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将他前世知道的种种告诉魏无羡之后，薛洋并没有在魏无羡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情绪。他感觉奇怪，但也没有出口问，而是等他自己消化完这些信息。

　　魏无羡听完后，好长时间沉默，想到头痛之后他揉揉眉心：“我心里好乱……”他放下手，看向手边的随便剑，心里抽一下：“如果随便能跟我坦白就好了。”

　　闻言薛洋道：“我以为随便会坦白，出于各种考虑。”

　　“你说的对。”魏无羡点头起身，从床头翻出一叠装订成册的纸递给薛洋。薛洋心问这是什么，接过后看了看然后瞳孔睁大看向魏无羡。

　　魏无羡回答：“这是修鬼道的手稿。我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所以我想这个你会需要。”

　　薛洋沉吟道：“我还以为……”

　　魏无羡接过他的话：“以为我不会再专研鬼道是么？”他失笑，“就像我说的，我要是能修习正道断不会再接触这东西。不过如果我想不成为拖油瓶的话我总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没办法。我虽接触了但没有过深，但之后就不一定了。有些事我想亲耳听随便坦白，出于任何考虑。”

　　“……”薛洋感觉自己听不得这种话，然后开起魏无羡的玩笑：“我已经想不起来那个追着取我性命的夷陵老祖了，魏师姐。”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然后就看见魏无羡带有攻击性的笑容。

　　“我相信我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取人性命，倘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一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没有发生过的事既往不咎，要是发生了我绝对不顾师门情谊，薛师弟。”魏无羡说的肯定并且不留情面，薛洋听出他这话真不是闹着玩的。

　　薛洋一阵内心沉杂，半响憋出来一句：“随时奉陪。”话毕，他走出门，似乎还带着莫名的闷气。随后听到魏无羡对他的喊话脚步一顿，心里顿感轻松。

　　他道：“薛洋，云梦江氏随时欢迎你回来。”薛洋向身后摆摆手后，就瞒着其他江家人头也不回潇洒得离开。心里想着说不定有一天他真的会回来，但这一天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离开云梦，薛洋的第一站就是故地重游。那个暮溪山里有着前世他很执迷的东西，阴虎符或者现在应该说是一柄黑剑。据前世的金光瑶口中得知，阴虎符原来是一柄屠戮玄武壳中的一柄黑剑，一柄某个修仙者的仙剑被千万冤魂浸染而生有怨灵的黑剑。

　　吸收上万怨气的黑剑，可以同魔道的开道祖师魏无羡相对持，这种东西不止他一人执迷。不过当他来到暮溪山洞穴后，却计划漏空了。

　　薛洋记得暮溪山时，因为魏无羡布置的爆破符这里形成了小型山体坍塌，地面出现一个略巨大的空洞塌陷。而这底下，就是被他们联手勒断脖子的屠戮玄武。

　　要是如他所料，这屠戮玄武理应还在这里。因为随便暴走的关系，这暮溪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就像如今的夷陵乱葬岗一般。

　　早古时期夷陵乱葬岗是古战场，留下的尸体无人收拾，平常人绝不踏足全都绕着走，时间长了就成无名尸体聚集地了。怨气铺天盖地，活人进到这里连人带魂有去无回。

　　仙门为了防范群尸，特意设施结界，至此再无人进入。而现在的暮溪山也是这般满地狼藉，或许有朝一日这暮溪山会成第二个夷陵乱葬岗。

　　薛洋御剑飞进空洞，张望一圈竟没见到屠戮玄武。这不应该，放在从前暮溪山一事吃亏的是百家子弟而非岐山温氏。温晁和温逐流以及王灵娇还活着，并百家子弟突出重围回到各家之后，将魏无羡和蓝忘机杀的屠戮玄武带回了不夜天由温晁抢占功劳。

　　但这回，温晁温逐流王灵娇已死，温旭手下等大批温家人死于随便和屠戮玄武，岐山温氏遭到重创，按理没人会在意屠戮玄武才对。

　　有这推断，薛洋并非无理无据。除了当时混乱的情景以外，最决定的因素是暮溪山过后至今并未传出屠戮玄武死于谁手的事。换而言之薛洋等人杀了屠戮玄武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这名头是彻彻底底落在他们身上了。

　　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屠戮玄武无人在意，温家既没有像要这名头，又何须把屠戮玄武的尸体带走？想到这里，薛洋神情凝重。

