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辆不仔细看就看不出奇特的马车被一群围观的人挡住了去路，惹得车上的人都往外看去。马车对称的两边打开了两扇窗子，江澄江厌离各探出头来，靠近人群的车门也被打开来江枫眠和魏无羡从中向人群内部望去。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人群中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卧趴在地上看起来相当狼狈，旁边还有多个穿的很露骨身姿窈窕的女人朝她指指点点并对她冷嘲热讽。

　　一个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壮汉朝地上的女人吐了口唾沫，骂道：“丑人多作怪，老妓还把自己当新鲜货！”

　　本就沾上尘土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像是从什么地方连连磕过的女人，现在身上又多了一口口水让人不禁觉得有些倒胃口。那女人惶惶的伏在大街上，不敢起身，只要她一动就会被看的精光，乱糟糟的发型遮住了她的脸，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够想到她会是怎样一副受尽屈辱的样子。

　　江枫眠见的连连皱眉不禁用手挡住视线不忍再看下去，一边的江厌离早就关了车窗用手揉了揉眼睛并对趴在大街中央的女人投去可怜的目光，江澄赶紧关了窗子眉头皱的如山丘一般，骂道：“云萍城竟有如此不耻之人！”

　　从刚才那名壮汉的口中说出的话即可得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妓。”果真，马车几人一转眼便看到路边赫然一个相当高相当宏伟的阁楼。那阁楼红墙黄瓦大多以合欢木作为材料，看起来说不出的高大上，这可惜它再怎么高大上到头来还是一个烟花之地——青楼。

　　青楼里突然闯出一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眼看着就要扑到地上女人的身边，却被门口的几名女妓拦住。那少年长的很是清秀却矮小的有些过分，身着较为华容的衣衫却不知从哪里磨出裂痕来，就连穿戴也跟着不怎么整洁了。只是车内的人没法将目光转向他的衣衫，因为他的伤痕太过惹眼了。

　　少年的脸上有很多的磕痕尤其是右额部有一块很大的红口并淌鲜血，显然是在哪摔的不轻，咋看咋凄惨。少年朝着地上的女人大喊，声音急切又撕心裂肺让车内的人听的心也跟着颤起来，他在唤“阿娘。”

　　“一个娼/妓之子，瞎叫唤什么？”

　　“哼，跟那个老妓一样上不了台面，还想攀附仙门望族真是笑话！”此话正是那个朝地上女人吐口水的壮汉说的，他满脸的不屑与厌恶还带有轻微的恶心，虽说地上的人身姿也堪称一绝但是她这副样子谁会觉得她好看，更何况是一名老妓女，不知和多少人上过床，早就不干净了。

　　车上的人都快看不下去了，怎可如此对待一个女人和孩子，就算两人出身并不光彩也不能这样。江澄朝江枫眠喊道：“爹！”江枫眠会意点点头，看向江厌离道：“阿离你跟阿羡好好待在车上，不要出来。”这种场面最好不要让着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影响不好。江厌离愣愣的点点头默认，转而又看向一旁的魏无羡却没见人影，惊道：“阿羡呢？”

　　人群突然响起比刚才还要哄闹的声音，车上三人又将目光转过去，待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后震惊的睁大眼睛。

　　身着红袍的女子连忙将自己又长又厚的披风解下盖在了地上人的身上，那女人感受到被衣料遮掩的感觉连忙抓紧衣袍裹住全身，对于一个成年女性来说想要用这个加长版披风遮住全身是不可能的，但是足够了，衣袍把她裹的严严实实除了半个冻得通红的小腿和双脚。

　　现在正处清明时节还挺冷，刚才她趴在地上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显然已被冻得够呛。女人站起身下意识想逃离围观人的视线，却因为双脚被冻得失了知觉栽倒下去，旁边为她盖上披风的少女上前想要扶住她奈何那少女不过是及笄不久的孩童，心有余而力不足，抓住她了却和她一同栽倒了。

　　魏无羡被摔了个眼冒金星，两手撑地爬起身来抬头想要看看那个受尽屈辱的女人怎么样了却对上了和自己一样明丽的双眸。正如前世，眸子的主人长着一张便宜脸，很是清秀漂亮让人生不出厌恶感，只是这张脸与带给魏无羡深刻影响的那人太像了让她险些控制不住想杀人的冲动。

　　是金光瑶，亦是孟瑶。

　　他虽是金光善的儿子却比他的爹要好上很多，至少在魏无羡的记忆里是这样。当年孟瑶被赤峰尊聂明玦收归旗下，虽最后不知因何因离开了聂家，可他却在射日之征上有很大战果，尤其是刺杀了岐山温氏宗主温若寒让如日中天的温家陨落而他也得以认祖归宗。

　　这让魏无羡关注了他，若不是最后他自己死的早否则一定要看看这个在射日之征上一鸣惊人让修仙界都认识到他的金光瑶到底能走多远。

　　因为此人颇有心机，这一点魏无羡是很清楚的，虽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总比金子轩那个傻憨憨要强。但有心机不代表有野心，而这就是魏无羡认为金光瑶比金光善好的原因。虽其人出身不好，但这并不是否定一个人的理由。

