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这片不太安全

　　出人意料的是，沈翊待在娱乐城的日子倒是比以前都顺心跟多，大约是孙志彪打过招呼，平时除了小佳文也没有人会来找沈翊。

　　上午在窗边画，下午就带着画到街角去卖，娱乐城这片繁华，人来人往的，画也很好卖。沈翊的人生大概是真的开始顺了，连城管都没找过他。

　　孙志彪每次驾车路过商业街路口的时候都能看到在街角卖画的沈翊，有时候是在给别人讲自己的画，有时候在给别人画素描肖像。

　　在魏河这么个小镇，没什么懂艺术的，所以沈翊画的那些色彩鲜艳看起来充满艺术性的画根本卖不出去，常常讲了半天换来的只不过是一句，“这不就是拿着颜料乱涂吗？”

　　但好在地段好，好多出来玩的小情侣和小孩都很愿意让他画幅肖像，一张人像20，基本上画个三四张他今天的饭钱就保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孙志彪就习惯了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看沈翊给人讲画，明明是对牛弹琴，可他却日复一日的弹的沉醉。

　　“这位先生，画怎么卖啊。”来人说话的语气习惯性的上扬。

　　还在整理画架的沈翊，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孙志彪，“给孙总画画不收钱。”

　　沈翊拿着笔正准备在画架面前坐下，却发现孙志彪依然在画架面前站着，低头审视着他。一米九的个子还壮的跟防火墙似的，就这么站在沈翊面前，简直压迫感十足。

　　老大站着，我是不是不应该坐？

　　沈翊手拿着画笔，半蹲在马扎上，进退两难。

　　“孙总，您后面有个凳子，您要不坐下？”

　　“好。”孙志彪后退了几步，在红色的塑料凳子上坐下。

　　沈翊出来画画一般会带两个凳子，一高一低，高的给成人坐，矮的给过来的小孩坐，很不巧的是上一个顾客刚好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孙志彪来的突然，沈翊还没来得及换。

　　只见脆弱的凳子在孙志彪落座的那一刻明显有所变形，再对上孙志彪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莫名显得滑稽。

　　“如果是卖画的话，在大城市不是更好挣钱吗？干嘛要待在魏河？”

　　沈翊拿着画笔对着孙志彪比了一下就专注于自己的画，头也没怎么抬过。

　　“大城市的确好卖一点，但生活成本也高很多，也不比魏河好多少。”

　　“魏河这片可没什么能懂你的画的文化人，大多是没怎么上过学的俗人。”孙志彪皱眉，说出了自己这么多天的困惑。

　　“大城市也没什么人懂，他们不仅不懂还要用自己的理论对我的画评头论足，对我的画提出修改意见，交流起来更累。”沈翊放下画笔，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孙志彪说。“懂不懂纯看缘分，强求不来。”

　　“那你觉得，我看得懂你的画吗？”孙志彪问。

　　“孙总收留我，给我住的地方，懂不懂不重要。”

　　“你真是有奶就是娘，这可不太像艺术家了。”孙志彪轻笑，没了平时的戾气。

　　“艺术又不能当饭吃。”沈翊收了笔，把画从架子上取了下来，“画好了，孙总您看看。”

　　“画的挺快啊，不会在敷衍我吧。”孙志彪伸手接过画，“我看你都没怎么抬头，你画画不用跟人对照的吗？”

　　“画的多了，自然就快了。而且见了孙总那么多次了，不用对照也能画出来。”

　　给孙志彪画完之后，沈翊就打算收工了，转身就开始收拾画笔和工具。

　　摆摊的工具还挺多的，平时如果赶上佳文放学，就会帮沈翊带一趟，如果赶不上，沈翊就自己跑两趟。孙志彪看着他明显拿不下，不耐烦的接过沈翊手里的画架，又顺手拿起旁边的两个板凳。

　　沈翊有些惊讶的看着孙志彪，像是受惊的小猫。

　　“怎么？怕我这俗人的手脏了你的艺术？”

　　“没有，没有，只是不敢劳烦孙总。”沈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收拾好其他东西和孙志彪一块走。

　　“你呀，明明该是不染世俗的艺术家，却偏偏浑身的市井气。”

　　孙志彪步子迈的很大，沈翊在后面跟的有点费劲，加上不敢让孙志彪等，画具也没怎么整理好，走在后面像是拎着两桶水的汤姆，慌慌张张的。

　　“摆摊的地方离你住的地方不近啊，每天走路得有一会儿吧。”

　　“这地方人流量大，画好卖。”

　　“你可真有意思，要是想卖画，晚上八九点这片才是最热闹的，可你偏偏天天下午去卖三四个钟头就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识的，沈翊觉得孙志彪没有语调的说一句话的时候特别像是在审问人，是很沉得住气的逼迫，完全没有了七年前动不动就急眼的青涩模样。

　　“你又不回我话，我发现你是真不怕我呀。”孙志彪半天没有听到沈翊说话，就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却看到后面的人正低着头想的入神。

　　“走路还想心思呢？也不怕被车撞了。”说完伸手把沈翊往自己边上拉，让这人走里面。

　　“谢谢孙总提醒，我明天晚上出来试试。”沈翊抱着画具，抬头冲孙志彪笑。

　　孙志彪一时愣了神，随即撇过头不看他。

　　“我就那么一说，你晚上还是别出来了，晚上这片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