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百度】
异度空间,支配剧场。
阴森,幽邃,昏暗,死寂……这一切构成了支配剧场的主基调。
如同陷身于暗无天日的牢狱囹圄,压抑到近乎实质的沉闷气氛,仅能辨别数尺之遥的微弱光亮,以及高悬于头顶却趋于静止的无数机械手,林林总总,无不透露出诡异与不详的气息。
仿佛这里是被神祇抛弃之地,下一秒便会有形态狰狞的魔怪堂而皇之地自黑暗中逡巡走来。
“呼……咳……”
不远处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喘息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一隅死寂中却如晨钟暮鼓,入耳格外清晰。
伴随沓沓迭迭的细碎脚步声,名为琪亚娜·卡斯兰娜的妙龄少女一深一浅地踉跄独行于幽邃黑暗的长廊。
清秀的小脸上泛着几分病态苍白,步伐蹒跚,身形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瞬便会因力尽不支而倒下,可这看似娇弱的少女却对此恍若无觉,她只是用柔荑素手紧握着一柄炎色重剑,一人,一剑,倒曳,拖行。
这柄剑几与她等腰齐高,火红与橘黄镶嵌咬合构成剑身主体,一眼望去,仿若将近凝滞的熔岩地火,虽处蛰伏静谧隐而不发,但仍能让人感受到昔时近乎天灾的破坏力。其边缘部分闪烁游动着宛若水银流泻的冷锐锋芒,寒光湛然,神华内敛,纵是削金断石对它而言亦属寻常。
剑名——神陨剑·史尔特尔。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无量塔姬子。
“琪亚娜,放弃挣扎吧!”
一道诡异的声音自支配剧场内骤然响起,难辨雌雄,音色嘈杂得仿佛足有千百人众口一辞。
似乎是为了证明少女已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支配剧场内瞬间灯火通明,光华大放,映照得此间形同白昼,与先前的暗无天日形成极鲜明对比。
突袭而至的眩目白光令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抬起手,略作遮挡因强光而略感不适的微眯眼眸,而后循声溯源朝上方望去。
然而,待看清映入眼帘的画面时,琪亚娜的瞳孔瞬间睁大。
视野中,她看到两道再熟悉不过的倩影被道道银色丝线束缚缠绕,在空中摆出扭曲怪异的姿势,仿佛悬于半空的提线人偶,无法动弹,任人摆布。
“唔……”
压抑至极点的痛苦呻吟自她们喉间不时传出,细若萧管,微似蚊蚋,乱人心弦,使人心碎,
“布洛妮娅……班长……”
望着眼前这一幕,少女低声道出她们的身份,湛蓝如海的眸子中,流露出凛冽严冬的肃杀冰寒。
与此同时,支配剧场自天花板开始陆续降下造型均一单调的机械人偶,它们仿佛悍不畏死的群蚁,重重叠叠,由里而外,将少女包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律者的权能,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弱者。”
身后不远处,一尊格外巨大的机械傀儡——千人律者现身低声嘲笑道。
锋利如勾的狰狞指爪上攀附着数根银色丝线,罗织盘结有如蛛网,漆黑的机械身躯不知由何等材质浇筑,泛着深然的冷光,看上去坚不可摧,难以力敌,猩红的妖异双目幽幽闪烁,似乎集中了对世界的满满恶意与诅咒。
单单是站在那里,它便给人一种空前强大的压迫感,如临深渊,心神俱震。
“啊……”
似是为了激怒琪亚娜,它缓缓收紧了掌中丝线,银光游动,被束缚的两人再度发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
眼见此景,琪亚娜立即咬紧银牙愤怒道:
“给我放开她们!”
“空有信念,但无能为力。”
千人律者继续嘲笑着,对少女的愤怒恍若未睹,它仿佛正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话剧表演,话语间满是猫戏老鼠般的悠游闲裕。
“住手!”
怒不可遏的琪亚娜冲了过去,她执剑冲向拦在身前的人偶军团,挥砍,劈斩,与它们混战在一团。
“只是凭着所谓的正义感与善念……”
“可到头来,都是自我感动……”
“你无法改变人心中的恶意……”
冲天的火光中,汹涌澎湃的爆炸气浪将少女掀翻在地。
“无法,改变这个丑陋的世界。”
千人律者继续狞笑着,指挥人偶军团前仆后继朝少女覆压过去。
“还差……”
无数的人偶潮水般向她涌来,叠浪千重,将她覆压在身下,寸步难行。
“一点……”
纵使此身如负千钧,可少女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她当然知道疲于应付喽罗杂兵只是浪费时间,看似游离战局之外冷眼旁观的千人律者才是罪魁祸首。她已暗中御使了空之律者的权能,于虚空处召唤了数枚亚空之矛,只待,千载良机,一觅即中。
然而这一切也在千人律者的预料中!
又或者说,恶趣味的它在演戏,它想要仔细欣赏品味少女希望破灭后沉沦绝望的样子。
遁空而行的亚空之矛即将触及千人律者机体时,突地被重重银线缠绕,如陷入蛛网的羽蛾,翕动震颤,却无法摆脱,片刻后,它们发出阵阵哀鸣,寸寸碎裂,崩解开来。
“看吧,你甚至保护不了她们!”
千人律者冷冷讥讽道,它两手交叠,丝线绞束,银光大盛,那被束缚的两道倩影在片刻静止后,忽然娇躯被扭曲到一个极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她们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刹时,血光四溅!
仿若胭脂殷红的血滴,于空际划过绚丽的弧线,给人一种凄然惨肆的美感。
滴答,滴答……
少女眼角的余光中,无数人偶游魂般影影绰绰包围上来,逐渐侵占了她整个视野。
“这就是,人的末路。”
耳畔犹自响起千人律者的结语,只是,似已渐行渐远。
意识空间。
少女的全身被银线束缚绑束,一双大手将她牢牢操之于掌心,想要将她也同化为失去自我任人摆布的傀儡人偶。
“我们都是失败者……”
千人律者的声音如跗骨之蛆不断侵入少女脑海。
“不……”
少女艰难开口,她从指缝间伸出玉臂,想要挣脱一二,却只感到仿佛陷身泥淖沼泽,无法自拔。
“人类,都是失败者!”
“我不会……向你屈服……”
“她们已经倒下了……”
千人律者突地抛出这个冷冰冰的现实。
闻言,少女如遭雷击,似是失去了最后的精气神,双膝一颤,颓然跪倒在地。
“你,是最后一个!”
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诡异音调,但分明能从中听出千人律者阴谋得逞般的狂喜。
“我……”
“……不要!”
濒临崩溃之际,琪亚娜模糊的视线中,突地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火红背影。
那是一名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她有着火红如燃的秀发,身披彤若烟霞的第四代女武神弑神装甲——真红骑士,虽只是孑然婷婷而立,却仿佛给予了少女莫大的鼓励与自信。
她是……无量塔姬子!
“她们,从来都不会放弃!”
