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涨红了脸,一言不发的坐下,猛喝茶吃点心。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禀道:
不重要的配角李家舅太太来了。
大太太快请。
丫鬟打开帘子,只见一个满头珠翠肌肤丰腴的妇人进来,见了大老太太和盛老太太便恭敬的行礼,笑道:
舅太太我来叨扰了,老太太莫怪,只是常听着我小姑子念叨婶娘和气慈爱,今日便厚着脸皮来拜见了。
盛老太太舅太太也太过谦了,都是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你们能来我高兴的很。……明兰熙兰,来见过舅太太。
熙兰明兰上前恭身行礼,迟疑着不知叫什么好,那舅太太忙开口:
舅太太你们便如品兰一般叫我舅妈罢。
熙兰抬眼看了看盛老太太,见她微微颔首,便乖巧的叫了声:
熙兰舅母好。
明兰也跟着喊道:
明兰舅母好。
舅太太朱氏眼眯成一线,笑道:
舅太太好标志的闺女,老太太好福气呀。
说着也从身边的丫鬟手里接过两个菡萏色的荷包塞到明兰和熙兰手里;熙兰低头一瞧,只见这荷包珠绣辉煌,镶珍订宝,极其华丽耀眼,不看里头的东西,光是这荷包就价值不菲了。
大家坐下叙话,舅太太朱氏照旧没有理睬三太太,只和盛老太太她们说话,从金陵说到京城,从内眷说到子女,明兰从不小看这种内宅妇人间的闲话恭维,只细细听了,才知道早年间李老太公是和盛老太公一起发的家,一开始并不如盛家兴旺,不过人家的儿子养的好(没有引进外来基因而是凑合了乡下的结发妻子),三代勤恳经营下来,家业繁盛,成了宥阳县城里数一数二的人家。
三太太几次欲插嘴都不得成功,大老太太说会子话,忽对盛纭道:
大老太太泰生呢?今日他没随你来么?
盛纭梧哥儿难得从京城回来,我那傻小子总也说个没完,咦,舅太太,你今日一人来么?
舅太太来了郁哥儿和都哥儿,都在外头呢。
大老太太都是自家亲戚,快叫进来。
说着便叫丫鬟传人,然后帘子掀开,进来三个年岁相当的男孩,齐齐给盛老太太下拜行礼,大老太太笑着指当头一个眉眼含笑唇红齿白的男孩道:
大老太太这是舅太太家的二公子郁哥儿。
后指着左边一个腼腆害羞的男孩道:
大老太太这是李家三公子都哥儿。
最后指着一个面皮微黑厚实健壮的男孩道:
大老太太这是我纭丫头的小子,泰生。
三个男孩各有风采,一时间屋内一片勃勃之气;除了明兰熙兰,其余众人皆早识的,于是明兰熙兰只得过来逐一施礼称呼,随着品兰一概都叫‘表哥’。
舅太太你们还有个大表哥,这会儿出外办货去了,你大表嫂人是极好的,以后可要来我家顽。
盛老太太舅太太好福气,哥儿都这般丰秀儒雅,端是美质良材。
舅太太这两个魔星可闹着呢,老太太谬赞了。
盛老太太拉过李家两个男孩,细细问了读书学问,知道大的已经考上秀才,小的也是个廪生了,更是喜欢:
盛老太太好好好,上进用功方是道理。
舅太太他们这可算不得什么,听闻老太太家的长孙,不拘秀才举人进士都是一次考中,如今被点了庶吉士,在翰林院供职,这才是真真的文曲星下凡的命格哟。
盛老太太转头瞪了大老太太一眼:
盛老太太定是老嫂子到处说去的,没的夸坏了孩子。
大老太太有好的自然要夸的,回头等这两个孩子上京赴考了,你且照应着点儿就是了。
盛老太太这还用说,维哥儿媳妇的侄子便如我们自家孩子般。舅太太,待哥儿们上京了,就住到我处去,家里还有两个备考的小子,恰好做伴。
舅太太那可真谢谢老太太了,郁儿都儿,还不磕头谢过。
李郁李都立刻再次拜倒,舅太太谢了又谢。
品兰附到熙兰耳边轻声问:
品兰不过是住到自己亲戚家里头,做什么这般道谢呀?