　　倘若他们要的不是屠戮玄武而是在屠戮玄武尸身里之外的东西呢？就像他一样，那柄在屠戮玄武壳子里充满怨气的黑剑……或许有孟瑶在，温家知道并且弄到手也不足为奇吧。

　　想过薛洋再次动身返回云梦前往云萍城。

　　——

　　岐山，不夜天。

　　魏无羡逃了，至于逃到哪孟瑶就不是很肯定了。有猜测或许是夷陵乱葬岗，也有猜测是回到莲花坞，但都一时找不到确切的理由。不过没关系，这些他并不在意。

　　就像魏无羡所说他留了温旭一条命，孟瑶拖着一身伤带温旭回到岐山不夜天之后就昏迷了一段时间，之后醒来从温家人口中得知他是中了凶尸毒，因为他赶回岐山前一直拖着，这毒就已经深入肺腑，不严重也变得严重了。

　　而温旭受的伤比他要严重数倍，在他醒来的一个多月后温旭才清醒，这个时候的孟瑶已经完全好了，一直从事照顾温旭的事。这期间他不停试探温旭对那一夜的反应，最后讶异得知温旭似乎忘记了那晚的事。

　　除了知道他们抓到魏无羡之后被他逃了这一事实之外什么都不记得，孟瑶推测这是被惊吓过度应激反应，也就是自己大脑对自己的一种精神保护措施。

　　但这个应激反应并不完全，有几次孟瑶都能在温旭身上看到一点癫狂的神情，类似于人格分裂。倘若他温旭真的因为应激反应忘记那一夜发生的事，这样第二种受到惊吓的结果理应开说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时间一长他就对此表示怀疑，没有对温旭放下警惕。不过对那晚的事遗忘是温旭的常态，因此孟瑶也没表现过度在意。平日还是一如既往服从温旭，暗地里却跟温若寒挂钩，成为温若寒监视温旭的眼线。

　　三个月后，仙门百家已经联盟向岐山温氏发起射日之争。岐山温氏由温旭领头率军接下仙门百家的挑衅，孟瑶成为岐山温氏的头号军师辅佐温旭次次帮助他把仙门百家挡回去。几番交战下来，仙门百家隐隐有不敌之势。

　　但也就这个时候，射日之争中貌似出现了第三方势力。

　　“被逆转了。寻常符箓，驱邪。此符，招邪。”蓝忘机的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当然江澄也不会特意去观察，只是听到招邪呢喃了一句。

　　“招邪……”

　　“江宗主听过？”蓝忘机见他反应问。三个月前云梦江氏经过岐山温氏一事后，江枫眠就把云梦江氏宗主之位真正传给江晚吟，江家事宜由江晚吟做主。

　　“没有。”江澄摇头，攥紧符箓。

　　“是么。”蓝忘机收回目光。回想当年水行渊一事魏无羡暗里用鬼道招水鬼，他就想这昨晚是否也是他？

　　三个月前魏无羡死于凶尸之手的消息传扬开，有人垂泪有人忧伤也有人抱有复杂心思认为这个可怕的人死了或许是好事。不管是什么，总之魏无羡死了已成事实，就像随便断剑一样，不会存在了。

　　对此江家满怀对岐山复仇的心思，决心对岐山温氏进行讨伐，后与兰陵金氏、姑苏蓝氏、清河聂氏为领头，共同和仙门百家商讨。那时前江宗主江枫眠把云梦江氏宗主之位传给了江晚吟，所以此次联合大会江家以江澄为首出席，随之而来的还有江枫眠和虞紫鸢。

　　后也是以刚继任姑苏蓝氏宗主之位的蓝曦臣为首出席场合，还有同为蓝氏双璧的蓝忘机，以及前宗主青蘅君和蓝启仁先生。

　　清河聂氏自然由现任宗主聂明玦为首出席，另加聂怀桑也一同临场。

　　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兰陵金氏。为首出席人并非现任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而是他长子金子轩代为出席。虽然不打紧，但免不了一堆人猜忌。

　　商定讨伐岐山温氏一事，自然尘埃落定。后蓝忘机找过江澄询问过魏无羡是否真的如传言所说死于非命，不想在江澄那里得到了肯定。同样的问题，金子轩和聂怀桑也问过，还问了薛洋的近况，得到的都是因岐山温氏的死讯。

　　那时的江澄也是一脸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认的样子，让聂怀桑伤心了好一阵。不过现在，看着满地招邪符箓和笔势走锋都出自同一个人手的绘制手法，蓝忘机几乎可以肯定魏无羡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