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缓缓到站,顾瑶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急着收起手机电脑下车的人们,她坐了一会儿,等人流涌出后,才站起来走出门。
高中同学聚会对于顾瑶来说太陌生,经常为了收集整理证据,制作法律文件已经成为她的常态,每一次聚会顾瑶的缺席也已经变成了高中同学们的常态。
“顾瑶也来了啊!”
顾瑶走进酒店的大堂,正要向前台询问包厢的位置时,身后传来轻柔的笑声,就像是给不熟路的顾瑶递了一颗救命稻草。她转过头,侧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微上扬的唇角似笑非笑,干净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但是从那微双的凤眼中看出了上班族的疲惫,一身休闲淡黄色小西装配阔腿淡蓝色牛仔裤,脚下一双白色高跟,手里拎着皮制的白色小方包,看似是下班回来路上匆匆换了一个包。
顾瑶快速地大量了一番,脑子里快速搜集着这个人的名字,却又有点想不起来,她笑着点点头:“你好。”
女子眯眼笑起来:“之前都在说这次顾瑶这个大律师这么忙不会来了,没想到今天刚好抽空呢?”
“今天刚好不忙,就过来了。”顾瑶淡笑着回应。
女子捂嘴笑了笑,把自己的房卡递给了前台,又道:“不过说来挺巧呢,我妹妹也跟你一个所里上班,说是坐一个办公室。”
一个办公室?顾瑶微蹙眉:“唐悦?”
“对啊,”女子接过前台递来的身份证,拿手机扫了支付码,继续说道,“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你是我同学,今晚我顺口说了一句要去同学聚会,她说她一个同事也今晚同学聚会,很是赶巧,说叫顾瑶,我一听这不就是你嘛,就跟她说了我们俩都是同学。”
顾瑶暗地里撇撇嘴,唐悦的姐姐有听她提过几次,好像是大学讲师,也是学法律的,曾经在律所实习过三四年又转去了公司法务做了几年,叫什么来着?对,唐颖。
“听说你明早还有案子?”唐颖放好房卡和身份证侧过身看她,“做律师也是一天忙到晚,那赶紧一起去吃饭吧,这些人经常玩到大半夜也不放人回家,这个班就没人敢拦你,到时候咱们吃了饭就走,我跟着蹭你的光了。”
顾瑶笑着说道:“难不成,她们还能拦你这个大学老师?”
唐颖听完哈哈一笑:“学生是怕老师,可是老师也怕学生难缠啊!”
顾瑶笑着摇摇头,跟着唐颖走进中餐区的包厢。包厢里已经到了一半了,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叶欣那放纵调侃的笑声,还有几个男人爽朗的回话,唐颖笑着推开包厢的大门,里头的调笑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的转过头来,就算是没转头的也用余光瞥了过来。
“哎?顾瑶你来啦!”叶欣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唐欣身后的顾瑶,立刻放下酒杯,上前越过唐颖径直拉起了李君瑶的手,转身把她带到座位上,指着对面的男人说道,“我就说了,我们顾瑶啊肯定回来的,是要为边律师接风洗尘的嘛!”
边律师?
顾瑶诧异的抬头,正好撞上了边伯贤淡淡含笑的眼神,她感觉喉咙里卡着一根刺,怎么都开不了口,只能扯了扯嘴角微点了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叶欣,你别在这里调侃顾瑶了,顾瑶好不容易来一回,也是空了时间的。”唐颖把手里的包放在包厢边的沙发座上,走上前来拍了拍叶欣的手。
叶欣收回一直搭着顾瑶肩膀的手,说道:“唐教授,顾瑶难得来,肯定要跟大家熟络熟络的。”说完自顾拿着酒杯坐回位置上。
唐颖在顾瑶的身边坐下,微微斜靠过去,悄声说道:“你别太在意,叶欣就是这样的人,她说什么你就当没听见就好了。”
顾瑶笑着点点头,小声道:“多谢你了。”
正说着,对面长着点点胡子的男人开口道:“顾瑶如今是大律师了吧,这么忙,前几次都没来,今天我们托边伯贤的福,能在聚会上见到你。”
边伯贤修长的手扶着酒杯的底盘,缓缓转着杯子,淡笑:“陈总,你这话就不对了,我跟顾瑶也算是同行,半个同事,都知道律师很忙,你这么说就是诬陷顾律师了。”
被边伯贤叫陈总的,是顾瑶高中的班长,也是组织这一次聚会的人,他一听边伯贤这么说,不就是暗地里替顾瑶开脱,哈哈一笑,举起酒杯对着顾瑶道:“是是是,我们啊不是同行的人,难免不知道律师的难处,理解,理解一下。”
顾瑶伸手拿起刚刚服务员敬上的酒,咧嘴一笑:“哪里是什么大律师,不过是个诉讼律师,不像班长你是做老板的,可比我们这些给公司卖命的来的好很多呢。”
班长笑着喝了一口,低头轻咳了一声,不再说话,在座的都有些清楚他开的公司不过是个小企业,前些年还联系了边伯贤帮自己打了一场官司,舔着脸求了人家,这场聚会只不过是他出个钱给边伯贤摆个场子罢了,不然他的小企业早已经入不敷出。
“顾瑶如今是在哪里高就?”席间觥筹交错,但是边伯贤能感受到一道目光似有似无的瞥过来,似是在试探,也似是在观察,他转头看向顾瑶,果不其然对上了目光。
“咳。”顾瑶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呛了一口,刚用筷子夹起来的莴笋又掉回了碗里,她愣了愣,有些懊恼自己沉不住气,随即假装无事的放下筷子,微笑道,“谈不上什么高就,小律所而已。”
“我听陈总说,你在益华事务所做诉讼律师?”边伯贤深黑的眸子含着让顾瑶捉摸不透的情绪。
“是,益华。”顾瑶简简单单地回答道,垂眸拿起饮料喝了一口,不想再看边伯贤的目光,他的眼眸实在是太深了,顾瑶怕自己中了他的套。
“益华可是一家大律所呢!”叶欣喝的有些多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说话也有些不着调。
她娇笑着接着说:“你们啊不知道,我今天还在法院见到了顾瑶呢,哎呦,那一身气派的律师服,刚好啊能跟边伯贤凑一对!”