熙兰顿了顿,道:
熙兰我家书多。
事实是,考科举其实除了闷头用功之外,还需要大量的前后期工作。这里面大有门道:首先要知道主副考官的文章喜好和政见倾向,甚至字体偏爱,然后是当今朝政风向,不能涉及禁忌话题和派系斗争等等,末了,还要会友拜师,在清流中混个人熟。
虽然考卷是封了姓名的,但事实上能当上主考官的,基本能从文章字迹和行文中猜出自己熟悉的考生。这不是用来作弊的,但只要不很离谱,可以获得相对稍高的评价。有盛家这样的官宦家族帮忙介绍引见,李郁李都可以事半功倍。
这时品兰过去,与胡泰生说话,嬉笑声大了些,盛纭转头去瞧,皱了皱眉,便腻到盛老太太身边笑道:
盛纭我家泰生不是读书的料,婶婶可是嫌了哦。
盛老太太似乎很喜欢这个淘气的侄女,笑骂道:
盛老太太你个泼猴,你小时候我多少回教你读书写字,你学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连三字经也背不全,还有脸说嘴?泰生这都是随了你!泰生,过来。
拉过泰生的手,笑道:
盛老太太好孩子,男儿家行行出状元,我常听你舅父夸你,说你勤恳厚道,实心用事,打理家业十分得力,我听了不知替你娘多高兴呢!
胡泰生只一脸憨厚的笑,品兰凑过来笑道:
品兰表哥,我明妹妹熙妹妹新来,你可带了什么好东西?
泰生海子对边的西洋点心,给妹妹们尝个鲜儿。
三太太我这一辈子也没尝过西洋点心,听说是极香甜的,也给我带些回去让你三舅舅尝尝;外甥可别学人瞧不起你三舅舅家!
慧兰瞧母亲说的,泰生表哥最是厚道,怎么会厚此薄彼瞧不起咱们家呢?
慧兰语气亲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朝泰生看去,泰生脸红过耳,低头站着,打死也不开口了。
屋内其余众人全装没看见,只品兰怒着又想冲过去,明兰暗叹一口气,她本想扯住品兰袖子,但估量了一下这位堂姐与自己的力量对比,决定改变战略。
明兰轻巧的一个转身,不着痕迹的拦在她跟前,一时还没想好借口,可箭在弦上,于是她说了一句自以为高明的话:
明兰品兰姐姐,你再与我说说那九重连环扣怎么解吧;这老悬在脑子里,我心头挠似的难受呢。
品兰果然被阻住了,惊奇的转头:
品兰咦?刚才我不是手把手与你讲明白了么?怎么这会儿功夫你又不知道了?
她音量有些大,一旁站的几个男孩都看了过来,尤其是年纪最小的李都,表情隐约写着‘她好笨’三个字,明兰窘迫的脸上发烧,心里大骂丫的。 又看到熙兰捂嘴偷笑,心里暗道没义气。
那李郁轻轻笑了下,笑着看了明兰一眼,道:
李郁似九连环这般深奥的也只有品妹妹这般聪明的人才一学就会,咱们笨笨的,自然得多讲几遍了。
胡泰生最老实,连连应和:
泰生是呀,是呀,我也老学不会呢。
品兰闻言大是得意:
品兰表哥说的是。
转头便对明兰耐心的再说一遍解九连环诀窍来。
明兰心里颇为惆怅:深奥你个头呀深奥!不过好歹达到目的了不是。
明兰笑眯眯听着,不断点头应是,随意转头间,忽然看见上首坐的盛老太太,只见她与众女眷说话,连连微笑,明兰有些楞,只觉得这会儿祖母的笑容竟有几分熟悉……啊,对了,小时候姥姥拿白煮蛋哄她穿耳洞时,就是这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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