少女自言自语,灰暗无神的眸子因这句话重而变得澄澈如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希望光彩。
“现在轮到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话音落地,她浑身升腾起飘逸的炎光,眼前的束缚也在炎光焚灼下变得微不足道,轻易便可挣脱。
那道身影忽又一闪,幻化为神陨剑·史尔特尔,它伫立在少女身前,静默无言,似在期待被认可的新主人将它重新出鞘,一试剑锋。
“咔嚓!”
当少女重又握住大剑,周遭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而后,白光大放,此间一切,俱为飞灰!
“去告诉大家,她们的选择,没有错!”
寂静。
万簌俱寂,无声无息,仿佛话剧已经宣告谢幕,演员与宾客也已离席退场。
忽然,剧场正中绽起夺目的紫芒,强大的气场亦随之降临,不知为何,战斗的华章再度传诵,激扬的序曲重又响彻剧场!
正中轰然一声爆裂,压在少女身上的人偶军团于一瞬间全部被震离开来,纵是它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于此刻写满了错愕。
“你的攻击结束了么?”
战局正中,长发如雪的少女重又起身,斗志昂扬如火。
“什么?”
千人律者愣住了。
“现在轮到我了,没意见吧?”
少女挥剑直指,眸中的冷冽如刀,仿佛眼前之敌再不足为惧,哪怕眼前之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亦能让其饮恨剑下。
这一幕………
与昔时虚数空间中,那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对战空之律者西琳时说的话语一模一样,就连动作、神情,都如出一辙!
这一瞬,宛若无量塔姬子重临!
琪亚娜俯身挥剑冲入人偶军团,一剑一个,如同砍瓜切菜,四下竟无一合之敌。
剩余的人偶选择暂避锋芒,它们并排组成队列发射枪弹,一时火花四溅,但少女纵身而跃,身形矫健如猿猱,飞檐走壁,灵巧躲避,枪弹没能伤及她一分一毫。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少女辗转腾挪,高高跃起,挥动手中大剑,紫芒剑气脱剑而出,猛烈爆炸伴随无形罡风立时笼罩了战场,范围所及之敌被一一肃清。
仿佛飞鸟及地,少女翩翩然落于地面,她轻舒一口气,孰料下一刻,一只机械触手趁硝烟将散未散时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其余人偶抓住这难得的破绽,一齐朝少女扑去。
“再怎么挣扎,也不会变!”
千人律者恨恨道,企图令少女重蹈覆辙。
忽然,数只跃在半空的机械人偶,被一道湛蓝光束贯穿击毁。
“嗯?”
千人律者疑惑地扭头望去。
远处,倒地的布洛妮娅伏地安然不动,仿佛沉寐未醒,可分明是她的声音正一字一句传来:
“琪亚娜才不管你说的这些……”
“因为她是个笨蛋……”
与此同时,神陨剑——史尔特尔剑柄处嵌入了一颗天蓝色的理律核心,琪亚娜的左瞳立时转为有如霓虹斑斓的虹色,布洛妮娅的影像亦随之浮现在她身侧。
“笨蛋不会放弃!”
无数的真理之钥充斥了支配剧场,灿灿熠熠,仿若漫天繁星,星罗棋布。
“Fire!”
少女们向前方遥遥伸出手去,齐声下达进攻指令。
佯随指令下达,千万道湛蓝光束如星光月华垂落,浮游炮掀起巨大的爆炸轰鸣,嚣尘四起,此间淹没于连绵的炮火中。
支配剧场,至此,不复存在。
硝烟终散尽。
沦为孤家寡人的千人律者孤零零幽浮于半空,看上去格外突兀显眼。
在方才的爆炸中,它失去了所有的喽啰拥趸,现在只好亲自上阵。
它操纵构成支配剧场的诸多支柱摧毁了已无一战之力的浮游炮,而后将支柱悉数砸向尚滞留地面的少女。
少女蹙眉持剑望着向她袭来的重重支柱,如此密集程度的攻击,对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她来说,根本无法逃脱。
下一刻,烟尘笼罩,周遭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只有重重支柱冰冷矗立相对。
莫非……她已经……
忽然,一片绯羽自天际款款飘落,如蛱蝶栖止,随风无痕,入风无声,漾开仿若霓虹的柔和光晕。
千人律者茫然看着这一切,它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改变了我,改变了许多人……”
远处废墟处,蓝衣的赤鸢仙人侧身躺在砖块瓦砾间,纵使和风抚上她的娇靥仍是熟睡般一动不动,可依旧是她的声音在娓娓传来。
空际,无数的绯羽萦绕盘旋成巨大的光球,似有祥云缭绕,瑞霭升腾,一眼望去,如睹神迹。
那光球斗射出道道纯白光束而后绽开,无数绯羽纷纷飘落,此间仿佛下了一场绮丽花雨,一时竟添了几分浪漫旖旎气氛。
而双眸湛蓝的少女——琪亚娜掣剑自其间俯冲直下,掌心神陨剑·史尔特尔的剑柄处,再度嵌入绛紫的识律核心。
“今后,她还会去改变更多的人,我想见证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我们不会,止步于此!”
仙姿清骨,赤发赤瞳的赤鸢仙人影像浮现在少女身畔,与之一同掣剑携手并进。
一道璀璨炎光贯穿天际,尾焰划过华丽的弧度,而后化作炽烈的火之螺旋向千人律者旋击而去。
千人律者驱动数只机械手,想要挡下这一击,但机械手方一触及火螺旋,便如烈日下的积雪,土崩瓦解,迅速消融。
这一击,无可抵挡,摧枯拉朽!
“你们的理想不可能实现,因为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千人律者惶惶的声音传来,隐隐透出几分恐惧不安,它终于发现,事态发展如同脱疆野马,一步步失控,直至完全脱离了它的掌握。
明明,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才不是!”
沐于爆炸产生的余波火焰与弥漫周天的清光中,倔强的少女沉声低喝,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面回应千人律者。
此时,少女掌中的神陨剑·史尔特尔剑柄处,渐次闪耀起夺目的光芒,一如,破晓时的曙光,充满着希冀与期许,书写着美好与憧憬。
空律核心,其色明黄,仿佛旭日升时,璀璨绚烂。
理律核心,其色天蓝,宛若碧波生潮,永恒梦幻。
识律核心,其色绛紫,浑如紫气东来,典雅至尊。
炎律核心,其色深绯,酷似夕色霞光,瑰丽雄奇。
淹没于火焰中的少女轻轻舒展娇躯,修长的雪白单马尾辫跃动不已,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双手高擎为火焰清光裹束的炎之大剑,蓝眸灼灼,像是两团永不熄灭的蓝焰,气场激荡,一如王者莅临,举手投足,自生威仪。
诸天的火焰在她面前收敛桀骜,隐匿张狂,匍匐顿首,仿佛谦卑的臣民跪伏觐见至尊。
炎光飘逸,升腾着炽烈的火焰之力。
这便是,现今统御焚炎律令之女——薪炎之律者!
