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中最里面的一间房此刻充斥着血腥之气。顾晓梦此刻被面朝下、呈十字型绑在一个刑凳之上,整个后背、臀、大腿上伤痕累累,严重的地方皮肉都向外翻着,揭示着人儿的痛楚。
“她还没承认吗?”
“回娘娘,没…没有。”
“没用的东西!连个黄毛丫头都搞不定,要你们何用!”
“娘娘息怒!这丫头实在是个硬骨头!奴才们从昨夜就一直在用刑,一刻也没停,可她连…连叫都没叫过一声,像个哑巴……”
“饭桶!昨晚她指证本宫时还牙尖嘴利,怎会是个哑巴!”
“是,奴才该死!请娘娘恕罪。”
“不出声,就下重刑。只要不死,不怕她不开口。”
“是,娘娘!恭送娘娘!”
跪在地上的太监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暗叹最毒不过妇人心!从地上爬起来,又看向软塌塌地趴在刑凳上的顾晓梦,心中竟也有一刹那起了怜悯之心。警觉自己想法危险,晃了晃脑袋,又将手里沾了血的皮鞭用力甩了甩,破空声震人心魄。
“甄二小姐,整整三个时辰了,您不累,奴才都累了!您还想咬牙挺着呐?”
“……”
“只要您承认,此次闯宫是受熹贵妃指示,您自然就无碍了~皇后娘娘一定会宽恕你的!”
“……”
“哼,还真是死鸭子嘴硬。那就让老子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还是老子的鞭子硬!”
“嗖~啪 嗖~啪 嗖~啪……”
无情的鞭子一下下重重抽打着顾晓梦的身体,那名太监经常有意无意地抽在她伤最重的臀上,小人儿的嘴唇上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却始终一声不吭。
玉姐,对不起,晓梦不能顾念你的规矩了,实在太疼了……
我好累,好想睡一觉。
玉姐,你还好吗?
玉姐,等我,一定要等我!
恍惚中,顾晓梦好像回到了裘庄,回到了自己25岁生日那天,看到了一身红裙的自己和身着白色旗袍的李宁玉,两个人在桌上,翩翩起舞……
“娆儿,娆儿……”
长姐……
……
顾晓梦再次清醒,已经是三天后。
在她重伤昏迷的这段时间,宫中发生了剧变——皇后倒台,被皇帝终身软禁在紫禁城最东北角的景阳宫,虽未废掉皇后称号,但已是有名无实,正应了甄嬛所说“乔迁之喜”。
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雍正帝亲封钮钴禄·甄嬛为本朝第一位皇贵妃,位及众妃之首,掌管后宫一切事宜,六宫中再无人能出其右。李宁玉也在甄嬛的游说下恢复格格身份,重获自由,待甄二小姐伤愈后,仍与其迁回园中居住。
于是,当顾晓梦醒来时看到的不是冰冷的刑房,而是在永寿宫自己的房间中。略微抬头,就能看见她的爱人倚在床边,温柔的望着她。
“晓梦……”
还没等顾晓梦彻底清醒,眼前的人就哭了起来,哭得顾晓梦一下子就心疼了,想抬手为那人抹去眼泪,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嘶……”
略微调动肌肉,钻心的疼痛。顾晓梦一声苦笑,自己怕是废了。
“晓梦,别乱动。你……伤了筋骨,需要好好养一阵子。”李宁玉看到孩子的苦笑一阵心疼,这一次,孩子真的吃了太多苦,感觉一夜之间长大了。
“玉姐,我……还能好吗?”
“能!当然能!”她怎么会这么想?必定是疼狠了吧。
“真的?玉姐不骗我?”顾晓梦闻言,双眸中终于有了一点光亮。
“玉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傻瓜,别乱想。等你好了,玉姐带你回圆明园去打鸽子,好不好?”李宁玉轻抚孩子的头,温柔说道。
“玉姐~圆明园的鸽子,都快被我打光了……”提起这个,顾晓梦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自己在一年前新学习了箭术,每天打靶子无聊的很,便将园中的鸽子作为活靶子,打下来烧着吃。这一年间,打下来的鸽子怕是有百十来只了。
“你还知道啊~”李宁玉看孩子终于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虽然还是虚弱不堪,但是那绝望的神情已经是消失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宁玉,娆儿怎么样了?”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甄嬛便推开门进了房间,看见顾晓梦醒了,惊喜不已,“哎呀,娆儿,你终于醒了!快让长姐看看!”
甄嬛兴奋得扑过来,到了跟前却停住了。两只手凌空悬在离顾晓梦身体一寸的位置摸索,却不敢触碰,不知该抚摸哪里才好,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醒了便好,醒了便好。伤,慢慢养养,也就好了……”
看着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妹妹受了如此痛楚,甄嬛的心疼一点也不弱于李宁玉。当时她冲入景仁宫后院,推开房门看到的是一个血娃娃,整个身后没有一处好地方,就那么软软的摊在刑凳上。后来,在她和李宁玉共同审问行刑的太监时才得知,她被鞭子整整抽打了三个多时辰,一刻未停,小孩儿却始终一声不吭。
平日里自己略微重罚一下就哭着喊疼的孩子,竟能为自己做到如此,实在让她意外,更让她感动不已!若是孩子受不住重刑,在皇上面前指出是自己指使她私闯碎玉轩,她必然不会如此顺利地扳倒皇后。
“长姐,玉姐,我没事。我不疼的。”
顾晓梦看着面前两个她最在乎的女人都是一脸担忧心疼的看着自己,心里也是难受。她不想她们因为自己这么难过。
“傻瓜,你可知道你身上有多少处鞭伤?二百一十六处!还没算重合在一起的,怎么能不疼?!”
甄嬛见她这样了还在逞强,一时间有些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能略微大声地训斥了一句。谁知顾晓梦被她的训斥吓得缩了缩脖子,又立马皱眉闭眼,一脸痛苦之色,显然是牵动了伤口,看得她无奈的摇头叹气。
“你呀,真真是长姐的小祖宗!现在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了!”
顾晓梦也不敢再动,只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家长姐,颇有些撒娇服软的意味,让甄嬛很是受用。
“娆儿,要不要吃东西?玉姐喂你吃好不好?”
“嗯!要吃,要玉姐喂。”说罢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受伤了还有这种好处,也不算太亏~
李宁玉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便转头出去了。
“长姐,我…抗旨擅闯碎玉轩的事,皇上没有怪罪吗?皇后她,又怎么会放我出来呢?”
“宫中已经没有皇后了。”
“什么??”小顾疑惑。什么叫没有皇后了?
“她把你伤成这样,我不杀她,已经算是给她的恩典。”
“可是…”
“别可是了~总之,现在宫里已经没人能伤害得了我们姐妹,你只管安心养伤便是。”伸手拍了拍孩子的手背,“其他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
顾晓梦懵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