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奕辰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明艳的眸中，映着他的影子，原来，她的眼中，除了罗玄，也能装下他段奕辰片刻的身影，如此，此生，他也无憾。
“小凤，襄阳危急，我不得不赶回京城，与圣上商议对策了。你知道的，我生来便不是当个潇洒自在的江湖人，而是要当那个高高在上，没有自由，束缚一世的王爷。”段奕辰的眼中含着无人可懂的苍凉，轻声道。
“阿辰。”小凤轻声唤道，声音中含着几分颤抖。
“小凤，你放心，我从小就熟读兵书，从无败绩，这一次必定也会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届时我必会凯旋而归。小凤，待我凯旋而归，我们再一同去西湖泛舟，断桥赏雪，凤鸣楼听曲，飞来峰赏景，可好？”段奕辰的眸中光亮愈胜，看着聂小凤，轻声问道。
“好，阿辰，我等你凯旋而归，届时我放下冥岳中所有事情，与你一同去西湖泛舟，我们回京城去，仍如当年一样，游遍京城美景，再不理这些江湖琐事了。”聂小凤看着他，点了点头，道。
可此时的他不知，这终究只能是一场空了。而她也不知，今日一别，便永无再见之期了。那些美好的承诺，终成为了聂小凤一生不敢回忆的痛苦。
“小凤。”罗玄在外面听着两人的对话，听着那一句“好”，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阵痛，好似要失去什么一样，他再不能顾及那些了，逆光而入，轻声唤道。
聂小凤看到他，身子瑟缩了一下，显然是在害怕他的靠近了。
“罗大侠，小凤无碍，想来她是累了，本王有要事在身，今日是来向小凤辞行的。只是本王有些事情，还想向罗大侠请教一二，不如我们移步去外面谈，莫扰了小凤休息了。罗大侠，请。”段奕辰看着聂小凤的动作，挡住了罗玄，沉声道。
“好。”罗玄看着聂小凤转身背对着他，明显是不想看到他了，便只好作罢了，应道。
玄霜和绛雪两人此刻正在厨房做饭，煎药，也就无暇顾及他们几人到底在干些什么了。
离浩知道聂小凤醒了后，便收拾好东西后，来看她了，而罗玄两人此刻正站在秋千旁，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许久之后，段奕辰的声音虚无缥缈，似从天边传来，“罗玄，你知道吗？当年襄阳危急，是小凤撑着毒发的身子远赴襄阳，助我退了敌军，自己却差点没了半条命。后来班师还朝，圣上问她想要什么赏赐，你猜，她要了什么赏赐呢？”
未等罗玄回答，他继续说道：“罗玄，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我本来想一辈子都不告诉你的。可是，我那么爱着她，那么在意她，又怎么舍得让她伤心呢？”顿了一下，他又说道：“当年于朝堂之上，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圣上赐婚于你与她，求圣上成全了你和她。那日，文武百官哗然，纷纷跪求圣上万万不可同意这桩婚事。但她撑着病体，硬是跪了三天三夜，那三天正是京城多雨时节，而她于雨中跪求三天三夜，才求来文武百官的恻隐之心，才求来圣上的赐婚圣旨，才求来你与他的婚书。那之后，她病了，病的特别严重，我日日夜夜，忧心不已，生怕她撑不住了。”
罗玄平静的内心下早已经波涛汹涌了，他实在不知，她竟然执着的这么深。
“呵呵，罗玄，有些事情不说，你永远也不知道你到底对她干了什么？”段奕辰的语气含着讽刺，冷哼一声，道。
“江湖上的传闻，都不是真的。江湖传闻，她在冥岳养着男宠，还手段残忍，一个月内便杀了一百多人，可你知道吗？那些人全是各派派去的杀手，想要将她除之而后快。而江湖亦传闻，我早已经和她暗通款曲，斥责她不知羞耻，与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你知道吗？若无我日日夜夜为她运功逼毒，为她强压毒性，只怕她早已经命丧黄泉了。而你，也不可能再见到她了。她本该一世无忧，却因你郁郁寡欢。罗玄，你辜负她的这半生悲喜欢愁，你该如何尝还于她呢？”段奕辰的话，一字一句，字字戳心，令罗玄痛不欲生。
“罗玄，她一心一意，只得你一人，只属于你一人。罗玄，往事种种，我都不与你计较了。我只问你一句，你这般辜负于她，又该如何尝还于她呢？”段奕辰沉声问道。
是呀，罗玄，你该如何尝还呢？罗玄，你怎么尝还呢？你欠她的那些隔着生与死，隔着腥风血雨，隔着师徒名义，隔着伦理道德的情债呢？罗玄，你要如何尝还她呢？一字一句，他在心底深处反问着自己，可那答案，他开不了口，也答不出来。
“这圣旨和婚书给你，请你往后余生，务必好好待她。”段奕辰知道他等不到罗玄的回答了，将怀中的圣旨和婚书递给罗玄，掷地有声的说。
“罗玄，下辈子，我不会放手了。”段奕辰看着罗玄，沉声道。
“哼，你没有机会了，下辈子也没有机会了。”罗玄接过婚书和圣旨，冷哼一声，道。
“是呀，今生尚不可得，遑论来世呢？罗玄，若是当年，罢了，罢了，今日一别，怕是再见无期了。”段奕辰的眸中含着自己都看不懂的失落和苍凉，轻声道。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到底无，天下红粉知多少，莫做痴汉欲强求！”那年他曾陪着小凤去飞来峰游玩，圣僧看着他与她，却只对他说了这四句诗，便转身而去了。（这儿的圣僧是客串哈，这诗也是客串的哈😂😂）
那年的他不曾明白，如今才知道，圣僧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呀！
到底，这一生是他强求，想要强求与她的姻缘，却不知，她的姻缘，从来都不属于他。
