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偷吃东西!又来偷吃东西!”村民拿着扫帚不停击捶着卫络瘦小的身躯,“你个瘟神,快滚!”
卫络死死护着怀里已经脏了的馒头,瘸着腿跑走。
他跑到溪边已是筋疲力竭,侧倒在草丛中,啃咬着都黑了的馒头,噎到不行时才趴在地上,吮吸着还算甘甜的溪水。
年仅七八岁的他除了时不时去村里偷点吃的,他连山上的野兔都逮不到,溪河里的鱼也抓不到。
“你是不是看不见?”贺峻霖挥了下折扇,卫络眼前长长的刘海被掀开。
这一下又把严浩翔吓了一跳,先是之前他那已经腐烂挂着蛆虫的嘴就已经让他有些反胃,现在他这双空洞内凹的眼睛又把他惊到了。
严浩翔也不是没见过奇奇怪怪的妖,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位瘦弱的小孩子,会这么……
“他们说我娘是妖女,我是妖怪,会祸害整个村,但我只是想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活下去而已……”卫络用如蛇信子般的舌头,虔诚地舔着贺峻霖给他的麦芽糖。
严浩翔握剑的手臂瞬间青筋暴起,他抽出玄青剑,用力一挥,不远处的枝条都被剑气砍了下来。
“后来,可能是我偷的次数多了,他们所有人都围着我打,打着打着我就没了意识,醒来后,我就成了孤魂野鬼,飘荡在村里……”
“活生生…”严浩翔眼里冒着怒火,紧咬着后槽牙,“活生生将一个失明孩童,给打死,他们,他们不怕遭天谴吗?!”
贺峻霖拉住他的手腕,“你冷静一点。”
见严浩翔稍微平复了点心情后,尔后又看向卫络,“你本该转世轮回,为何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不知道,”卫络摇摇头,“我死后,还是饿得很,每天,每天都好饿……后来突然有一天,我能碰到东西了,我就开始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但好像永远都吃不饱……吃不饱的话,我的肚子就会特别痛特别痛……”
贺峻霖和严浩翔对视了一眼。
“他没伤过人,”贺峻霖能感受到他身上没有人血味,“他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严浩翔紧盯着手中的收妖袋,思索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掏怀里的东西,“对了,这面镜子能联系到张哥,他一定有办法解决。”
“这……”贺峻霖倒是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宝贝,“这真的可以吗?”
“试试吧,我也从未试过。”说完,严浩翔闭眼,嘴里念念有词。
紧接着镜面泛起翡翠绿光,严浩翔双手握着镜子的把柄,朝镜面喊着,“张哥,张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绿光呈现起不同的波纹,等了片刻后,那头有了回应,“半夜不睡觉,所为何事?”
严浩翔欣喜地看了一眼同样很吃惊的贺峻霖,“张哥,我这有个妖,很是特殊,想说能不能送去你那儿,你不是在搞什么监妖司吗?他是真的很可怜,我不忍心收了他……”
张真源凭空取了块灵石,投掷进面前由灵气聚起的漩涡,“由西行到附近的连仙庙,找竹老。”
“竹老?他是谁?”
“你带那小妖找到他,他自然会有办法,”张真源不想继续被打扰,“睡了,有事明日再商。”
话音刚落,绿光便骤然消失了。
“张兄怎知我们身处何地?”贺峻霖狐疑地看着已经平静了的镜面。
“他向来神通广大,能知晓我们的动向也不足为奇,”严浩翔向卫络走了几步,“小孩,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卫络抬起头,空洞的双眼流下血泪,“你们真的可以帮我吗?”
“你已沾了魔气,无法转世轮回,”贺峻霖说着突然想起落辞,“若是死,你便只有灰飞烟灭。但你实在无辜,若是能成妖,进了监妖司,或许还能有另个法子在这世间存活。”
卫络突然跪下,双手撑在地面上,狠狠磕着头,“谢谢贵人,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严浩翔连忙把他扶起,蹲在地上扶着他的瘦干的双臂,直视着他那黑黢黢的眼洞,“到了那儿,你就不会再愁没东西吃了,好好做妖,不要伤人。”
他摸了摸卫络像稻草一般的头发,“睡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说完,严浩翔念决将卫络收进灵石中,站起身揣进了怀里。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的神情,一猜便知他有了心事。
“何为善,何为恶,善含恶,恶含善,”贺峻霖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你无需太过介怀。”
“那些村民,没有沾染魔气,却如此心狠歹毒,”严浩翔摸着怀中隐隐发热的灵石,“卫络染了魔气,却从未起过伤人之心,即使是面对曾经那些,将他毒打致死的人,他也从未……”
“我自诩正义,守护人间,可如今我却分不清,我到底该守护的是什么,”严浩翔苦笑地看向贺峻霖,“我确实太天真了,是不是。”
贺峻霖没想到此事给严浩翔的打击如此之大,他斟酌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行你所诚之道即可。”
严浩翔扁了扁嘴,眨了两下眼睛,“贺兄,你说话太难理解了。”
“……”贺峻霖嘴角抽搐,“算了,先睡吧。”
说完伸手弹了一下严浩翔的额头,转身拂袖离开。
“贺兄,”严浩翔看了眼地上所剩无几的麦芽糖,心一横就不去管它了,握紧剑跟上贺峻霖的步伐,“我们去哪儿睡觉?”
“随便。”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