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阮秩。”雅寻又平又缓的语调,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地评价道。
秋迟被这句话惊得像是刚刚才回过神来一样,她顶着阮秩的脸,模仿着阮秩的一举一动,时间太长了,长到让她自己都觉得这就是她自己,她就是阮秩了。
“是啊,他不爱我。”秋迟的声音蓦地颤抖起来,强压住心头的悲伤继续说着,“我早该清醒的,可是没办法,他是我在人间遇到的第一个人,或许是有些雏鸟心态吧,我们总是会对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多些信任和依赖。”
“第二日,他清醒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他开始待我好,仿佛那日在树下遇到的温柔少年公子,满腹诗书气,温润如玉。”
那是她记忆中的宁知书,也是她痴迷的宁知书。
是那一日,杏花微雨,站在树下回过头朝她微微一笑的秀气书生,是在她新生之时给了她名字的人,秋花落更迟……秋迟。
她好喜欢这个名字,但是,她又不得不放弃这个名字。
于是她更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害怕自己又将失去那熟悉的音容笑颜,所以她更加谨慎,努力学习和模仿一切阮秩的行为和习惯。
直到某天梳洗,她望着昏黄的铜镜,镜中自己举手投足间都跟记忆中的阮家大小姐逐渐重合,她才终于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世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你虽是妖,却也不能完全替代一个人。”雅寻敛眸,故事听得太认真,她面前的茶已经凉了。
秋迟沉默了片刻,轻皱了下眉头:“不,不,我替代了阮秩的,我跟阮秩的所有习惯都一模一样,我搜索了阮秩的记忆,我知道阮秩的一切。”
“是吗?”雅寻眉头一挑,葱白的玉指轻轻撩过鬓边的碎发,像是来了兴趣,“那你……是如何被发现的呢?”
说到这里,秋迟忽然没了声响,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写什么,像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一边的雅寻也不催促她,反而抬起她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那眼神略带探究和兴味,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物件一般。
“阁主,你有爱过什么人吗?”秋迟忽然出声,问了一个并不相干的问题,但是她似乎没想要雅寻回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但是她没发现,雅寻扶着茶盏的手,在她话音刚落时有一瞬间的呆滞。
“爱欲就像是无底洞,最初,我希望能远远看他一眼,待在他的身边为他赎罪,后来我又希望他对我好,即使是顶着另一个人的身份,最后……我都得到了,可是我却又想要得到更多。”
“难怪人间常说,欲望是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
在与宁知书每一次的相处中,她越来越不满足,每日夜半无人,她常常坐在铜镜前沉思,她撤销了幻术,却发现虽然恢复了秋迟的面貌,但是她也不像秋迟了。
她开始焦虑不安,她希望能够恢复到从前的自己,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像阮秩。
“我不是秋迟了……”秋迟偏头望向窗外,她关于秋迟的短暂记忆越发模糊,阮秩的所有记忆逐渐侵蚀着自己,她总会在某一刻怀疑,她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