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个份上，江枫眠虞紫鸢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就像随便说的，有他在就等于有了一个保障。
对于江澄，他们做父母的不关心他的安危是不可能的，但生长与这么个时代又不得不放手让他出去历练。
相比魏无羡，薛洋想一同前往让江枫眠和虞紫鸢同意可真是太简单。几乎没有费口舌，直接一句“我也要一起去”和“随便你”。
这也是薛洋的意料之中。想一同前往不是问题，问题是魏无羡得知之后对他的态度。他已经对魏无羡变相表明自己也是同他一样是重生过来的，没有明说但魏无羡必定心知肚明。
想起前世是怎么死在魏无羡和蓝忘机手里的，他不禁有点后悔。这么早表明自己来历不明，如果魏无羡还对他耿耿于怀那可真不是个好事。
他忐忑了近一下午，直到晚间随便来找他。一起去江澄那边，商讨什么。
薛洋跟在随便身后，一直打量这个神似魏无羡的剑灵。讲真他跟魏无羡真的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性别最大的区别就是这家伙不苟言笑，一板一眼。这一点到跟当年的含光君很像。
就算薛洋再怎么担心魏无羡不会善待他，他也不会把这担心表现在外面，仍然嬉皮笑脸，丝毫不掩饰对这个修仙界唯一一个剑灵的好奇。
随便知道薛洋的眼睛就挂在他身上，仍不理不睬，老老实实听魏无羡的话把他带过去，不跟他说一句话。
薛洋嘴上不停，意识到随便不想搭理他时候脑子转个弯，换了个角度说话。
“你长得很像夷陵老祖。”
随便：“……”
薛洋笑一声：“如果把头发散下来就更像了。
“小矮子说夷陵老祖的灵剑在夷陵老祖死后就封剑了。我还拔过，还真是稀奇。”
随便：“……”
“外界不是传言夷陵老祖十恶不赦，杀人如麻么？这么一个人，拥有一把有灵的剑，而这把剑还愿意为他封剑，只认他一个主人。
“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随便：“……”
“据说灵剑封剑是因为其主人历经了什么事导致的，我倒知道前世的魏无羡是因为什么，那今世呢？”
“听厌离姐姐说，你出现的时候是魏无羡他们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有灵却是生来具备。”
“……”
“所以我能不能这么以为——你随便，魏无羡的剑灵。或者说是前世魏无羡的剑灵。不过是通过什么方式跟魏无羡一起重生。”
薛洋突然嗤笑一声：“或者我可以想得更大胆一点，魏无羡的重生是你造成的，是不是这样？”
说到这随便总算停下脚步，回他一句：“空口无凭。”
“不过你反驳了，说明我猜对了。”薛洋一脸奸计得逞的样，“我再猜一下，假如我说的是真的，那魏无羡只有乱葬岗围剿之前的记忆，他并不知道十三年后他会被一个叫莫玄羽的人献舍，对不对？”
随便闭了嘴，定定地看着他。
薛洋：“呵，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这么说，我刚才猜的有可能是错的。你或许并不是在魏无羡死了用了什么办法让他重生，而是在魏无羡被献舍之后才用的办法。”
“不过再一想，又觉不可能。明明魏无羡因为莫玄羽活过来了，你又何必想办法让他再重生？”
薛洋越说语气越带嘲讽和挑衅，看到随便握起拳头，笑意更甚。
“能让人重生的办法想必不是那么好用的，一定会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但你依然用了，是不是就说明魏无羡被莫玄羽献舍之后仍然会在不久……”
“你说够了没有？”随便有点情绪失控。
“怎么，戳中心事恼羞成怒了？还是说你根本没把这些事告诉魏无羡，怕这些事泄露出去？”
随便像是醒悟，又恢复他一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些不过是你的随意揣测，你爱说便说。”丢下这句话就不在这里逗留，离江澄的住所已经不远了。
“揣测？”薛洋被这话逗笑了，继续跟着随便走。“到底是我的随意揣测，还是你不想承认的事实。”
随便头也不回，只是边走边回怼道：“你大可把这些都告诉主人，你猜他会不会信。”
薛洋轻笑，这话十有八九是故作镇定激将法，语气轻佻：“好啊，过去了我立即告诉他。”
随便眼睛有点泛红，回头瞪了薛洋一样。薛洋一脸笑容，神情阴狠，眼中闪着寒光。两人之间迸发出火花，发出硝烟的气息。
突然，不远传来魏无羡的声音。
“告诉我什么？”
两人具是一震，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时消失。
“主人？”“魏姐姐！”两人同时道，又一齐看了对方一眼，再一起看向魏无羡。