段奕辰，放手吧！你早该放手了，为何到如今，你还不放手呢？
一声又一声的轻叹，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叹息自己，还是在叹息罗玄。
那一日，罗玄与段奕辰的话，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无人可知。
而那一日，离浩与聂小凤之间又说了些什么，除之当事人之外，亦无人可知。
“小凤，珍重。”段奕辰抱了抱聂小凤，轻声道。
“阿辰，你答应我的，记得不要食言呀！”聂小凤在他怀中，轻声道。
“小凤。你放心。”段奕辰轻声道。
这一次，他知道，可能真的是要永别了。但他并没有回头，只有不回头，才能放下那个令他魂牵梦绕了半生的女子。
“娘亲，你若不放心，孩儿可以去帮段叔叔的。当年…………”绛雪轻声道。
聂小凤的确是不放心的，当年的场景，如今细细想来，她的心都在颤抖，若是当年没有她，那场战的结果，绝不会是那样的，阿辰是个将才，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好，但是务必要小心，若有何事，你便飞鸽传书于我，届时我一定去襄阳助阿辰一臂之力。绛雪，你是我亲手教出来的，我相信你。”小凤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女儿，笑着说。
“娘亲，孩儿一定不辱使命。”绛雪坚定的看着聂小凤，沉声道。
“凤丫头，宗门有事，我不能久留于中原，你多珍重，以后，莫要任性了。”离浩看着聂小凤，轻声叮嘱道。
“小长老。”小凤轻声唤了一句。
“我本不该再踏足中原武林，但哀牢山既与中原武林两极而处，我也不算违背诺言。你放心。往后再受委屈，只管到西域寻我，我一定为你做主。”离浩看着她，眸中的光暗淡，轻声道。
京城临安，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派繁华景象，可谁能知是不是盛极必衰之景呢？
“王爷。”阿晋看着强撑着的段奕辰，担忧地唤了一声。
“咳，咳，无碍，进宫吧！”段奕辰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说。
“王爷，你又何苦呢？”阿青叹息一声，道。
“我一日是大宋的云王，便会护着大宋一日。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归宿。”段奕辰沉声道。
而此时的中，早已经是一片混乱。
“启禀圣上，云王求见！”大太监恭敬地对着上座的帝皇禀告道。
“云城回来了，快让云城进来。”帝皇忙道。
“是，圣上。”大太监恭敬地说。
“微臣段奕辰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段奕辰恭敬地跪下来，叩首行礼。
“云城不必多礼，平身。来人，赐座。”上首的帝皇沉声道。
“谢圣上赐座。”段奕辰恭敬地行了一礼，恭敬地说。
“云城，你的身体可还好吗？”上首的帝皇担忧地问道。
“微臣无恙，劳圣上担忧了。”段奕辰掩下了喉间的痒意，压下那咳嗽声，平稳地，恭敬地回道。
“云城，若不是朕无计可施，也决不会让你回来的。”上首的帝皇看着段奕辰，轻叹一声，道。
“圣上言重了，请圣上允臣十万兵马，臣定会保襄阳安然无恙。至于粮草方面的问题，圣上不必担忧，冥岳岳主自会为圣上解决这个问题。”段奕辰不急不缓，恭敬地说。
“云城，是朕不好，是朕无能，是朕对不起你。若不是因为朕，你也不会变成今日这样。”上首的帝皇看着段奕辰强撑着的精神，虚弱的身体，字字句句，痛苦愧疚。
“圣上言重了，圣上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是真龙天子，怎可对臣说这些话况？圣上真是折煞臣了。”段奕辰慌的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说。
“云城，你快起来，快起来，朕不说了，你快起来，你刚才说的条件，朕都应了。”帝皇看着段奕辰，连忙下去，扶起他，说。
“臣谢圣上。”段奕辰恭敬地说。
十日后，段奕辰亲率十万兵马前往襄阳，而玄霜和绛雪两人则下山去帮助段奕辰筹备粮草。
转眼之间，段奕辰去襄阳城督战已经是过了一年了。这一年，襄阳城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有段奕辰在，而变得有多轻松，反而是愈演愈烈了。
襄阳的战况有多激烈，哀牢山就有多宁静。
罗玄到底失了九成内力，便在绛雪两人下山后，加固了哀牢山的阵法，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两人在聂小凤的面前说什么，更是告诫两人，千万不可将他丧失了九成内力的告诉任何人。
人心，是这世上最不能猜透的，他决不能让任何人在他的面前伤了小凤。
哀牢山上的两人，一个养着身体，一个时常闭关，各干各的事情，互不干扰。
可聂小凤不知道的是，罗玄每晚都会来陪着她，看着她睡熟之后，才转身出去书房，翻看医书，为她寻找药方。
而罗玄也不知聂小凤一直与绛雪暗中通信，关注着襄阳的战事。
两个人，一个瞒着另一个关注着襄阳的战事，一个又瞒着另一个暗中陪着她，看着她。
那些旧日之事，聂小凤不对罗玄讲，也不曾告诉他离浩曾对她说的婚约，而罗玄也不问聂小凤那一纸婚书，那当今天子亲自许下的婚约。
可这样的宁静，却在一个风雨夜，彻底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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