　　然而现如今魏无羡去就他，不，应说帮他母亲一把。并不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忍，还有是想当初射日之征声势浩大所到之处都血雨腥风鸡犬不宁，打仗的是仙门百家可受苦的是各家百姓，倘若不是金光瑶那一剑这个以修士和百姓的性命为踏脚石的战争还不知道要打多久，所以魏无羡这一举动无法否认是有私心的。

　　只是倘若她现在只做一个旁人对目前的事不闻不问，按理来说一样不会影响事后发展，因为同一地点同一人就是此刻这个生来就接触了人情世故世态炎凉的少年会沾上他人生中第一手鲜血。

　　的确是这样没错，只是现在的魏无羡对金光瑶的了解甚少，前世的她只知他出身不好以及不受金光善的待见，其他的一无所知，而现在竟是在机缘巧合下接触到了金光瑶的幼时。

　　就算魏无羡再怎么傻也能想到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更何况她本就不傻，如今她与当年的敛芳尊相逢，影响其之后的命运这是必然，既然避无可避那为何不直接面对？只是这一次万不可再将他引入兰陵金氏这个龙潭虎穴了，毕竟跟着金光善这个爹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你没事吧？”孟瑶起唇，从他的口中溢出的是略显轻柔的稚童音，他担忧道。然后伸出手想去扶她一把，但他的手抬到半空似乎因为想到什么便僵住了，孟瑶停留在空中的手欲落不落扶她一把不是不扶也不是，他的一度犹豫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慢慢变得尴尬。

　　看着孟瑶那一副木纳的神情魏无羡不禁发笑，谁能想到一剑刺穿温若寒的敛芳尊竟会这般腼腆。为了不让孟瑶继续尴尬魏无羡连忙抓住他的手，向他致谢然后同他一起把那名女妓扶了起来。便听到孟瑶的话，“娘……”魏无羡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刚才那名女妓是怎样被羞辱的她可看的清清楚楚，听到敛芳尊叫她娘越发惊恐。在这样受人欺辱的环境下孟瑶是怎么活下去的？金光善真不是个东西。不过让他更为心忧的是，前世的金光瑶之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保持一贯的假面具还是不折手段的狼子野心？这样的他还能够回归正途吗？

　　“哟，这是哪里来的小妮子？长的这般好看，不如来伺候伺候爷，爷带你吃香喝辣。”魏无羡听见这话眉头一抽，思绪被这个不知廉耻的话打断她有些恼怒，看到说这话的人更恼怒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把孟瑶的母亲扔到大街上的家伙。

　　围观的人听到他说的这句话这才把目光转移到魏无羡身上，刚才人群骚动并非见到她的面容而是看到她的举动，以及不知从何处来的一个姑娘在他们眼前迅速出现而展现的惊愕。

　　魏无羡脱下大红色的棉袍露出小小的身板，身着浅紫衣裙的她在这凛冽的寒风下显得格外单薄。她稚嫩的小脸被风吹的通红，两只泛白手紧紧握住隐逸在衣袖下，魏无羡睁大眼睛看着出言不逊的那人眸子中竟透出些许杀意。

　　那壮汉看着姑娘的小模样双眼一眯，笑得有些猥琐，看起来就像个油腻大叔。“跟温晁如出一辙。”魏无羡内心非议道。

　　那人慢慢朝魏无羡走进缓缓抬起一只手想要触碰一下她吹弹可破满满胶原蛋白小脸，嘴角扬起的越发猖狂。魏无羡危险的眯起眼睛，内心暗道：“如果这家伙再敢过分一点，我非把他天灵盖拧下来不可！”

　　可幸，那人还真就更过分了一点。魏无羡握起的拳头正欲打出去，却突然被身后的人抓住手腕按住，魏无羡感到错愕下意识朝身后望去就看见孟瑶眼里闪着异样的光。魏无羡想要挣脱他握着自己的手，又突觉自己的另一个手被抓住了。

　　是江厌离。魏无羡眼里闪过一丝差异，“师姐什么时候来的？”魏无羡挣脱不了了，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其实是魏无羡单方面的。而后魏无羡耳边传来一声惨叫，一个雄厚且有些破音的声音震的魏无羡耳膜发麻。

　　众人被这凄厉叫声吓了一跳，转眼一看怔住了。一个和紫衣女子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正用手钳制住壮汉，一扬手把那人的手臂狠狠扭了一下，很大的骨骼咔嚓声让围观的人身子一抽倒竖寒毛。男子一脚踢到壮汉的小腿肚上，不出意外那人便“哐”的一声跪倒在地。

　　壮汉疼的嘶哑咧嘴面部扭曲，他转头狠狠瞪向踹他的人却反而被那人如同厉鬼一般的眼神吓了一跳，秒怂下去就像一个待宰的鹌鹑。

　　对面三人目瞪口呆，魏无羡咽了一口口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道：“阿澄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