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树干纷纷倒下,一个身影跌跌撞撞的穿梭在树木之间。
一支毒箭射了过来,锋利的飞刃穿透了来人的右肩,他吃痛的闷哼一声,脚下一个踉跄,扶了一把树干,勉强保持平衡,移动的速度却没有半分缓慢。
他在怀里一顿胡乱摸索,纤长的手指在粘稠的血液中翻找,身后的追兵一刻不停地追赶,终于,他在怀中找到一个金丝缠绕的木制球囊,猛地掷向地面。
“——轰——”
一阵烟雾四散开来,浓浓的白烟,遮蔽了男人的身形。
追兵不敢擅自穿过这诡异的白烟,只好拉紧缰绳,从侧方绕过去,这不过一会的时间,却给傅约极大的生还可能。
他气力将尽,步子已经开始发软,头脑也有点发昏,一抹暗淡的兰粉色闯入视线,前方突然出现大片花海。
大片大片的花海,被简易的竹木篱笆围着,身后的追兵却似乎十分忌讳,傅约一个侧身,从篱笆缝隙扑进去。
一阵扑鼻的香气涌入鼻腔,呛得他只好捂住口鼻,才能稳住自己,勉强不咳出来,却也感到呼吸逐渐困难,花海的主人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一抹来自外界的气息,正缓步向这边走来。
傅约跑的应该够远了吧......
看着慢慢消失在花海边界的追兵,他想着,渐渐地松了一口气,可身后的脚步声却让他一惊。
季陌是谁!?谁许你进......
季陌拨开花丛,看到眼前人伤痕累累,鬓角的头发已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鲜血给浸湿,所见之处鲜血覆盖了大半,仍用十分犀利的眼神盯着季陌,好像他才是那个乱入者......
刺眼夺目的鲜血糊满了半个肩膀,血液不断的从伤口涌出,被他碰触过的花丛都染上一片星星点点的血滴,兰粉色的花瓣与鲜血晕在一起,美丽嗜血......
即使是见过再多惨烈的伤口,季陌还是被他这满是血窟窿,肩膀上还插着一柄飞刃的躯壳给震惊到了,好半天,憋出来一句——
季陌你......这是......仇家寻仇?还是......江湖追杀?为何受了如此重的伤?
季陌似乎并不知道他是谁,傅约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连忙移开虎视眈眈的眼神,张口想暂时糊弄一下。
傅约我——咳咳......咳咳......
刚一张口,一大口鲜血便呕了上来。
季陌看着鲜红的液体喷了一地,眼疾手快,一下点掐住傅约穴位。
傅约筋疲力尽,又因为身边暂时没有什么威胁,昏昏沉沉的脑袋,最终还是倒了下去,一头栽倒进旁边的花丛中。
季陌哎!先起来,这陀枝花有毒啊......
..............................
傅约迷迷糊糊的,眼前的场景让他一时愣住,巨大的火投石从天空划过,硝烟四起,战火纷纷。
客串城墙失守,傅将,现在该如何是好?
什么!我为什么在这?
傅约刚想开口询问,身体的视角便骤然后缩,眩晕的花色如流星般在眼前划过,眼前的世界旋转扭曲。
数十张扭曲的人脸陡然浮现,像是坚硬的铁制面具,发出阵阵震波,却不一会又如同烟雾般四散飘淡......
又一瞬亮光,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那大片大片的陀枝花海被迅速地拉近,花丛中,突然冒出几支飞刃,带着迷幻的黑色虚影从眼前划过,直逼面部—— 傅约闪身躲开。
一扭头,季陌出现在身旁,嘴里在说着什么,伸手蒙上了他的眼睛。
视角一转黑,闪电的光亮似乎要将天空撕裂,刺眼的闪电过后,天空一片暗红,一群黑点慢慢出现,极快的速度移动到傅约眼前,他看清了,那是一群大雁——伤痕累累的大雁。
大雁的喙似乎叼着什么东西,那东西随风飘逸,是一张信纸——七瑾国亡,万千国民死于非命......死于傅约傅流枫之手!
他突然感觉身下一空,像是坠入深渊,猛地坐起,大幅度的动作牵连到了伤口,撕裂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体温低地可怕。
七瑾国灭亡,万千国民死于非命,死于他之手!?
不,那是梦境,是他的梦境......