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瞬间有些莫名的沉寂,谁不知道顾瑶曾经和边伯贤好过,谁又不是不知道顾瑶已经订了婚,再过半年就要领证了。
“叶欣,你喝多了。”唐颖伸手把她的杯子放下来,拆开了湿纸巾包给她擦了擦脸颊,“都开始说胡话了。”
“当年,”叶欣眯着眼,打开唐颖递上来的湿纸巾,歪着头笑,“当年谁不知道你俩好的跟明天就要结婚似的,谁知道在一起了四五年,边伯贤就把顾瑶给撂国内了,自己去了国外深造,顾瑶,边伯贤他早就把你甩了。”
“叶欣!”唐颖连忙着急喊道,“你说什么呢!喝多了吧你!我叫你男朋友把你接回去。”
“顾瑶,”叶欣推开唐颖,踉踉跄跄地走到顾瑶的位置边上,看着顾瑶站起来,虚扶着她,叶欣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在一起越久,越不能永远,你别想了。”
顾瑶闻言心中一滞,瞳孔收缩了一下,心中似是刀子刮过一般,有些喘不上气,但是她良好的教养还是告诉她,得站住了,后面还有他们和他都盯着自己。
顾瑶伸手拉住摇摇晃晃的叶欣,笑道:“你都说胡话了,肯定是喝醉了,我们扶你去休息一下好了。”
唐颖会意,正要上前,谁知叶欣一把抓住顾瑶的手,猛的举起来,正对着边伯贤的方向,大声道:“你看看,这戒指,难道还不能证明吗?”
“叶欣!”边上的同学也看不下去了,谁都能发现边伯贤的脸黑的跟个木头一样,除了叶欣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看不见,“你快点去房间躺着吧!别在这胡言乱语了,人家顾瑶幸福着呢,你酸个什么劲。”
“边律师,听见了吧,她很幸福!”叶欣傻笑道,忽然两眼一翻,就醉了过去,往后栽倒下去,还好有唐颖接着,不然谁知道她会出什么事。
目送着叶欣离开,顾瑶重新坐了下来,但是饭桌上还是掩饰不了尴尬的气氛,她轻轻叹了口气,道:“让大家见笑了,是我们当年有缘无分,继续吃饭吧,别因为我扫兴了。”
话落,陈总也随之打岔:“是啊是啊,吃饭吃饭!”
边伯贤也笑着举杯,看向顾瑶的目光也深不可测,但也只是瞥了一眼,淡淡开口:“吃饭吧。”
觥筹交错间,顾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小,什么事都能被知道,什么东西也都被挖的干干净净,或许真的像自己说的那样,是有缘无分,如今还能一起坐在席间喝酒吃饭,已经算是有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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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吃到最后,顾瑶就像是个隐形人,但是她又觉得很闷,推开椅子,悄悄走了出去,尽量不引起桌上人的注意。
推开酒店餐厅前的阳台门,一阵含着夏天青草味道的风徐徐吹来,拂过顾瑶的脸颊,她恍惚是感觉走进了七年前的夏天一般,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么复杂,没有鸡毛蒜皮,也没有现在铺天盖地的纠纷和怨念。
“出来醒酒?”
顾瑶一怔,回过头,边伯贤站在自己身后,两手插着兜,斜靠在门框边上,静静地看着她。
“有些累了。”顾瑶淡淡地回答,没有什么感情,重新回头,上下扫了眼他今天的穿着,皱了皱眉,“很少看你穿西装。”
边伯贤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银白色的套装,工整的领带,他轻咳了一声,抬手松了松领带:“下午去见了一位客户,所以穿的正式了点。”
说完,他也细细上下打量一番顾瑶的衣服,轻笑:“我也很少见你穿裙子和高跟鞋。”
顾瑶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鹅黄色的裙子随意地系着一根棕色的细皮带,白色的高跟上透出了一点她脚踝骨的纹身。
似是想起什么,她有些神色惊慌收了收脚,低眸说道:“你怎么出来了?”
“想跟你单独说话,所以出来了。”边伯贤走上前来,似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