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小的疑问在江晓月心里埋了好久,但她一直都没鼓起勇气问温洛荻。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情。只是在班上男生再一次肆无忌惮议论时,底气十足地站出来反驳他们:
“温洛荻没有和什么人厮混,她放学一直都是一个人。”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了。”
议论的人也就从此闭了嘴。
在江晓月的小学时代,妈妈就不止一次告诉她,不要轻信关于女孩子“那方面”的谣言。男生捏造下流段子取乐,却怂恿女孩子去攻击她们的同类。
“绝对不要信了他们,跟着他们一起说,那是不自爱。这种人,你见一次骂一次,改变不了他们,至少他们也绝对不敢造你的谣。”
其实江晓月倒也没有想过他们以后会不会造她的谣,她只是希望,能给温洛荻多一点点温柔。虽然她对她来说甚至算半个陌生人,但,温洛荻是女孩子啊。
……
关于温洛荻的谣言,在江晓月骂了那些男生很多次之后,居然真的止住了。江晓月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正义很伟大的事情,谁知道下一秒,麻烦就找上她了。
“你是温洛荻的朋友吧?”
那天早上江晓月闹钟出了问题,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六点半,急匆匆赶去教室上晨读,刚上楼梯,就被前面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拦住了。他打了两排的耳钉,亮闪闪的,远远望过去像在耳朵上镶了条拉链。
“拉链哥”手里拿着一封信,硬要往她怀里塞。
江晓月吓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你干嘛?!”
“帮我把这个带给温洛荻。”
“喂,我们都没说过话。”
“他们说你每天放学都和温洛荻一起走。”
好吧,妈妈没有告诉她,击溃一个流言的后遗症,就是可能会把焦点引到自己身上。
“假的,我不去。”
“不~行!”“拉链哥”耍起了无赖,一手攥住楼梯扶手,另一只手撑住墙,在她面前结结实实挡成一个“人”字,“你今天不帮我把这封信给温洛荻,我就不让你走了。”
“那些信都进垃圾桶了啊!”
“所以我才要你送信给她。我不信这样她不会看我的信,我不信她看了我的信不会爱上我。”
这个人好油腻啊,江晓月好想把他的两只耳朵揪到一起,用拉链把他的脸拉上。但她急着赶去教室,没有时间和他在这里扯,江晓月接过信,推开他,就往教室赶。
拉链哥在后面很高兴地吹起了口哨。
……
那天江晓月可能真的运气不太好,还没跑进教室,远远望见站在教室门口的班主任,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准确地说,是她手里的信。
她不用问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晓月,本事不小,还知道帮温洛荻送情书。”
江晓月心里倒吸了n口冷气,突然急中生智,对班主任说:
“老师……这是给我的。”
“你的?”班主任撇撇嘴,没被她的鬼话忽悠住,“不可能。”
“老师,我不漂亮吗?”江晓月反问她。
班主任很明显被噎了一下,想不出应对的话,就要来抢她手里的信。“打开!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给你的了。”
江晓月躲开她的手,班主任抬头,目光凌厉而威严:“嗯?”
江晓月小声嘀咕:“政治老师说,犯法。”
“什么?”
“政治老师说,犯法。”江晓月壮着胆子提高了分贝。
班主任彻底让她气笑了:“江晓月,你听政治老师的还是听我的?政治老师说话能有我管用?”
正僵持不下,刚巧不巧,今天轮到政治晨读。来值班的政治老头大老远听到争辩声,还说什么政治老师,来了兴趣,赶过来,看看班主任,再看看江晓月,呵呵笑着问:“怎么了?怎么了闺女?咋还提到我了?”
政治老师是个很亲切的老头,对班上的女生都喜欢称呼“闺女”。班主任这下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了。她顾不上跟江晓月纠缠,一边跟政治老师赔笑着打圆场,“没事没事,进去吧。”一边不忘瞪她好几眼。
江晓月赶紧溜进了教室。
陈昊在座位下面给她竖大拇指:“猛,您是真猛。但是你为啥说这是你的情书啊?”
“班主任要知道是给温洛荻的,就没这么简单了。”
……
下课铃响。
江晓月拿起那封情书,打算去找温洛荻。陈昊喋喋不休笑话她,为啥不直接扔了,反正最后它也会进垃圾桶。
“可是这又不是我的东西。”
刚起身,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江晓月。”
清泠的女声。
江晓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陈昊却突然噤了声。转身,温洛荻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江晓月心虚,伸出拿着信的那只手,递给她,赶紧解释:“路上有人拦住我要我带给你,我不认识他……”
温洛荻没有应她的话。
“江晓月,谢谢你。”
讶异地抬头,温洛荻仍是画着精致的眼妆,眼尾微微上挑,勾出几分凌厉的气势,目光却是清澈而温和的。
因为早上的事情而心绪纷乱的江晓月,此刻好像突然获得了某种神奇的安定,也许温洛荻,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嗯……没关系啦。”
温洛荻接过信,微微蹙了眉,还是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他们再来骚扰你,直接扔掉就好了。”
“好!”江晓月如释重负,点点头。
……
不管过去多少年,每当记起年少时的温洛荻,江晓月总觉得那天,才是她们所有回忆的起点。十四岁的江晓月面对着十四岁的温洛荻,心里第一次对什么人产生了些奇怪的感觉,像预言羊皮卷突然掀开的小小一角,隐秘而又真切。
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似乎,一定与温洛荻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