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围在一起谈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却见一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身边,表情凌冽严肃。墨燃在师兄师妹们面前向来嬉皮笑脸,温和可亲,很少见他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几个谈论的弟子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要随意讨论长老的私事,吃完饭就都散了吧。”墨燃拉着脸,说话的语气也没有平日里的和善。
“是,墨师兄。”刚牵头讨论的弟子回道,本来私下讨论他人就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那个人是玉衡长老,墨燃的师尊,几个人都被墨燃脸上的表情吓到了。
一顿饭,墨燃吃得毫无心情,也吃了良久,之所以久,是因为在楚晚宁和箫剑吃完离开孟婆堂之前他并不打算走,他担心这两个人再有什么越矩的动作。
就这样神神叨叨,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对墨燃来说无论是今天还是昨天,都是难熬的。或者说只要箫剑还在死生之巅,还住在红莲水榭,墨燃的日子都是难过的。他希望这个人早点走,早点离开楚晚宁,不然他就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第二天,晨修课结束得早,墨燃又开始惦念红莲水榭那对“恩爱”的挚友在干些什么事,但左右找不到理由继续往水榭跑。前天晚上是找送夜宵的理由去的,还不自量力地占了楚晚宁的床睡了一晚上,现在总不能再找送吃的理由去吧。
去送委托信函?可是今日下修界没有委托楚晚宁做的事。
请楚晚宁晚上一起去新开的馆子吃“捞鱼生”?不行,这个理由有点无事献殷勤的感觉,而且万一到时候楚晚宁叫箫剑也一起去,那就太讨厌了。
去向楚晚宁讨教“万涛回浪咒”吧,虽然这个咒法自己早已耳熟于心,但创始人是楚晚宁,自己可以说阵法画得还不够娴熟,让楚晚宁再手把手教一下。
对,就这么决定!
墨燃一刻也不想等,用轻功马不停蹄地赶往红莲水榭。然而当他还没到水榭门口时,却听到里面传来飘渺悠长的琴声,琴声潺潺流动,清澈悦耳,欢快流畅。从琴音里可以听出弹奏之人心情似乎很不错。
只是除了这悠扬动人的琴声外,竟然还有箫声,音色圆润柔美,幽静典雅之中又不失风流。
他突然想起那天初见箫剑时,他腰上挂着一把箫。而且水榭内只有楚晚宁和箫剑,所以这琴声和箫声一定是他们两个人的!
而且这琴与箫奏的还是同一首曲子,具体是什么曲子,墨燃不知道。他是个粗人,也没有读太多书,更不懂音律。但琴箫合鸣,琴随箫动,箫随琴扬,再不懂音律之人都能听出合奏之人配合得极其默契,天衣无缝,似是已这样合奏过无数次。
墨燃又想起前世楚晚宁那时候因为被囚禁而心情烦闷,就有一次拿出古琴在水榭的海棠花树下弹奏,那时候看到楚晚宁弹琴的样子,忍不住将楚晚宁按在地上狠狠地上了他。
他不得不承认楚晚宁广袖流云,指间凝音的样子是那么地勾引人,可是现在他竟然在箫剑眼皮底下弹琴,不仅是弹琴,两个人还默契地合奏!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难道他能一个劲地冲进去,把箫剑手中那把箫抢过来掰断又或者用灵力把楚晚宁的古琴劈成两半?只是这样的话,估计琴断了,他也被天问抽死了。
又或者他摘两片树叶,走进去,也跟着楚晚宁的琴声合奏?他不会琴也不会箫,但是用绿叶吹一点曲子他还是会的。但人家用的是古琴和箫,自己用树叶,这也他妈太怂了!这活生生地给比下去。
操,自己不能这么怂,在箫剑面前也就算了,在楚晚宁面前绝不能!
进去吧,看那两个人琴箫合鸣,自己感觉像个外人。
不进去吧,楚晚宁弹琴那个动人的样子,若再不阻止,岂不是要让箫剑全部看了去。
而且这两个人若天天这样合奏,感情岂不是更升温!
最终,墨燃还是决定先进去看看再说。水榭内虽设有结界,但作为楚晚宁的关门弟子,墨燃是可以直接进去的。
待他进去之后,果然场景跟他想的一样:楚晚宁坐在海棠花树下,全神贯注地拨弄古琴的琴弦,箫剑则站在他身侧,也是海棠花树下,闭着双眼,手执竹箫,修长的手指在竹箫的音孔上轻快而娴熟地捻弄。
墨燃不敢打扰,只好立在旁边静静看着。
终于等到一曲结束,墨燃想着这两人合奏了那么久,应该歇会了吧,却没想到这两人似乎是合奏的太畅快淋漓了,并没有打算停。
只听见箫剑道:“阔别多年,没想到你的琴技一如既往地好。”
“你也不差,还是当年那个执箫仗剑风流公子。”楚晚宁道。
箫剑拂起衣袍下摆,坐到楚晚宁身边,笑道:“再来一曲如何,《碧涧流泉》,我们以前也合奏过的。”
我们以前也合奏过!所以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奏,他们有共同的以前,有过往,墨燃觉得心里很难受,被针刺痛般。与箫剑相比,他跟楚晚宁除了前世那些不堪回首的仇恨过往,这一世作为楚晚宁的徒弟,更是严苛的师徒关系,哪有什么花前月下,风流韵事。
纵然愤恨和自卑,但墨燃还是没打算让这两个人继续合奏下去。他走上前,装作一副刚进来红莲水榭的样子,笑着道:“师尊,箫师叔。”
“你来了。”楚晚宁眼里有一丝惊讶,顿了顿,他又道:“找我有事?”