面对新生的薪炎之律者,千人律者驱动数根仿佛鎏金染就的荆棘藤蔓,破空声声,于空际划过道道虚影,仿佛一条条黄金巨蛇狂舞,可一切攻击都被少女灵巧闪避。
“世界当然不够美好,但也有人让我不要放弃……”
“她们指引着我……”
“像我证明着世界没那么糟糕……”
“我爱她们,也爱她们所爱的一切。”
眼见无法奏效,千人律者又释放了无数炮筒,它们于空中组装拼接成巨大的荊棘刺团,棘刺滚动,仿佛一颗颗锋利獠牙,千人律者想要藉此拖延少女的攻势。
少女欺身上前,轻灵一剑。
仿佛一剑破开混沌,澄清宇内,荊棘刺团湮没于火海中完全碎裂开来,无数碎片仿佛鳞次栉比的小行星带,随后四下星散。
这一剑,挡无可挡,几可破灭星穹,反覆洲陆!
“这把剑连接着我们……”
“它会烧尽漆黑的天空……”
“让光照向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我和大家的,回家的路!”
煌煌炎光中,掣剑独行的少女身后,依稀浮现出数道熟悉身影。
那是学院长德丽莎·阿波卡利斯,那是布洛尼娅·扎伊切克,那是赤鸢仙人……
那是陪伴在少女身边的大家!
黔驴技穷的千人律者,只能撑起最后一道透明障壁,希图苟延残喘。
“啊!”
少女嘶吼出声,她挟摧枯拉朽之势,掣炎上嚣尘之威,火海所卷,锋镝所向,千人律者最后的屏障在攻势下一步步瓦解。
如晦阴翳终被驱散,久违天光重现此间,弥足珍贵的光明再次恩泽这片大地。
似是察觉到身侧有人,少女微微偏过头去,而后,她忽然愣住了,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那是她心心念念,却再不可能见到的人。
她看到,无量塔姬子娉立身侧,朝她微微颌首,粲然一笑,脸上流露出欣慰与自豪的神情,似乎在说:做得很好,琪亚娜,你永远是老师的骄傲,老师也永远以你为荣。
做完这最后的道别,姬子的身形消退于滔天炎光中,随风无痕,湮灭无声。
“啊!”
获得新生的少女扭过头去,以破竹之势朝千人律者发起最后的攻击。
光与影交错,爆鸣声连贯成一片,伴随一道炫目白光,此间万物尽皆失色,只留下空乏单调的白。
……
这出精彩的表演,终于谢幕。
天穹之下,碧空如洗,穹宇澄透。
煦日高悬,融融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安祥惬意与沉沉欲睡的微矄暖意。
光明,真好。
恰如永燃的传承之火
——薪炎。
【刀嘛?补刀一篇!】
异度空间,支配剧场。
阴森,幽邃,昏暗,死寂……这一切构成了支配剧场的主基调。
如同陷身于暗无天日的牢狱囹圄,压抑到近乎实质的沉闷气氛,仅能辨别数尺之遥的微弱光亮,以及高悬于头顶却趋于静止的无数机械手,林林总总,无不透露出诡异与不详的气息。
仿佛这里是被神祇抛弃之地,下一秒便会有形态狰狞的魔怪堂而皇之地自黑暗中逡巡走来。
“呼……咳……”
不远处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喘息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一隅死寂中却如晨钟暮鼓,入耳格外清晰。
伴随沓沓迭迭的细碎脚步声,名为琪亚娜·卡斯兰娜的妙龄少女一深一浅地踉跄独行于幽邃黑暗的长廊。
清秀的小脸上泛着几分病态苍白,步伐蹒跚,身形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瞬便会因力尽不支而倒下,可这看似娇弱的少女却对此恍若无觉,她只是用柔荑素手紧握着一柄炎色重剑,一人,一剑,倒曳,拖行。
这柄剑几与她等腰齐高,火红与橘黄镶嵌咬合构成剑身主体,一眼望去,仿若将近凝滞的熔岩地火,虽处蛰伏静谧隐而不发,但仍能让人感受到昔时近乎天灾的破坏力。其边缘部分闪烁游动着宛若水银流泻的冷锐锋芒,寒光湛然,神华内敛,纵是削金断石对它而言亦属寻常。
剑名——神陨剑·史尔特尔。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无量塔姬子。
“琪亚娜,放弃挣扎吧!”
一道诡异的声音自支配剧场内骤然响起,难辨雌雄,音色嘈杂得仿佛足有千百人众口一辞。
似乎是为了证明少女已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支配剧场内瞬间灯火通明,光华大放,映照得此间形同白昼,与先前的暗无天日形成极鲜明对比。
突袭而至的眩目白光令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抬起手,略作遮挡因强光而略感不适的微眯眼眸,而后循声溯源朝上方望去。
然而,待看清映入眼帘的画面时,琪亚娜的瞳孔瞬间睁大。
视野中,她看到两道再熟悉不过的倩影被道道银色丝线束缚缠绕,在空中摆出扭曲怪异的姿势,仿佛悬于半空的提线人偶,无法动弹,任人摆布。
“唔……”
压抑至极点的痛苦呻吟自她们喉间不时传出,细若萧管,微似蚊蚋,乱人心弦,使人心碎,
“布洛妮娅……班长……”
望着眼前这一幕,少女低声道出她们的身份,湛蓝如海的眸子中,流露出凛冽严冬的肃杀冰寒。
与此同时,支配剧场自天花板开始陆续降下造型均一单调的机械人偶,它们仿佛悍不畏死的群蚁,重重叠叠,由里而外,将少女包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律者的权能,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弱者。”
身后不远处,一尊格外巨大的机械傀儡——千人律者现身低声嘲笑道。
锋利如勾的狰狞指爪上攀附着数根银色丝线,罗织盘结有如蛛网,漆黑的机械身躯不知由何等材质浇筑,泛着深然的冷光,看上去坚不可摧,难以力敌,猩红的妖异双目幽幽闪烁,似乎集中了对世界的满满恶意与诅咒。
单单是站在那里,它便给人一种空前强大的压迫感,如临深渊,心神俱震。
“啊……”
似是为了激怒琪亚娜,它缓缓收紧了掌中丝线,银光游动,被束缚的两人再度发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
眼见此景,琪亚娜立即咬紧银牙愤怒道:
“给我放开她们!”
“空有信念,但无能为力。”
千人律者继续嘲笑着,对少女的愤怒恍若未睹,它仿佛正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话剧表演,话语间满是猫戏老鼠般的悠游闲裕。
“住手!”
怒不可遏的琪亚娜冲了过去,她执剑冲向拦在身前的人偶军团,挥砍,劈斩,与它们混战在一团。
“只是凭着所谓的正义感与善念……”
“可到头来,都是自我感动……”
“你无法改变人心中的恶意……”
冲天的火光中,汹涌澎湃的爆炸气浪将少女掀翻在地。
“无法,改变这个丑陋的世界。”
千人律者继续狞笑着,指挥人偶军团前仆后继朝少女覆压过去。
“还差……”
无数的人偶潮水般向她涌来,叠浪千重,将她覆压在身下,寸步难行。
“一点……”
纵使此身如负千钧,可少女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她当然知道疲于应付喽罗杂兵只是浪费时间,看似游离战局之外冷眼旁观的千人律者才是罪魁祸首。她已暗中御使了空之律者的权能,于虚空处召唤了数枚亚空之矛,只待,千载良机,一觅即中。
然而这一切也在千人律者的预料中!