他缓过劲来后,环顾四周——象牙白的白杨木板包裹着墙壁,简易的竹制窗户,一旁的木架子上,摆着一堆瓶瓶罐罐,瓶瓶罐罐中装着不知名的花草药材。
“咔嚓——咔——啪嗒——”
一阵杂乱无章的声音从屋外传来,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走到门口,掀起一角帘幕,看到季陌和几个似乎是经商之人在做交易。
季陌旁边的佣人一个接一个地搬着大木箱,金丝镶嵌在木箱的框架上,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夺目的光。
他掰开锁扣——“咔嚓”,镀金的锁扣没有上锁,一掰就开,他奋力一掀——“咔”,众多金银珠宝,满的似乎要溢出来,他在箱子里扒拉半天,摸到一个茶碗大小的玉牌,玉牌上端端正正的刻着一个“李”字,他礼貌地向那人笑笑,干净利落地扣上了箱子——“啪嗒”。
季陌皇上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差错,那余下的木箱,便不用验了,还烦请梁大人几日后再过来一趟了,您的药那时应当也可以了。
季陌将金丝檀木盒交给梁穆敬。
季陌这份,是皇上的。
梁穆敬双手接过。
梁穆敬劳烦药师独一份给我制药,既然如此,我等便先回宫交差了。
季陌大人慢走。
傅约心下一惊——那是皖洁国皇上的玉牌!
“哐当——”
他脚下一凉,陶盆被撞翻在地,他心下一惊,望向脚下,一条滑腻的小蛇,吐着腥红的蛇信子,菱形的眼球盯着傅约,尾部用力一跃,张口朝着他的面门咬去。
他手一挥,将蛇打落,再次抬眼望去时,梁穆敬和季陌同时看过来。梁穆敬的视线受阻,看不到他,反而是季陌,直直的与他对视。
他这时才发现,这人竟是长得如此……诱人。
明媚的丹凤眼含着琥珀色的眼眸,一颗脸颊痣带着勾人魂魄的魅力镶嵌在如玉般的脸颊之上,水墨扎染的衣袍包着光滑的肌肤,此刻的季陌正薄唇紧抿,浓密的眉毛微微蹙起,眸子中带着些疏离的神色。
梁穆敬药师......恕梁某无礼,不知方才的声响......
季陌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但也只是一瞬,就被压了下去。
季陌山间采药,捡到的几条小蛇罢了,性子野得很。
梁穆敬悠然一笑。
梁穆敬山间野蟒虽有活性,毒性却也不小,药师还是应当注意些。
季陌嗯,梁大人所言甚是,天色渐晚,凶兽归林,大人早日归都,莫要在路上碰上了野物才好。
天色渐晚,凶兽归林,您该走了。
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送走梁穆敬,季陌用黑绸缎铺在几个金丝楠木箱子上后,向屋内走去,在离门帘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听到了在门帘后面,有重重的呼吸声,他一愣,淡漠的脸染上笑意。
季陌小兄弟,我能进来吗?
呼吸声一顿,快速地远离门帘,季陌也没有犹豫,抬脚进屋。
屋内的陶盆碎了一地,抬眼,傅约不知从哪摸索到了一把红杉木匕首,极具攻击性地对着季陌,匕首闪着银光,光滑如镜面的刀面,反射着二人的面孔。
季陌从竹篓中抽出一支箭羽,也指向对方。
傅约张了张口。
傅约这位……
季陌嘘——这匕首这么短,你有几分胜算?”
他随即手指一弯,箭羽跟着变了方向,从指着傅约的脖颈,转到傅约握着匕首的手。
季陌匕首,我的。衣服,我的。伤药,我的。连你打碎的这陶盆,也是我的。小兄弟,做人凭良心,我跟你无冤无仇,无恩无惠,你自己闯进我那陀枝花海,压坏了我价值千金的花药,我没跟你计较。我看你受伤,救了你,我的二两伤药,市价是二品之下不敢想的,我没跟你计较。你打碎的那陶盆,是西城廖师傅的,我光是约他就使了不少银两,我也没跟你计较。我的衣服,是开春的第一批蚕丝料,我给你穿,血迹洗不掉,我还是没跟你计较……
季陌嘴一张一合,听得傅约越发糊涂,他低头一瞧,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略微小一点的蚕丝外袍,面料柔软,带着油润的光泽,因为小了点,衣扣勉强别住......
看他太久没有反应,季陌不知想到什么,忍不住轻笑。
季陌不过,小兄弟不用太害怕,救你是我自愿的,所以......
季陌用箭羽将傅约手中的匕首打掉,在空中接住,用冰凉的锋面拍了拍他的脸,坏坏的看着他。
季陌伤成那样能活着,还活蹦乱跳的拿匕首指着我,你的身体素质很好啊,而去,身材也不错,长得也......
听着对方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傅约忍不住打断。
傅约这位......朋友,不妨直说,要我干什么?
季陌做我的——
季陌的声音一字一顿。
季陌药人,如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