“你……”不用听随便说话，就知道他要问什么。魏无羡接了话茬：“我怎么在这，说好是在江澄房里会面是么？”
微风习习，晚间的风格外冷。几人头顶上，一轮明月高挂。
“师姐还有阿姐在屋里等了半天都不见你们来，不放心就出来找找。怎么，你们在聊天吗？什么事能聊得在路上拖这么久？”魏无羡身后江澄和江厌离一起走出来。江澄看到姗姗来迟的两人，就忍不住一顿训斥。
薛洋从来都不知道“有愧”这两个字怎么写，大大方方咧开嘴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我对随便这个剑灵太好奇了，就缠着跟他讲话，但他不太搭理我，我就故意放慢速度，没想到还让师姐们出来找了。”
随便默默看他一眼，眼中泛起的红已经退下，仍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薛洋也不着痕迹看他一眼，那一眼好像在说你欠我一个人情。
“他能搭理你？这家伙连我都爱搭不理。”当着随便的面说随便，早就成江澄的常规操作。也就是因为随便每次听到就轻飘飘瞟他一眼，没了后文。眼中的傲慢和藐视丝毫不带掩饰，这才让江澄气得说他肆无忌惮。
时间一长，随便都懒得再看，任江澄说。江澄也从一开始被触到就找魏无羡吐槽，到现在有事没事当面嘲。依稀能见着前世江澄与魏无羡相处的模式，只不过随便不像魏无羡会回嘴，跟他插科打诨。
风还在吹，江厌离看到魏无羡的裙摆在风中飞扬。对四人道：“都别在这站着了，有话进屋说。”
——
现已入秋，叶子变得金黄。白天频频落下，晚上更是随风飞舞，满目苍凉。这个时候，暮溪山的枫叶林应该已经红了，被风吹下，落入水里。魏无羡出着神想。
众人一齐听江厌离的话回到江澄的屋，里面烧了火炉，暖烘烘的。
一坐下来，薛洋就步入正题道：“叫我来干嘛？”
江澄一听他这个语气眉头一抽，语重心长道：“不能好好说话，有人招惹你了？”
“诶对，还真有人招惹我了。”说完瞟向随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随便看都不想看他了，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江澄嘴角一抽，对魏无羡道：“你这剑灵又怎么了，这是想把云梦的人都招惹个遍吗？”
魏无羡也面无表情，目光缓缓移动与江澄对视：“我看是阿洋这坏小子招惹随便吧，你也不看看这两人谁才是会招惹人的性子。”
江澄挑眉：“你就袒护他吧。”
薛洋拖长音调：“魏师姐，我听到了哦——”
江厌离在一旁直笑。不管是什么时候五人坐在一起说话，总能让她很开心。
魏无羡看见江厌离开心，他也打心底开心，露出笑容道：“这事待会再说，先说正事。”
“正事是什么？”薛洋问。
“这次去岐山必定九死一生，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不是在说笑，几人心如明镜，神情都变得严肃。
依照近些时日温家的所作所为，不难猜出他们表面上是开教化司，实则是拿他们做人质，拿捏仙门百家。而且极大的可能他们会把仙门子弟全部杀掉，以武力让仙门归一。
如今仙门局势极其不容乐观，多半仙门倒戈，剩下不愿屈服温家的还人心散乱。于温家而言，武力征服剩余宗门是目前最有利方式。
薛洋没把这个放在心上，上一世有小矮子在，射日之征成功的如同儿戏，这次显然不会差太多。就算真有什么变故，他也一点不在意。能让他在意的，除了孟瑶恐怕就一把降灾而已。
“所以想好怎么办了吗？”薛洋无所谓道。
“见机行事。”魏无羡道。
薛洋见怪不怪，毕竟是重来过的人，他有这个底气。
江澄接着，对薛洋和江厌离道：“倒是随便会藏在师姐身边，在关键时刻出现就可以。”
“要不要再做一些准备？”江厌离着实放心不下。
魏无羡露出笑容，坚定看着江厌离，示意让她安心：“不用担心，这样就足够了。应对方法越简单，越不容易出漏洞。”随便也向江厌离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江澄呼出一口气：“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江厌离平下心来，听到江澄的话顺着问：“哪一点？”
“就是薛洋，”江澄冲薛洋一瞪，“此行你给我安安分分待着，别想再乱跑！”
薛洋不满：“喂！我哪里会乱跑？”
“好意思说你不乱跑啊！整个莲花坞就你最会乱跑，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江厌离没忍住，又笑起来。
“我呸！我不省心？就上次在温家狩猎场的事我还没告状呢，你个不靠谱的大师兄！”
“大师兄”三个字就像木棍给江澄当头一棒，他顿时想到在温家狩猎场时。魏无羡听出了端倪，问：“怎么回事？”