又或者说,恶趣味的它在演戏,它想要仔细欣赏品味少女希望破灭后沉沦绝望的样子。
遁空而行的亚空之矛即将触及千人律者机体时,突地被重重银线缠绕,如陷入蛛网的羽蛾,翕动震颤,却无法摆脱,片刻后,它们发出阵阵哀鸣,寸寸碎裂,崩解开来。
“看吧,你甚至保护不了她们!”
千人律者冷冷讥讽道,它两手交叠,丝线绞束,银光大盛,那被束缚的两道倩影在片刻静止后,忽然娇躯被扭曲到一个极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她们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刹时,血光四溅!
仿若胭脂殷红的血滴,于空际划过绚丽的弧线,给人一种凄然惨肆的美感。
滴答,滴答……
少女眼角的余光中,无数人偶游魂般影影绰绰包围上来,逐渐侵占了她整个视野。
“这就是,人的末路。”
耳畔犹自响起千人律者的结语,只是,似已渐行渐远。
意识空间。
少女的全身被银线束缚绑束,一双大手将她牢牢操之于掌心,想要将她也同化为失去自我任人摆布的傀儡人偶。
“我们都是失败者……”
千人律者的声音如跗骨之蛆不断侵入少女脑海。
“不……”
少女艰难开口,她从指缝间伸出玉臂,想要挣脱一二,却只感到仿佛陷身泥淖沼泽,无法自拔。
“人类,都是失败者!”
“我不会……向你屈服……”
“她们已经倒下了……”
千人律者突地抛出这个冷冰冰的现实。
闻言,少女如遭雷击,似是失去了最后的精气神,双膝一颤,颓然跪倒在地。
“你,是最后一个!”
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诡异音调,但分明能从中听出千人律者阴谋得逞般的狂喜。
“我……”
“……不要!”
濒临崩溃之际,琪亚娜模糊的视线中,突地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火红背影。
那是一名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她有着火红如燃的秀发,身披彤若烟霞的第四代女武神弑神装甲——真红骑士,虽只是孑然婷婷而立,却仿佛给予了少女莫大的鼓励与自信。
她是……无量塔姬子!
“她们,从来都不会放弃!”
少女自言自语,灰暗无神的眸子因这句话重而变得澄澈如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希望光彩。
“现在轮到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话音落地,她浑身升腾起飘逸的炎光,眼前的束缚也在炎光焚灼下变得微不足道,轻易便可挣脱。
那道身影忽又一闪,幻化为神陨剑·史尔特尔,它伫立在少女身前,静默无言,似在期待被认可的新主人将它重新出鞘,一试剑锋。
“咔嚓!”
当少女重又握住大剑,周遭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而后,白光大放,此间一切,俱为飞灰!
“去告诉大家,她们的选择,没有错!”
寂静。
万簌俱寂,无声无息,仿佛话剧已经宣告谢幕,演员与宾客也已离席退场。
忽然,剧场正中绽起夺目的紫芒,强大的气场亦随之降临,不知为何,战斗的华章再度传诵,激扬的序曲重又响彻剧场!
正中轰然一声爆裂,压在少女身上的人偶军团于一瞬间全部被震离开来,纵是它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于此刻写满了错愕。
“你的攻击结束了么?”
战局正中,长发如雪的少女重又起身,斗志昂扬如火。
“什么?”
千人律者愣住了。
“现在轮到我了,没意见吧?”
少女挥剑直指,眸中的冷冽如刀,仿佛眼前之敌再不足为惧,哪怕眼前之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亦能让其饮恨剑下。
这一幕………
与昔时虚数空间中,那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对战空之律者西琳时说的话语一模一样,就连动作、神情,都如出一辙!
这一瞬,宛若无量塔姬子重临!
琪亚娜俯身挥剑冲入人偶军团,一剑一个,如同砍瓜切菜,四下竟无一合之敌。
剩余的人偶选择暂避锋芒,它们并排组成队列发射枪弹,一时火花四溅,但少女纵身而跃,身形矫健如猿猱,飞檐走壁,灵巧躲避,枪弹没能伤及她一分一毫。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少女辗转腾挪,高高跃起,挥动手中大剑,紫芒剑气脱剑而出,猛烈爆炸伴随无形罡风立时笼罩了战场,范围所及之敌被一一肃清。
仿佛飞鸟及地,少女翩翩然落于地面,她轻舒一口气,孰料下一刻,一只机械触手趁硝烟将散未散时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其余人偶抓住这难得的破绽,一齐朝少女扑去。
“再怎么挣扎,也不会变!”
千人律者恨恨道,企图令少女重蹈覆辙。
忽然,数只跃在半空的机械人偶,被一道湛蓝光束贯穿击毁。
“嗯?”
千人律者疑惑地扭头望去。
远处,倒地的布洛妮娅伏地安然不动,仿佛沉寐未醒,可分明是她的声音正一字一句传来:
“琪亚娜才不管你说的这些……”
“因为她是个笨蛋……”
与此同时,神陨剑——史尔特尔剑柄处嵌入了一颗天蓝色的理律核心,琪亚娜的左瞳立时转为有如霓虹斑斓的虹色,布洛妮娅的影像亦随之浮现在她身侧。
“笨蛋不会放弃!”
无数的真理之钥充斥了支配剧场,灿灿熠熠,仿若漫天繁星,星罗棋布。
“Fire!”
少女们向前方遥遥伸出手去,齐声下达进攻指令。
佯随指令下达,千万道湛蓝光束如星光月华垂落,浮游炮掀起巨大的爆炸轰鸣,嚣尘四起,此间淹没于连绵的炮火中。
支配剧场,至此,不复存在。
硝烟终散尽。
沦为孤家寡人的千人律者孤零零幽浮于半空,看上去格外突兀显眼。
在方才的爆炸中,它失去了所有的喽啰拥趸,现在只好亲自上阵。
它操纵构成支配剧场的诸多支柱摧毁了已无一战之力的浮游炮,而后将支柱悉数砸向尚滞留地面的少女。
少女蹙眉持剑望着向她袭来的重重支柱,如此密集程度的攻击,对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她来说,根本无法逃脱。
下一刻,烟尘笼罩,周遭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只有重重支柱冰冷矗立相对。
莫非……她已经……
忽然,一片绯羽自天际款款飘落,如蛱蝶栖止,随风无痕,入风无声,漾开仿若霓虹的柔和光晕。
千人律者茫然看着这一切,它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改变了我,改变了许多人……”
远处废墟处,蓝衣的赤鸢仙人侧身躺在砖块瓦砾间,纵使和风抚上她的娇靥仍是熟睡般一动不动,可依旧是她的声音在娓娓传来。
空际,无数的绯羽萦绕盘旋成巨大的光球,似有祥云缭绕,瑞霭升腾,一眼望去,如睹神迹。
那光球斗射出道道纯白光束而后绽开,无数绯羽纷纷飘落,此间仿佛下了一场绮丽花雨,一时竟添了几分浪漫旖旎气氛。
而双眸湛蓝的少女——琪亚娜掣剑自其间俯冲直下,掌心神陨剑·史尔特尔的剑柄处,再度嵌入绛紫的识律核心。
“今后,她还会去改变更多的人,我想见证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我们不会,止步于此!”
