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欠我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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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
没错,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死。
我被埋在了距离我家最近的墓地,那里很美,我抬头看就可以看到一颗开得正盛的樱花树,记得那天,有很多人围着我,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我的母亲在胸前带了一朵白色的花,她今天的外套很好看,很衬她的肤色,我的爱人,她穿了一身黑西装,我很喜欢看她穿黑西装,她长得很挺拔,穿上西装就更加好看了。
那天,稀稀拉拉下了点小雨,他们都撑着一把把宽大的黑伞,看上去黑压压的,我不喜欢,我更喜欢摆在我家中的那一把白色的伞。
记得我小时候是很喜欢在在这里玩的,这里的花时常开得很盛,我喜欢在草地上踩枯树叶,也喜欢对着这里的人头攒动说话,说着今天在学校发生的趣事,功课好难,同学又买了新鞋,老师给我们分了糖。
我是不喜欢跟父母说话的,我的父亲,我会恨他一辈子,在我的记忆中,他总是一身烟酒气地对母亲挥打拳头,母亲总是会让我回到房间里,我总是很听话,只是声音可没那么听话,我的童年是在我母亲的尖叫声和父亲的辱骂声中度过的。
后来我母亲在花盆里安了一个摄像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的花盆里种的是郁金香,粉色的,很漂亮。
再后来,我的父亲去了他该去的地方,希望他能喜欢免费的住所和食物。
扯的有点远。
我死的这天,是个星期五,我下了班,买了一束我喜欢的郁金香,走在熟悉的小路上,那天我应该看路的。
她们在我的葬礼上哭得很惨,但我的爱人却没有哭,我心里暗暗生气。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一路跟着他回了她的家,她坐在了床边,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呆呆地盯着地面,三十分钟过去了,我看见她走到床头柜旁,用钥匙打开了最下面的那个抽屉,她拿出了一个过好了塑的相片,我走到她身后,这是我们俩第一次的合照,说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是一张张大头贴,看着照片上青涩的她和我,有点尴尬地偏了偏头。
我隐隐感觉到她的肩膀在抖动,我蹲了下来看着她,她哭得泪流满面,哭得一点都不好看。
她的眼泪几乎不是流出来的,是奔涌,是串联起来的。
看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我好想抱抱你啊。
后来我就没有去过她的家了,我每天都在墓地里乖乖地等着,期待着他今天会给我带束什么样的花呢?
她开始给我带花了,从两天前开始。
前天是小雏菊,昨天是粉色的玫瑰。
我往那条路上左顾右盼,终于等来了她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最近天气又变凉了,好想提醒她多穿衣服,围巾就在左边床头柜的最底下。
今天她捧着一束向日葵走到了我面前,她慢慢蹲了下来,开始对着我说话:
“安莉洁,我又开始想你了。”
“你知道吗,我公司楼下的那家花店又涨价了,一束花真的好贵好贵啊,策划案交了好多次都还要看老板的臭脸,我时常会想,如果你还在的话,你会对我说些什么吗。”
“你会不会摸摸我的头,拍拍我的肩,轻声对我说没关系的,然后为我抹去眼泪。”
“楼下的便利店又出新品了,有沙丁鱼的饭团,还有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巧克力慕斯蛋糕,你想尝一尝吗。”
“那颗樱花树开花了,开得好漂亮,如果你能看到的话会不会惊呼呢。”
“安莉洁,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蹲了下来,在她额前落下来一个没有感觉的吻。
第二天,她为我带来了一张樱花树的拍立得,一朵自然坠落的樱花,和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
我死后的第二年。
她并没有想去年那样每天都给我带花了,但她时常会坐在我面前,向我讲述她最近的苦恼与惊喜,我也总是坐在她旁边,捧着脸,曲着腿,静静地听着她讲话。
我也喜欢给她制造一些小惊喜。
我会在秋天的时候为她扫除车窗上的落叶,会在夏天的时候打开她的窗户,会在春天的时候摘下一朵花放在他的窗台,会在冬天的时候帮她堆一个雪人。
我不会让她产生怀疑。
落叶可以是风吹走的,窗户可以是她忘关的,花朵可以是落上去的,雪人可以是小孩堆的。
我开始逐渐习惯这种相处方式,仿佛我一直在她身边。
但我还是想触碰她,拥抱她。
我死后的第十年。
时间过得好快,她也已经三十多岁了。
这天她来到我身边,还久违地待着一大捧漂亮地粉色郁金香,她缓缓开口:
“安莉洁,我要结婚了。”
其实我并没有很惊讶,虽然人们真的可以靠着回忆度过余生,但是人还是需要陪伴,需要有温度的怀抱,还需要带着人烟气的家。
我去了她的婚礼。
男孩很帅气,个头很高,长得很健康,眼睛大大的,嘴巴和脸都红红的,他穿着乌黑挺拔的西装,手里的花是小雏菊,凯莉,她穿着白色的婚纱,等待着新郎的到来。
婚礼要开始走流程了。
凯莉叹了口气:
“我愿意。”
我哭得泣不成声,那是我在脑海中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
我蹲了下来,用手捂住嘴,虽然我知道并不会有人听见。
凯莉,你欠我一场婚礼。
他们结婚的第一年,就生下了两个可爱的小孩子。
是龙凤胎。
这也是我死去的第十一年。
出生的那天我也等在了医院门口。
看着白嫩地孩子,我忍不住想摸摸他们的睫毛,但却被匆忙赶进来的人群吓到缩回了手。
我看见凯莉满是丧气的脸,没忍住笑出了声。
却还是眼含着泪,轻轻地对她说了句:
“恭喜你啊。”
我死去的第十五年。
孩子们已经四岁了,正式爱玩的年纪,他们也喜欢到这片地来玩,那颗茂盛的大树上被凯莉安上了一个秋千,我也时不时会坐上去晃一晃,看着兄妹俩争夺这个位子而感到好笑。
他们也喜欢踩枯叶,也喜欢对着我说话。
我知道了幼儿园里的饭菜很好吃,老师也都很友好,妹妹第一次有了一个喜欢的男生,我没忍住敲了敲她的头。
哥哥在幼儿园里交到了好兄弟,周末的时候刚刚去完他们家玩,妹妹很喜欢吃冰淇淋,尤其是柠檬味的,但她爸爸一直不让她吃,她就总会找妈妈,让她偷偷买。
还有就是,妈妈有个上锁的抽屉。
他们之前为此大吵过一架。
那个男生总是质问她,那个抽屉里到底有什么,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争论了好几次后,凯莉也只好摆摆手打开了抽屉。
那是几张大头贴。
那个男生很疑惑,喃喃自语到:“什么吗……原来只是几张破大头贴……这有什么好不给看的……”
凯莉攥紧了拿着大头贴的手,眼含着泪地摇了摇头。
我坐在秋千上看着树叶随意地落下。
凯莉,你欠我了我好多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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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券为什么清明要去踏青挖笋,不是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