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破旧的出租屋。
白色不锈钢门上镶嵌的毛玻璃里,模模糊糊映出一个高挑的影子。
浴室的门被推开一道小缝,屋主人跨进房间后,门立刻被重重合上,间隔不到一秒。
这是一个狭小简陋的盥洗室,甚至没做卫浴分离,正对着不锈钢门的是白色搪瓷的洗手台,水龙头上方,像大部分卫生间一样,是一面镜子。
此时洗手台下面的管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外,橱门还没合上,旁边放着敞开的工具箱,似乎是刚刚修好。
屋主人停在门前,没有立刻走向洗手台。她甚至没抬头看一眼镜子。纤细苍白的手指攥紧了真丝睡衣的下摆,黑发垂落,遮住大半面容,偶尔飘起的几缕青丝伴着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等待了几分钟,她终于迈步离开房门,走向洗手池,弯腰蹲下,从工具箱最上层拿起一把扳手,握在手里,站起身,打开水龙头。
冷水从水龙头里流出,落在洗手池里,发出单调的声音。
她伸手按下洗手池底部的活塞,看着冷水渐渐在池底积蓄。
水面荡漾着浅浅的波纹。水位缓缓上升,到洗手池一半时,她慢慢俯身,将满头黑发浸入水中。
冰冷的水一点点浸透她的长发,触及头皮,冷意渗入骨髓,仿佛要带走她的体温。
这种冰冷的感觉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依然闭着眼,用左手熟练地找到洗发水的位置,在掌心挤上一点,开始搓揉自己的头发。
只用一只手洗头,效率要低很多,但她毫不在乎。她只是静静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握着扳手。
水珠顺着洗手池边缘滑落,溅落在地,发出细碎的声音。除此以外,盥洗室内寂静无声。
等每一寸黑发都被泡沫覆盖过,被用心搓洗,她伸手打开水龙头,冲掉头上残余的泡沫。
然后她准备抬头。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力被施加在她的后脑勺。从用力的位置和姿势来看,就像是有人站在她前方,弯腰按在她的脑后,不让她起来。
那个人不只是不想让她起来。
力量猛然增大,那个人,还想把她摁在水里!
无法分神,突如其来的恶意就这样把她死死摁在了洗手池里。
人在紧张状态下,耗氧量骤升,她的肺部好像被挤扁,它在哭喊挣扎着,拼命地渴望着氧气,要促使她张开嘴,哪怕明知呛进喉咙的只会是冰冷的混着泡末的污水。
“砰——”
纤细洁白的小臂上,青色的血管隐隐浮现,镜子被扳手砸破,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钳制着她的巨力消失,她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急促地喘息着。
她的动作溅起大片水花,小小的盥洗室再找不到一处干燥的地方。
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黑发滑落,溅碎在围绕着她的满地碎片上。
每一片镜子的碎片里,都映着她的影子。
她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一片狼藉中。
轻轻一叹,她转身走出盥洗室,拿来了扫帚和簸箕,默默清理地上的镜子碎片,不顾被割破的手臂上,鲜血还在慢慢流淌。
她的动作突然停止。
相对较大而完整的一块碎片里,那个人正注视着她。察觉到屋主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的嘴角慢慢上扬,眯起眼睛,笑得灿烂无比。
从屋主人手臂上淌下的血液,染红了镜中人的脸庞。
“砰——”
这残片也被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