仙姿清骨,赤发赤瞳的赤鸢仙人影像浮现在少女身畔,与之一同掣剑携手并进。
一道璀璨炎光贯穿天际,尾焰划过华丽的弧度,而后化作炽烈的火之螺旋向千人律者旋击而去。
千人律者驱动数只机械手,想要挡下这一击,但机械手方一触及火螺旋,便如烈日下的积雪,土崩瓦解,迅速消融。
这一击,无可抵挡,摧枯拉朽!
“你们的理想不可能实现,因为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千人律者惶惶的声音传来,隐隐透出几分恐惧不安,它终于发现,事态发展如同脱疆野马,一步步失控,直至完全脱离了它的掌握。
明明,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才不是!”
沐于爆炸产生的余波火焰与弥漫周天的清光中,倔强的少女沉声低喝,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面回应千人律者。
此时,少女掌中的神陨剑·史尔特尔剑柄处,渐次闪耀起夺目的光芒,一如,破晓时的曙光,充满着希冀与期许,书写着美好与憧憬。
空律核心,其色明黄,仿佛旭日升时,璀璨绚烂。
理律核心,其色天蓝,宛若碧波生潮,永恒梦幻。
识律核心,其色绛紫,浑如紫气东来,典雅至尊。
炎律核心,其色深绯,酷似夕色霞光,瑰丽雄奇。
淹没于火焰中的少女轻轻舒展娇躯,修长的雪白单马尾辫跃动不已,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双手高擎为火焰清光裹束的炎之大剑,蓝眸灼灼,像是两团永不熄灭的蓝焰,气场激荡,一如王者莅临,举手投足,自生威仪。
诸天的火焰在她面前收敛桀骜,隐匿张狂,匍匐顿首,仿佛谦卑的臣民跪伏觐见至尊。
炎光飘逸,升腾着炽烈的火焰之力。
这便是,现今统御焚炎律令之女——薪炎之律者!
面对新生的薪炎之律者,千人律者驱动数根仿佛鎏金染就的荆棘藤蔓,破空声声,于空际划过道道虚影,仿佛一条条黄金巨蛇狂舞,可一切攻击都被少女灵巧闪避。
“世界当然不够美好,但也有人让我不要放弃……”
“她们指引着我……”
“像我证明着世界没那么糟糕……”
“我爱她们,也爱她们所爱的一切。”
眼见无法奏效,千人律者又释放了无数炮筒,它们于空中组装拼接成巨大的荊棘刺团,棘刺滚动,仿佛一颗颗锋利獠牙,千人律者想要藉此拖延少女的攻势。
少女欺身上前,轻灵一剑。
仿佛一剑破开混沌,澄清宇内,荊棘刺团湮没于火海中完全碎裂开来,无数碎片仿佛鳞次栉比的小行星带,随后四下星散。
这一剑,挡无可挡,几可破灭星穹,反覆洲陆!
“这把剑连接着我们……”
“它会烧尽漆黑的天空……”
“让光照向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我和大家的,回家的路!”
煌煌炎光中,掣剑独行的少女身后,依稀浮现出数道熟悉身影。
那是学院长德丽莎·阿波卡利斯,那是布洛尼娅·扎伊切克,那是赤鸢仙人……
那是陪伴在少女身边的大家!
黔驴技穷的千人律者,只能撑起最后一道透明障壁,希图苟延残喘。
“啊!”
少女嘶吼出声,她挟摧枯拉朽之势,掣炎上嚣尘之威,火海所卷,锋镝所向,千人律者最后的屏障在攻势下一步步瓦解。
如晦阴翳终被驱散,久违天光重现此间,弥足珍贵的光明再次恩泽这片大地。
似是察觉到身侧有人,少女微微偏过头去,而后,她忽然愣住了,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那是她心心念念,却再不可能见到的人。
她看到,无量塔姬子娉立身侧,朝她微微颌首,粲然一笑,脸上流露出欣慰与自豪的神情,似乎在说:做得很好,琪亚娜,你永远是老师的骄傲,老师也永远以你为荣。
做完这最后的道别,姬子的身形消退于滔天炎光中,随风无痕,湮灭无声。
“啊!”
获得新生的少女扭过头去,以破竹之势朝千人律者发起最后的攻击。
光与影交错,爆鸣声连贯成一片,伴随一道炫目白光,此间万物尽皆失色,只留下空乏单调的白。
……
这出精彩的表演,终于谢幕。
天穹之下,碧空如洗,穹宇澄透。
煦日高悬,融融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安祥惬意与沉沉欲睡的微矄暖意。
光明,真好。
恰如永燃的传承之火
异度空间,支配剧场。
阴森,幽邃,昏暗,死寂……这一切构成了支配剧场的主基调。
如同陷身于暗无天日的牢狱囹圄,压抑到近乎实质的沉闷气氛,仅能辨别数尺之遥的微弱光亮,以及高悬于头顶却趋于静止的无数机械手,林林总总,无不透露出诡异与不详的气息。
仿佛这里是被神祇抛弃之地,下一秒便会有形态狰狞的魔怪堂而皇之地自黑暗中逡巡走来。
“呼……咳……”
不远处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喘息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在这一隅死寂中却如晨钟暮鼓,入耳格外清晰。
伴随沓沓迭迭的细碎脚步声,名为琪亚娜·卡斯兰娜的妙龄少女一深一浅地踉跄独行于幽邃黑暗的长廊。
清秀的小脸上泛着几分病态苍白,步伐蹒跚,身形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瞬便会因力尽不支而倒下,可这看似娇弱的少女却对此恍若无觉,她只是用柔荑素手紧握着一柄炎色重剑,一人,一剑,倒曳,拖行。
这柄剑几与她等腰齐高,火红与橘黄镶嵌咬合构成剑身主体,一眼望去,仿若将近凝滞的熔岩地火,虽处蛰伏静谧隐而不发,但仍能让人感受到昔时近乎天灾的破坏力。其边缘部分闪烁游动着宛若水银流泻的冷锐锋芒,寒光湛然,神华内敛,纵是削金断石对它而言亦属寻常。
剑名——神陨剑·史尔特尔。
它的上一任主人是——无量塔姬子。
“琪亚娜,放弃挣扎吧!”