墨燃原本打算假装自己“万涛回浪咒”还不熟,要向楚晚宁多讨教一下,但是现在箫剑在,这个男人长得好,修为高,性格好,做得一手能哄楚晚宁高兴的好菜,还能跟楚晚宁琴箫合鸣。这种男人放在哪里都是极其受欢迎的,若自己还说“万涛回浪咒”不熟,要楚晚宁再指点一二,那不是要让楚晚这和这个箫剑看不起。
墨燃抬起眼眸,装作很不经意道:“刚好路过,被师尊的琴声吸引,就进来了。”
“那墨贤侄可有听到我的箫声?”箫剑对墨燃打招呼道。
“有听到的。”墨燃笑着回道,他尽量不把内心的不爽表露出来。
“那墨贤侄觉得我的箫声如何?”箫剑将竹箫收挂到腰际,笑着问道。
“不怎么样.......不是,我是说师叔的箫声比较小,我刚进来你们就结束了,所以没听清楚。”墨燃抿了抿嘴唇,差点就说漏嘴了。
墨燃觉得箫剑这是明知故问,是想在楚晚宁面前显摆一下吧,明知道自己的箫吹奏得那么游刃有余,还要特意问,他就偏不如他的意。
“看来你是更喜欢的师尊的琴音了。”
“也没有,师尊和箫师叔的音律造诣都极高,我都喜欢的。”墨燃摸了摸鼻子,礼貌谦和地回道,但内心想的却是:只要是你跟楚晚宁合奏的曲子,我永远不可能喜欢!
寒暄了半天,墨燃没有离开的意思,楚晚宁也没有叫他走的意思。平日里,因为自己太过严苛,又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墨燃没事,不会往红莲水榭跑。但既然现在人来了,能在他面前跟他多聊几句,楚晚宁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楚晚宁又从屋里取来了茶具,热水和茶叶,放在海棠花树底下的石桌上,沏了三杯茶。
箫剑喝完一杯楚晚宁推过茶,茶的热气在空杯中氤氲着,他手握空茶杯,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改往日的耿直和从容不迫,对楚晚宁道:“晚宁,明日我便要走了。”
墨燃抬起头,有些惊讶,刚一直郁闷的心情也好了一大半:这个整日粘在楚晚宁身边的男人终于要离开了!
“这么快,多呆些日子再走吧。”楚晚回道,他又给箫剑添了一杯茶。
“我这个人喜欢四海云游,只是,临走之前,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箫剑低下头,脸微红。
“什么事,你且说。”楚晚宁道。
箫剑看了一眼墨燃,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件事他只想跟楚晚宁说,不想让楚晚宁以外的人知道。
低头,脸红,还要把第三人赶走,难道是要表白???墨燃刚还在庆幸这个人终于是要走了,现在心又瞬间凉了一大半。
“师叔有话尽管说,我不会说出去的。”墨燃心虚道。
按道理,作为晚辈,墨燃是要自觉退出去的。但是现在箫剑要表白了,墨燃打死也要在现场,不管楚晚宁会不会喜欢男人,喜不喜欢箫剑,他都要知道,且必须知道。
如果箫剑表白了,楚晚宁也喜欢箫剑,那他无话可说。
但如果楚晚宁不喜欢箫剑,只是箫剑的一厢情愿,那他绝不允许箫剑再对楚晚宁继续纠缠下去。
墨燃早已心潮澎湃,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楚晚宁倒是表情淡淡,一脸从容。
蠢货,不知道他要表白了吗!墨燃心里暗骂一声。
“无妨,墨贤侄在也好,反正迟早也是要让你知道的。”箫剑又喝了一杯茶,但墨燃看得出他握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似乎有些紧张。
迟早也是要让我知道,难道还要我当你们的见证人吗!石桌底下,墨燃的手紧握着,五指成拳。
“墨燃是我徒弟,也是自己人,你但说无妨。”楚晚宁也见箫剑似乎有些紧张,他抬手拍了拍箫剑握着茶杯的手背,以示宽慰。
箫剑将垂落在胸前的墨发捊到后背,放下手中的茶杯,又拂了拂袖子才缓缓道:“晚宁…你也知道我云游四海没有家,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小家子气,挺洒脱的。但是唯有一件事放不下。”
“何事?”楚晚宁认真地盯着箫剑看。
墨燃的眉头快皱到一起了。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喜好,特别喜欢收集不同人穿过的衣服,新旧都好,晚宁你方便在死生之巅的众多弟子中帮我收集一些吗?你或者墨贤侄穿过的衣服,如果不嫌弃,也可以一并给我。”
墨燃:“............”
楚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