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位置,少女单翘起一条凳腿,生锈的金属和水泥碰撞出烦躁声响。椅子的主人无所事事的摇晃,嘴里含着糖手中拿着书,精致的眼镜在太阳下折射衬的愈发冷艳。清风将她的碎发吹起,又将碎发放下转去玩弄散落的课本。
一双非常精细的手拿着一张试卷推到她的眼前,她轻轻接过,将书折角丢进抽屉,反反复复看了看,在午铃的第一声中紧紧攥着鲜红的试卷,将白净的脸埋进臂弯趴在课桌上佯装抽泣。
此刻教室里任何声音都无法入耳,唯有蝉鸣风声,和内心深处一丝不知哪来的呢喃:‘不哭,你哭我会心疼’,即使真的哭了爸妈也从不安慰自己,这个声音,柔和又心疼,是谁呢?
思绪让自己的行为断片,她直起了身子。
玛丽真的,好烦啊
她小声说着。被风拨弄的碎发遮住视线,微红的右手将碎发整理。看起来丝毫不慌,但内心却思考着,那个声音…那双微凉的手…那张模糊的脸…
美智子玛丽,老师找你
木门被不重的轻敲二声,是隔壁班的班长——学校里的名妓之女,脾气柔和但一点就炸,炸了还是你亏,她有理就不饶人更别提没理了,所以,不要招惹她。
玛丽来了
带着思绪离开座位,肌肉记忆让她把试卷团成团扔进抽屉,风将书本翻页,停留在无脸但仍旧能看出帅气的少年画上——那是玛丽无聊时顺着记忆画出来的。
玛丽走的很慢,她走在最外侧,手指划过无灰的栏杆,享清风拂面,听蝉鸣翠柳,看槐树下的学弟学妹打闹…走走停停的进了办公室。
“三十五分,进步很大了,你得多赶赶,我们脑子多好使。”老师说到这,突然顿了顿“现在高三啦,不是高一了,关键时期啊……”数学老师不再是上课的严肃,反而像是慈母,一项一项的嘱咐玛丽。
半个小时的听训,玛丽眼红了,不知道是沙尘还是心理。
她高一时,是在尖子班的,某些事情后,她自请离开,变的自负和暴力,藏起了锋芒,成了学校里的高冷女恶霸。
“好,你先回去上课,你父母那里…我来糊弄……”老师喝了口浓茶,叹气沉思,把玛丽请了回去。从建议父母到糊弄父母,老师不是觉得她无救,只是她父母的极端是办公室里公认的地狱式教育。
办公室外的走廊里,同学三两成群,在看到玛丽后让出正道在侧边讨论。
她的双眼微红,眼角还有泪水残留,单手放在裤袋里,银色半发在风中摇摆。
清风穿过走廊,带着蝉鸣钻进玛丽的耳朵,她低下了头仔细听取,是奶奶的宽慰声。
同班的两个女同学要去打水,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她们染了紫发,剪了很杀马特的发型,捏着嗓子,发出一种腻死人不偿命的声音,似乎想要让自己看上去很嫩。
不过得到的答复仍旧是轻微摇头。
玛丽回到教室,课桌被收拾的一目了然,自己的画本不知是人为还是被风翻阅,笔袋呗放在窗台反而显得孤寂。而课桌正中,是自己那张被揉捏的试卷。
玛丽谢谢你啊,帮我整理。
换换脑子,自己的书越了三八界,他应该是帮忙收拾了。
约瑟夫你怎么知道?
约瑟夫微皱眉头,他看了她的画,她的试卷和她正在观看的书,但都一一整理了,她的反侦察能力太强。突然发现,藏起自己,会很麻烦。
玛丽我的书一般没人会动。
很简单的语言,唇齿触碰口腔里的糖果,随风散发可乐味。她笑的多么青春多么鲜活啊,话语又是多么让人心碎——同学都躲着她。
玛丽坐下,又翻了翻试卷,就想丢掉,被约瑟夫拦了下来
约瑟夫这些题,你故意的?
步骤都是对的,答案却在乱编,甚至有些地方都在故意躲答案,她会,她却不做。
玛丽怎么说?
她一脸疑惑,眼角残留的眼泪此刻也落了下来,让人以为约瑟夫辱骂了玛丽,但约瑟夫知道,玛丽演技太好。
约瑟夫既然会,为什么不写对?
约瑟夫怒火中烧,抓住玛丽纤细的手腕询问,语气也因怒火不自觉就拔高几分,惹的教室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玛丽突然呆呆的,没有答复,却让约瑟夫心慌。
玛丽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就是不会吗?
阳光将她衬的美丽,青涩的少女和稍大的校服,淡淡的银发和做作的神情。
那是曾经玛丽,那个没有心思思考人性的单纯少女,但现在,她满是城府。
约瑟夫有一瞬间,不想问什么了,就想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一举一动,看她被风吹起的短发,看她为了躲避问题而装疯卖傻。
玛丽没有多说什么,脱了大号的校服,纤细的上体被长袖的白衫包裹,她拿头绳捆住了不多的短发,拿起篮球离开了教室。
约瑟夫看了看远去的背影,低头将手伸进留有温存的外套内衬,感受她的温度。只有一会儿,他收回了手,将另一只手里的那张模糊画像丢到了垃圾桶——总要慢慢来才不会吓到可怜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