一道诡异的声音自支配剧场内骤然响起,难辨雌雄,音色嘈杂得仿佛足有千百人众口一辞。
似乎是为了证明少女已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支配剧场内瞬间灯火通明,光华大放,映照得此间形同白昼,与先前的暗无天日形成极鲜明对比。
突袭而至的眩目白光令少女有些措手不及,她抬起手,略作遮挡因强光而略感不适的微眯眼眸,而后循声溯源朝上方望去。
然而,待看清映入眼帘的画面时,琪亚娜的瞳孔瞬间睁大。
视野中,她看到两道再熟悉不过的倩影被道道银色丝线束缚缠绕,在空中摆出扭曲怪异的姿势,仿佛悬于半空的提线人偶,无法动弹,任人摆布。
“唔……”
压抑至极点的痛苦呻吟自她们喉间不时传出,细若萧管,微似蚊蚋,乱人心弦,使人心碎,
“布洛妮娅……班长……”
望着眼前这一幕,少女低声道出她们的身份,湛蓝如海的眸子中,流露出凛冽严冬的肃杀冰寒。
与此同时,支配剧场自天花板开始陆续降下造型均一单调的机械人偶,它们仿佛悍不畏死的群蚁,重重叠叠,由里而外,将少女包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律者的权能,你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弱者。”
身后不远处,一尊格外巨大的机械傀儡——千人律者现身低声嘲笑道。
锋利如勾的狰狞指爪上攀附着数根银色丝线,罗织盘结有如蛛网,漆黑的机械身躯不知由何等材质浇筑,泛着深然的冷光,看上去坚不可摧,难以力敌,猩红的妖异双目幽幽闪烁,似乎集中了对世界的满满恶意与诅咒。
单单是站在那里,它便给人一种空前强大的压迫感,如临深渊,心神俱震。
“啊……”
似是为了激怒琪亚娜,它缓缓收紧了掌中丝线,银光游动,被束缚的两人再度发出难以抑制的痛苦呻吟。
眼见此景,琪亚娜立即咬紧银牙愤怒道:
“给我放开她们!”
“空有信念,但无能为力。”
千人律者继续嘲笑着,对少女的愤怒恍若未睹,它仿佛正在观看一场精彩的话剧表演,话语间满是猫戏老鼠般的悠游闲裕。
“住手!”
怒不可遏的琪亚娜冲了过去,她执剑冲向拦在身前的人偶军团,挥砍,劈斩,与它们混战在一团。
“只是凭着所谓的正义感与善念……”
“可到头来,都是自我感动……”
“你无法改变人心中的恶意……”
冲天的火光中,汹涌澎湃的爆炸气浪将少女掀翻在地。
“无法,改变这个丑陋的世界。”
千人律者继续狞笑着,指挥人偶军团前仆后继朝少女覆压过去。
“还差……”
无数的人偶潮水般向她涌来,叠浪千重,将她覆压在身下,寸步难行。
“一点……”
纵使此身如负千钧,可少女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她当然知道疲于应付喽罗杂兵只是浪费时间,看似游离战局之外冷眼旁观的千人律者才是罪魁祸首。她已暗中御使了空之律者的权能,于虚空处召唤了数枚亚空之矛,只待,千载良机,一觅即中。
然而这一切也在千人律者的预料中!
又或者说,恶趣味的它在演戏,它想要仔细欣赏品味少女希望破灭后沉沦绝望的样子。
遁空而行的亚空之矛即将触及千人律者机体时,突地被重重银线缠绕,如陷入蛛网的羽蛾,翕动震颤,却无法摆脱,片刻后,它们发出阵阵哀鸣,寸寸碎裂,崩解开来。
“看吧,你甚至保护不了她们!”
千人律者冷冷讥讽道,它两手交叠,丝线绞束,银光大盛,那被束缚的两道倩影在片刻静止后,忽然娇躯被扭曲到一个极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她们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刹时,血光四溅!
仿若胭脂殷红的血滴,于空际划过绚丽的弧线,给人一种凄然惨肆的美感。
滴答,滴答……
少女眼角的余光中,无数人偶游魂般影影绰绰包围上来,逐渐侵占了她整个视野。
“这就是,人的末路。”
耳畔犹自响起千人律者的结语,只是,似已渐行渐远。
意识空间。
少女的全身被银线束缚绑束,一双大手将她牢牢操之于掌心,想要将她也同化为失去自我任人摆布的傀儡人偶。
“我们都是失败者……”
千人律者的声音如跗骨之蛆不断侵入少女脑海。
“不……”
少女艰难开口,她从指缝间伸出玉臂,想要挣脱一二,却只感到仿佛陷身泥淖沼泽,无法自拔。
“人类,都是失败者!”
“我不会……向你屈服……”
“她们已经倒下了……”
千人律者突地抛出这个冷冰冰的现实。
闻言,少女如遭雷击,似是失去了最后的精气神,双膝一颤,颓然跪倒在地。
“你,是最后一个!”
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诡异音调,但分明能从中听出千人律者阴谋得逞般的狂喜。
“我……”
“……不要!”
濒临崩溃之际,琪亚娜模糊的视线中,突地浮现出一道熟悉的火红背影。
那是一名正值青春妙龄的女子,她有着火红如燃的秀发,身披彤若烟霞的第四代女武神弑神装甲——真红骑士,虽只是孑然婷婷而立,却仿佛给予了少女莫大的鼓励与自信。
她是……无量塔姬子!
“她们,从来都不会放弃!”
少女自言自语,灰暗无神的眸子因这句话重而变得澄澈如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希望光彩。
“现在轮到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话音落地,她浑身升腾起飘逸的炎光,眼前的束缚也在炎光焚灼下变得微不足道,轻易便可挣脱。
那道身影忽又一闪,幻化为神陨剑·史尔特尔,它伫立在少女身前,静默无言,似在期待被认可的新主人将它重新出鞘,一试剑锋。
“咔嚓!”
当少女重又握住大剑,周遭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而后,白光大放,此间一切,俱为飞灰!
“去告诉大家,她们的选择,没有错!”
寂静。
万簌俱寂,无声无息,仿佛话剧已经宣告谢幕,演员与宾客也已离席退场。
忽然,剧场正中绽起夺目的紫芒,强大的气场亦随之降临,不知为何,战斗的华章再度传诵,激扬的序曲重又响彻剧场!
正中轰然一声爆裂,压在少女身上的人偶军团于一瞬间全部被震离开来,纵是它们面无表情的脸上也于此刻写满了错愕。
“你的攻击结束了么?”
战局正中,长发如雪的少女重又起身,斗志昂扬如火。
“什么?”
千人律者愣住了。
“现在轮到我了,没意见吧?”
少女挥剑直指,眸中的冷冽如刀,仿佛眼前之敌再不足为惧,哪怕眼前之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亦能让其饮恨剑下。
这一幕………
与昔时虚数空间中,那个遍体鳞伤的女人对战空之律者西琳时说的话语一模一样,就连动作、神情,都如出一辙!
这一瞬,宛若无量塔姬子重临!
琪亚娜俯身挥剑冲入人偶军团,一剑一个,如同砍瓜切菜,四下竟无一合之敌。
剩余的人偶选择暂避锋芒,它们并排组成队列发射枪弹,一时火花四溅,但少女纵身而跃,身形矫健如猿猱,飞檐走壁,灵巧躲避,枪弹没能伤及她一分一毫。
“为什么还要站起来?”
