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前面的吃席结束,四阿哥惦记青栀来到东厢房,看见弘晅和佛果尔春一人抱着一块玉佩,一块是十四常伴在身的墨玉,一块是十三刚得的青玉。
他好笑地看向青栀,“十三和十四来过了?这般大方,想来很喜欢弘晅和佛果尔春了。”
青栀也没想到,“十三弟性情豁达舒朗,走的时候把身上的玉佩送给了佛果尔春,说以后要教她骑射,这玉便是信物。”
“你和十三聊什么了,十三虽好交友,却不轻易与人相交。”
“说了些爷养孩子的趣事,十三弟知识渊博,交友甚广,言语间提及已故大学士徐乾学,对他的学问很是推崇。”
四爷不由好笑,问,“我记得修史的大家里,你最推崇刘献廷?”
“当然,十三说皇上有意着急学士大家修篆三朝国史,徐乾学老先生病故,他苦于无人可荐,我自然要提刘献廷刘大家。”
四阿哥知道她有孕这半年来,读了不少刘献廷的书,《广阳杂记》《新韵谱》都翻烂了,却还是爱不释手。
“广阳子虽治学有成,思想却是太新了些。”
四阿哥刚说完,便觉不妙,青栀儿对广阳子的推崇,说是心折也不为过,说到这个,四阿哥却是有些醋的。
他也为青栀儿写过诗,却也只得她一时欢颜。
这刘献廷一首闺秀诗,便得她反复去品,之后更是找来他的杂记、随笔亲自抄录。
“便只能是他太新了,不是你迂腐守旧不成?”青栀意外读到那句“莫道绣奁无粉本,朝朝镜里看双螺”时,心里的惊喜不亚于获得系统这个金手指。
后来读到他的王昭君,更是对这个人心生向往——在封建帝制的时代里,为普通宫女发声,直接抨击封建君王,只能说幸好现在还没有流行文字狱。
四阿哥无奈认错,“是是是,是我太旧了些。”
“罢了,四爷自然有四爷的道理”,青栀语气软了下来,“今日来客多吗?在前院里吃的可好?”
“工部的同知来了许多,你推崇的火器专家戴梓倒是没来,差人送了礼。”
“什么礼?”青栀忍不住期待,难道会是手铳?
“他改良的悠车,苏培盛去检查清洗了,之后会送过来。”
悠车也不错,青栀也没有太失落,听四阿哥接着道,“让小厨房收拾几个小菜,爷没吃饱。”
“我让锦秀要了些清粥,可要用些?”
四阿哥轻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成为侧福晋后,除了伺候的人多了、吃的却跟以前差不太多,四阿哥常在东厢房用膳,这吃食自然不会太差。
过了满月后,四阿哥又开始忙起来了,等青栀出了月子,他已经熟悉了工部的大小工程——大到保和殿的修缮事宜,小到冷宫门前栽种桃树杏树还是梨树。
“这事也归工部管?”青栀万万想不到。
四阿哥揉揉眉心,“原是内务府的差事,可这树苗是从户部领。”
“也是,所以四爷,这冷宫是种桃还是杏亦或是梨呢?”青栀好奇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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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刘二人都是清代学者,刘献廷,号广阳子,后有广阳学派。其人年少便尤其好学,后逢国变,丧妻后别家游学,后受万斯同推荐随徐乾学修史,他主张知行合一、东学西学兼容、主张推进火器改良。
此篇提到的两首诗如下:
王昭君
汉主曾闻杀画师,
画师如何定妍媸。
宫中多少如花女,
不嫁单于君不知。
(昭君出塞,后世皆知,可无数年华正好的女子却埋没深宫、寂寂无闻)
题闺秀雪仪画嫦娥便面
素笺折叠涂云母,
黛笔清新画月娥。
莫道绣奁无粉本,
朝朝镜里看双螺。
(以镜中人为粉本画嫦娥,我即我所画的嫦娥本身。
我即嫦娥,赵孟画马,文艺创作便是如此。
思想的确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