己掐死的赖安青偃师顿感无趣,右缓缓上抬,苍白的指骨上缠着若干细如发丝,泛着凌凌寒芒的银线。
肖战倏地翻掌为拳,骤然发力压下,赖安青的双手似被什么东西猛然拽开,随着偃师握拳下按,赖安青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
一番动作下来,肖战未触碰赖安青分毫,仅凭几根丝线,短短片刻便将人折腾了个半死。
偃师悠悠然地嗤了声无聊,睨着地上狼狈喘息的赖安青,淡淡道:“回去后好生问问你父亲,当初究竟因为什么辞谢的长老之位,别到时候说我肖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怨怪了好人!”
“季老先生,赵村长,看看他身上可有多出些什么东西吧。”
言罢,肖战双手自然垂于腹前,事不关己地寻了个位置坐下。
偃师手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