少女辗转腾挪,高高跃起,挥动手中大剑,紫芒剑气脱剑而出,猛烈爆炸伴随无形罡风立时笼罩了战场,范围所及之敌被一一肃清。
仿佛飞鸟及地,少女翩翩然落于地面,她轻舒一口气,孰料下一刻,一只机械触手趁硝烟将散未散时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踝,其余人偶抓住这难得的破绽,一齐朝少女扑去。
“再怎么挣扎,也不会变!”
千人律者恨恨道,企图令少女重蹈覆辙。
忽然,数只跃在半空的机械人偶,被一道湛蓝光束贯穿击毁。
“嗯?”
千人律者疑惑地扭头望去。
远处,倒地的布洛妮娅伏地安然不动,仿佛沉寐未醒,可分明是她的声音正一字一句传来:
“琪亚娜才不管你说的这些……”
“因为她是个笨蛋……”
与此同时,神陨剑——史尔特尔剑柄处嵌入了一颗天蓝色的理律核心,琪亚娜的左瞳立时转为有如霓虹斑斓的虹色,布洛妮娅的影像亦随之浮现在她身侧。
“笨蛋不会放弃!”
无数的真理之钥充斥了支配剧场,灿灿熠熠,仿若漫天繁星,星罗棋布。
“Fire!”
少女们向前方遥遥伸出手去,齐声下达进攻指令。
佯随指令下达,千万道湛蓝光束如星光月华垂落,浮游炮掀起巨大的爆炸轰鸣,嚣尘四起,此间淹没于连绵的炮火中。
支配剧场,至此,不复存在。
硝烟终散尽。
沦为孤家寡人的千人律者孤零零幽浮于半空,看上去格外突兀显眼。
在方才的爆炸中,它失去了所有的喽啰拥趸,现在只好亲自上阵。
它操纵构成支配剧场的诸多支柱摧毁了已无一战之力的浮游炮,而后将支柱悉数砸向尚滞留地面的少女。
少女蹙眉持剑望着向她袭来的重重支柱,如此密集程度的攻击,对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她来说,根本无法逃脱。
下一刻,烟尘笼罩,周遭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只有重重支柱冰冷矗立相对。
莫非……她已经……
忽然,一片绯羽自天际款款飘落,如蛱蝶栖止,随风无痕,入风无声,漾开仿若霓虹的柔和光晕。
千人律者茫然看着这一切,它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改变了我,改变了许多人……”
远处废墟处,蓝衣的赤鸢仙人侧身躺在砖块瓦砾间,纵使和风抚上她的娇靥仍是熟睡般一动不动,可依旧是她的声音在娓娓传来。
空际,无数的绯羽萦绕盘旋成巨大的光球,似有祥云缭绕,瑞霭升腾,一眼望去,如睹神迹。
那光球斗射出道道纯白光束而后绽开,无数绯羽纷纷飘落,此间仿佛下了一场绮丽花雨,一时竟添了几分浪漫旖旎气氛。
而双眸湛蓝的少女——琪亚娜掣剑自其间俯冲直下,掌心神陨剑·史尔特尔的剑柄处,再度嵌入绛紫的识律核心。
“今后,她还会去改变更多的人,我想见证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我们不会,止步于此!”
仙姿清骨,赤发赤瞳的赤鸢仙人影像浮现在少女身畔,与之一同掣剑携手并进。
一道璀璨炎光贯穿天际,尾焰划过华丽的弧度,而后化作炽烈的火之螺旋向千人律者旋击而去。
千人律者驱动数只机械手,想要挡下这一击,但机械手方一触及火螺旋,便如烈日下的积雪,土崩瓦解,迅速消融。
这一击,无可抵挡,摧枯拉朽!
“你们的理想不可能实现,因为世界从来都不美好!”
千人律者惶惶的声音传来,隐隐透出几分恐惧不安,它终于发现,事态发展如同脱疆野马,一步步失控,直至完全脱离了它的掌握。
明明,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才不是!”
沐于爆炸产生的余波火焰与弥漫周天的清光中,倔强的少女沉声低喝,这是她第一次从正面回应千人律者。
此时,少女掌中的神陨剑·史尔特尔剑柄处,渐次闪耀起夺目的光芒,一如,破晓时的曙光,充满着希冀与期许,书写着美好与憧憬。
空律核心,其色明黄,仿佛旭日升时,璀璨绚烂。
理律核心,其色天蓝,宛若碧波生潮,永恒梦幻。
识律核心,其色绛紫,浑如紫气东来,典雅至尊。
炎律核心,其色深绯,酷似夕色霞光,瑰丽雄奇。
淹没于火焰中的少女轻轻舒展娇躯,修长的雪白单马尾辫跃动不已,身后披风猎猎作响,双手高擎为火焰清光裹束的炎之大剑,蓝眸灼灼,像是两团永不熄灭的蓝焰,气场激荡,一如王者莅临,举手投足,自生威仪。
诸天的火焰在她面前收敛桀骜,隐匿张狂,匍匐顿首,仿佛谦卑的臣民跪伏觐见至尊。
炎光飘逸,升腾着炽烈的火焰之力。
这便是,现今统御焚炎律令之女——薪炎之律者!
面对新生的薪炎之律者,千人律者驱动数根仿佛鎏金染就的荆棘藤蔓,破空声声,于空际划过道道虚影,仿佛一条条黄金巨蛇狂舞,可一切攻击都被少女灵巧闪避。
“世界当然不够美好,但也有人让我不要放弃……”
“她们指引着我……”
“像我证明着世界没那么糟糕……”
“我爱她们,也爱她们所爱的一切。”
眼见无法奏效,千人律者又释放了无数炮筒,它们于空中组装拼接成巨大的荊棘刺团,棘刺滚动,仿佛一颗颗锋利獠牙,千人律者想要藉此拖延少女的攻势。
少女欺身上前,轻灵一剑。
仿佛一剑破开混沌,澄清宇内,荊棘刺团湮没于火海中完全碎裂开来,无数碎片仿佛鳞次栉比的小行星带,随后四下星散。
这一剑,挡无可挡,几可破灭星穹,反覆洲陆!
“这把剑连接着我们……”
“它会烧尽漆黑的天空……”
“让光照向更远的地方……”
“这就是,我和大家的,回家的路!”
煌煌炎光中,掣剑独行的少女身后,依稀浮现出数道熟悉身影。
那是学院长德丽莎·阿波卡利斯,那是布洛尼娅·扎伊切克,那是赤鸢仙人……
那是陪伴在少女身边的大家!
黔驴技穷的千人律者,只能撑起最后一道透明障壁,希图苟延残喘。
“啊!”
少女嘶吼出声,她挟摧枯拉朽之势,掣炎上嚣尘之威,火海所卷,锋镝所向,千人律者最后的屏障在攻势下一步步瓦解。
如晦阴翳终被驱散,久违天光重现此间,弥足珍贵的光明再次恩泽这片大地。
似是察觉到身侧有人,少女微微偏过头去,而后,她忽然愣住了,难以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幕。
那是她心心念念,却再不可能见到的人。
她看到,无量塔姬子娉立身侧,朝她微微颌首,粲然一笑,脸上流露出欣慰与自豪的神情,似乎在说:做得很好,琪亚娜,你永远是老师的骄傲,老师也永远以你为荣。
做完这最后的道别,姬子的身形消退于滔天炎光中,随风无痕,湮灭无声。
“啊!”
