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罗玄从梦中惊醒,看着眼前慌乱的着急的唤他的女儿,又闭了闭眼,再睁开。他不得不承认,那只是个梦。梦中的他与她最终也算是白头偕老了。那黄梁一梦,如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是一场空罢了!可现实呢?现实是她早已经死了,死在十五年前,死在他的眼前,死在他的怀中。她在他的面前自尽而亡,没能如他曾于佛前虔诚般祈祷的那样,一世长安,长乐无忧,而是红颜薄命,命途坎坷。
梦中的她那样鲜艳,那样的盛势凌人,那样的不可一世。如同十五年前的样子,绝代风华。
十五年了,她坟头的青草早已经不知道长得多高了。可他仍旧陷在过往的旧事,无可自拔。
聂小凤,这世上无人能比你狠了,你死了,却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行如枯稿,没了灵魂,躯体却还要活着,活在那些无尽悲凉的往事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至今时今日,才明白,这场情爱,他与她都是彻头彻尾的输者,没有人赢,没有人错。
她求而不得的是他的爱,而他永不能承认的也是对她的爱。
她与他之间,隔着太多,太多,太多的伦理道德,三纲五常,天下人的看法,世间的礼法。
“爹爹。”绛雪唤了一声,打碎了他的思绪。
“我没事。准备好了吗?”罗玄笑了一下,道。
“嗯,都准备好了。”绛雪轻声应道。
“嗯,那走吧!”罗玄轻声应道。
“好。爹爹。”绛雪扶着罗玄,应道。
聂小凤的坟前,父女俩人站在那儿,绛雪放下祭品,跪了下来,轻声道:“娘亲,孩儿回来了。”
罗玄看着眼前的坟墓,目光悠远。
“爹爹,我们回去吧!”许久之后,绛雪站了起来,轻声道。
“好。”罗玄收回眸中的光亮,应了一声。
从那日之后,罗玄的身体便不好了。
“爹爹。”绛雪哽咽地唤道。
“绛雪,玄霜,你要好好的保护她。”罗玄轻声道。
“爹爹。”玄霜与方兆南风尘仆仆,终于是赶来了,玄霜看着罗玄,哽咽唤道。
“玄霜,对不起。绛雪,是爹爹对不起你们,没能护着你们长大,没能让你们一世无忧。”罗玄轻声道。
“爹爹。”俩人轻声唤道。
“我梦到她了,梦中的她还是那样的盛势凌人,仍旧是倾城之貌,绝代之姿,从未变过。这些年来,她的魂魄不曾入梦来,怕是真的恨极我了。只是,如今想来,若能重来,我仍旧是会选择一样的结果。”罗玄轻轻地说,过了一会儿,顿了一顿,他又沉声道:“我这一生,于她所做的事情,从未后悔过,只是遗憾,遗憾没能,遗憾没能,遗憾没能护着她一世长安,长乐无忧。”
他行之将木,奄奄一息时,对着他与她的女儿,说的话,竟是遗憾没能护着她一世长安,长乐无忧。
爱而不得,求而不得,这世间不是只有他与她而已,可他仍旧遗憾,那些过往旧事里,她为何没能看清他与天下人虚以委蛇的背后,全是为了护住她的性命呢?
“爹爹。”绛雪和玄霜哽咽唤道,她们怎么也想不到,今时今日,他的心中,还藏着对她那些世人看不懂,摸不清的爱护。
三日后,一代人杰,武林翘楚,哀牢山的神医丹士——罗玄,终究逝去了。
罗玄逝去时,嘴角是含着微笑的,宁静平和,也许,他是在梦中梦到和她重逢了;也许,他是在梦中梦到与她儿女成群,儿孙满堂了;也许,他是在梦中梦到与她再不分离了;也许,他只是想永远长留于梦中,至少这样,他还能够感受到她笑颜如花的温暖气息,而不是如同现实这般只剩下冰冷的坟墓,无边的孤寂。然而,究竟他的梦中是什么,已经无人得知了。
她与他的这一生,他寿终正寝,她红颜薄命!
她与他的这一世,他是正道的大侠,她是邪道的妖妇!
她与他之间的那些旧日往事,于后世千百万年后,再无从考究,也再无人去考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