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己有些受宠若惊，道谢后，浠提出在这最后几天要送自己回去。路上她说了很多话，也有一些消极的内容。自己说：“有可能那个怪物不会害死你，千万不要放弃。”浠推辞了一下拗不过自己，于是调皮地笑：“那么你会救出我吗？说好了，不管我是死是活，你都加油——哈哈开玩笑的。”

“我会的，我想你的管家会对你的意外最伤心。不管怎么样——”

我都会救出你的。

谢谢你。其实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会勇敢面对，我相信艾丝一定也会这样……

叶辉看了看套上的袖子，忽然他把饭盒放到床头柜上就要下床，赵燕正想阻止，张力已经冲进门：“我拿药回来了——咦？叶辉要去哪？”赵燕拦也不是，支持也不是，只能让叶辉慢慢走到门口。“辛苦了张力。”叶辉抱歉地笑了笑，“我去看看浠。”

剩下的两个人不放心跟了上去。叶辉去总台查询了一下，进了电梯。

站在重症病房前，叶辉忐忑着敲开了门。过眼之处是空旷的房间和几张空病床——浠就睡在离窗子最近的病床上。尾随的两人识趣地在门口偷窥。听见敲门声，浠睁开眼，看见是叶辉不由得眼前一亮：“叶辉！你还好吗？”

“还好。”叶辉走过去。浠好像更瘦了，病号服套在她身上空空的，脸上也瘦削了。怎么会这么憔悴？不会是……目光一转，看见浠的床头柜上放着心电图机，显示着她的心跳。浠察觉到了他骤然惊恐的眼神，浅笑：“叶辉，我的时间不多了……”

身患绝症。

叶辉手有些抖。浠知道他想什么，笑容没有消失：“别太在意……如果不是你，我都是一块冰了。你让我有了安息之所呢——咳咳！”说到一半她突然开始剧烈咳嗽，然后又抬头抱歉地笑笑：“本来我的病就要让我死了，但居然能撑到现在。那天……是你看见我被抓才出来的。”看见叶辉低着头说了一句“那根本没有什么”随后不语，浠有一些不安。

“别太难过了……咳，叶辉。”浠突然张开手臂，“你，抱抱我好吗？啊，别担心，不会再被……冻住了……哦？”叶辉一愣看着她。

——话说，我感觉浠好像喜欢你？你……确定没有那种感情？

我……

“嗯。”

浠眼里一瞬间的惊喜，而叶辉已经坐在她床上，双臂环过她的肩拥住，左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埋于自己的颈窝。

她真的好瘦。

一瞬间浠流泪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也伸出手抱住叶辉。

快问，就算回答让自己伤心，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平复着骤然加快的心跳，因为咳嗽她的语句有点断断续续：“叶辉，请最后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喜欢我……不，你……

“喜欢过我吗？”女孩颤抖的声音敲打在叶辉心头。

叶辉僵硬起来，目光扫过显示已经有些杂乱的机器上。

——对不起，浠。

他抱紧浠：“喜欢你，所以关心你……一直都是。”

浠的身体终于颤抖起来，她眼角的泪水一串串滴落，手却渐渐无力。她几乎感受不到时断时续的心跳，只有脑海觉得，像做梦一样。

仿佛身上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她看见了久别的父母微笑着，看见了曾经的辉煌，看见了自己努力织着披肩傻傻的笑，看见了那天科学院外，黑色的飞船带走自己时，面前的这个人从阳台猛然一跃向自己飞奔的样子。

爸爸妈妈，让你们久等了。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世界好像变得温暖和谐了，再也没有那些恶心的勾当。

意识，非常模糊，语不成句的声音渐渐微弱，仿佛抽离身体，一点一点远去。

“我也……一直……喜欢……叶……”

当心电图表发出持续的“嘀”时，浠的手早已垂下。叶辉定定看着机器，前十几秒从杂乱的线条变成波浪，然后又是杂乱的水平线，随后，完完全全平整了，消失了，逝去了。

叶辉慢慢放下浠在床上，她眼角的泪水还是温热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她在笑，她走了，看样子，走得并不痛苦。

对不起，还是骗了你……

叶辉后退几步，对着浠双手合十。张力和赵燕也进来了。张力和叶辉站成一排默哀。

赵燕在后面定定看着浠带泪含笑的尸体。

我一点也不喜欢她……一直都，讨厌她。她让叶辉受了伤，但叶辉这个笨蛋却要帮她。

不过她也是个可怜人吧……是因为叶辉，她才会笑着去吧？

其实在张力刚去拿药时，燕子先去了浠的病房。

浠看见她是比较吃惊的，赵燕瞥见她憔悴的脸色，问：“……你这个样子……是要死——去了吗？”浠反而冷静下来了：“你是来看我的？不是自愿的吧……来咒我死吗？”

赵燕没想她对自己也是很大的敌意，停了几秒：“这敌意是直觉？我只是单纯不喜欢你而已——说难听点，你这样也快了。”她看了看心电图机，“心率太低了……”浠看着她：“你到底是想……”“我只是想明白——你和叶辉走得太近了，是你缠着他的吗？不是说我们是同伴，我们会帮你吗？”

“哈……”浠突然笑起来，然后紧盯着赵燕：“抱歉，我说话很不好听……恕我直言，我也不……明白……你们，为我做过什么让我感激的事吗？连关心都没有吧……但是，叶辉他——咳咳，只，只有他，为我分担我的痛苦，保护我，体谅我，关心我……当初说要帮我的你们，真正帮我的有多少？”

赵燕有些底气不足：“是我们把你送到医院的——”

“是，我十分感谢各位救了我，谢谢。可惜你们真的好陌生……？不是我卖惨，我孤苦无依时，只有叶辉。他是我的依靠。各位觉得……你们凭什么能让我放心托付于你们？来看我你觉得很恶心吧？你不去看叶辉吗？”

赵燕没有说话，她转身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