江澄脸色一变立马想制止，但薛洋的嘴跟机关枪一样，一下子全秃噜出来了：“二师姐，你不是叫江大师兄照看好我吗？我是乖乖跟着他的，结果他一进猎场就跟着孟瑶，把我丢在一边，还忘了射幽灵靶！有他这么不靠谱的大师兄吗？！”
这一下说完好像出了口恶气，不过魏无羡的反应没有像薛洋想的那样，替他教训江澄，而是定定得看着他一下，然后又看向江澄。江厌离也停止了笑容，房里空气变得凝重。
半响，魏无羡问江澄：“你去找孟瑶麻烦了？”
江澄沉重点了下头。薛洋奇怪：“这都回来几天了，江大师兄没告诉师姐你吗？”
魏无羡道：“我不问，他不说。”
薛洋疑惑：“干嘛不问？”
魏无羡道：“他不想说，我自然不问。”
薛洋：“……”什么鬼？
魏无羡见江澄低着头没有想说的意思，叹了口气就道：“这其实在我意料之内。外面传孟瑶意外死在温家手上，现在却又突然成了温家人，想去问个明白再正常不过。这次就作罢，下次别去找他了。”
江澄抬头，目光有点灼热：“……师姐，你早知道这事了？”
“嗯，早知道了。”魏无羡点头。
“那阿姐……”
“阿羡一回来就告诉我了。”江厌离垂下眸。也就是说，除了江家子弟外，就虞紫鸢和孟诗不知道这事了。
不难想象要是虞紫鸢知道，一场暴风雨在所难免。而孟诗，或许得找个机会告诉她。当年收到孟瑶被温家人害死，孟诗差点哭背过气去。
能够在温家看到完完整整的孟瑶，魏无羡几乎就可以断定他就是前世的金光瑶。同他一样，携着记忆重生。所以被温家害死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设的局。
魏无羡对此心知肚明，薛洋也是。但江澄和江厌离不是。江厌离面露忧伤，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瑶投靠温家这事，想到他的母亲就更无措了。
她站起身，闭了会眼然后睁开：“你们这一走，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尤其是阿羡和阿洋。不要嫌我多话。阿羡你的身体好了也要多注意，别再伤着。”
魏无羡能看到江厌离眼中闪烁的泪光。
“还有阿洋。师姐知道你是个按耐不住的性子，做事比较偏激。”江厌离边说，边去柜台取出了一个长条状的镜盒。
“我担心你会因此被温家盯上吃亏。”她把镜盒递给薛洋，薛洋站起接过，不清楚江厌离把这锦盒递给他干嘛。
薛洋一笑，露出伶俐的小虎牙：“师姐，这世上还没人能让我吃亏的呢。”
江厌离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是吗？”顺着他的话道，“那师姐就不担心了。”低头示意他：“打开看看。”
接过锦盒的那一刻薛洋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打开一看当即愣怔在原地。锦盒中是一把造型奇怪的长剑，漆黑的剑身，满是肃杀之气。
“这把剑是随便拾掇来的，听他说是你父亲的遗物。你看看，是不是？”
“……啊”薛洋被江厌离这说法整得有点懵，意识到随便这是不让江厌离起疑这编的说辞，应道：“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爹的样子，更不知道他是不是个修仙人。他的人生其实根本就没有他爹娘的参与。
江厌离：“这……”
“不过依稀听姐姐说爹的剑是黑色的，应该就是这把了。”薛洋面露喜色，取出剑看向剑柄。记得那处是他曾经歪歪扭扭刻上的“降灾”二字，如今是被较好的刀工，工工整整刻上的“降灾”。
江厌离心道那就好，嘴上道：“姐姐？”
薛洋一拿到他当年的剑就不想放手了。他能认定这就是他用的那一把，一是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二是既然随便，找一把剑不是个难事。
他满不在乎道：“是啊，就是因为爹娘养不起两个孩子，更喜欢姐姐所以才把我丢了。”
江厌离哑然，连同整个屋都更静了些，房中只能听到柴火细微的“噼啪”声。
“不过没有关系，我现在就过得挺好。”他扬起笑，“有对我好的两个师姐和江叔叔，有时不时跟我拌嘴的大师兄，有一个剑灵的关照。还有一众师兄弟，以及刀子嘴豆腐心的虞夫人。怎么说，也比之前好过千倍万倍吧？”
“我很开心，真的。”
——
夜已深，风已歇。
走时薛洋得知孟诗会随江厌离一起去眉山，以防温家发难。
就在回宿处跟要跟魏无羡和随便分开走时，薛洋扬了扬手上的降灾隔了一段距离跟随便打招呼：“小爷我心情好，就不跟魏姐姐告发了，再见了您嘞！”说完就跑没影了。
随便突觉风又在吹。
身后魏无羡悠悠道：“你还瞒了我什么？”
随便无语，就没见过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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