获得新生的少女扭过头去,以破竹之势朝千人律者发起最后的攻击。
光与影交错,爆鸣声连贯成一片,伴随一道炫目白光,此间万物尽皆失色,只留下空乏单调的白。
……
这出精彩的表演,终于谢幕。
天穹之下,碧空如洗,穹宇澄透。
煦日高悬,融融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安祥惬意与沉沉欲睡的微矄暖意。
光明,真好。
恰如永燃的传承之火
——薪炎。
山势巍峨,峰峦崔嵬,雾岚聚散,霞光破云,缥缈云海,舒卷悠悠,此间远望去宛如世外仙境,梦幻而瑰丽,令人心怡神往。
群山苍莽间,一柄石雕巨剑以开天辟地之势笔直贯入地下,自斑驳剑身延展出无数仿若蛛网罗织般锈迹斑斑的铁索长链,与斜插地面的无尽剑刃勾连镶嵌,仿佛万剑归寂之冢,给人一种古朴压迫之感。
皲裂的大地点缀着无数蓝紫色晶体凝成的花瓣,无序排列,星罗棋布,透着几分梦幻与神秘。
这里便是,太虚遗址。
“呀!”
”喝!
此间不时传来打斗的阵阵呼喝声,循声望去,两名容貌绝美,气质各有千秋的少女正在进行激烈缠斗。
三千青丝如瀑流泻,过腰及臀几可委地,着极具神州风格的复古服饰,面容姣好的俏脸上却是写满了癫狂:猩红妖异的眸子,因愤恨嗔怨而扭曲的五官——识之律者此刻正双手秉执一柄暗红色手杖疯狂攻击身前的少女。
银白如雪的双马尾麻花辫飘于脑后,一袭红白相间的运动风衣,湛蓝如海的眸子空明澄澈如许,莹白如玉的小脸上写满了凝重——少女琪亚娜不断于此间辗转腾挪,躲避着这宛如疾风骤雨的攻击。
然识之律者的攻势虽刁钻凌厉,却每每被少女体表不时浮现出的一片绯羽格挡开来,消靡于无形。
“我能提供的帮助有限,一定要抓住机会,琪亚娜。”
在琪亚娜的脑海中,一片绯羽仿若一尾游鱼般轻灵翕动,流转光华,承载其中的赤鸢仙人意识如是说道。
“喝!”
识之律者再度低喝一声,她挥动手杖横扫向前方,一道腥红的气浪立时激荡开来,所涉之处,地面无数的蓝紫色结晶花瓣被波及击为齑粉碎晶。
但在有如雨霏雪兴的漫天碎晶中,一道倩影躲过攻击,凌空惊鸿而起。
她将空间具现化为实质的橘红色柱体,而后将之以破竹之势贯向地面的识之律者,千钧坠地,势如山崩,立时, 地面硝烟弥漫,嚣尘四起。
“到此为止吧!”
少女望着明显被这一击打懵了的识之律者,以类似审判的语调凝声道。
“可恶!”
受此一击的识之律者摇晃着身形,她以手抚额,脚步踉跄,周身不断渗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黑云惨雾,其间不时烁动着仿若群萤恹倦的血红光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打成这个样子?”
“你们两个,就不能老老实实听我的吗?”
随着识之律者歇斯底里的话语落地,她再度睁开眼睛,色泽如血猩红欲滴的眸子飙射出令人心寒的怨毒与……杀意!
下一瞬,场景骤变!
天幕几乎是在刹那间化作暗红,逶迤连绵的山脉,如絮如织的云团……此间一切的一切,仿佛都被鲜血洇染浸透,显出几分森然可怖。
这,已经不是方才远望去令人心向往之的世外仙境了,此刻看上去更像是……惨绝人寰生灵禁绝的修罗场!
也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琪亚娜脑后双马尾辫解开延展为如瀑白发,裙摆如同绚丽花瓣逦迤旋开,身后凭空生出翕动忽闪的羽翼,举手投足间缭绕着空间之力——她披上了独属于空之律者的律者装甲。
此间,虚空震荡,空间幻灭,二人一前一后,化作鸿影,于空际展开了追逐战。
“可恶!可恶!可恶!”
望着前方御空飞遁的琪亚娜,识之律者信手一招,数把游离的金色剑刃凭空浮现,仿佛离弦之箭朝少女直直贯击而去。
见得此景,琪亚娜撑起双手,身前顿时浮现出数轮虫洞,那些剑刃没入其中,仿佛泥牛入海般悉数被虫洞吞没,没能伤得她分毫。
“你们,自大狂,白痴!”
眼见攻击没有奏效,识之律者脸上怒意更加炽盛,她索性欺身上前拔剑挥斩,少女仓促之下只能举起手中的亚空之矛,勉力招架。
然这强大的力量终将琪亚娜自半空击落至地面。
方落地,少女来不及喘息便纵身飞起躲避,下一瞬,落脚地瞬间被数柄金剑贯穿。
“为什么挡我的路?为什么要帮那个废物?”
识之律者双手聚于胸前,凝结出一氤氲酝酿着浓浓血腥气的血色气团,气团翻滚,从中孕育出一把黑红之剑,剑身震颤,裹挟着蓝紫色气浪朝少女贯击而去。
“为什么!”
琪亚娜将数柄亚空之矛拼接组合为盾,然只支撑了片刻,强大的力量就令盾分崩离析,她咬咬牙,几乎用尽全力才勉强将这股力量导向空际。
然而,还未等琪亚娜松口气,当她再度抬头时,眼前的景象令她愣住了:
在琪亚娜的视线中,识之律者蹈足于虚空,幽浮空际,无数的黑色气旋萦绕其身,仿若龙卷将识之律者汇聚其中,看上去声势浩大,极为惊人。
“你们明明都是,失败者!”
望着下方的少女,识之律者恨恨出声,猩红眸子变得更加瘆人,她的周身绽起仿若电蛇游动的紫芒,脚下的大地也不堪重负,在这股力量作用下,逐渐支离,破碎。
她的身后,凭空浮现出一巨大的鸾鸟纹样,绯红羽翼纵贯天际翼展凌云,昂首冲天,引吭待歌,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便会唳鸣冲霄,振翼而飞。
这股力量波动,少女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本该属于……
“这是班长的……”
望着这熟悉的一幕,琪亚娜失神喃喃道。
忽然,一只纤纤玉手轻抚上琪亚娜背部,而后,赤鸢仙人袅袅空灵的声音于少女耳畔响起:
“琪亚娜,控制你的力量……”
闻言,少女阖上双目,跟随赤鸢仙人的引导,右手伸前,撷取流光,掬拢华彩。
“……回忆起我教你的……”
她的掌中浮现出一颗金色光球,拖曳着道道绚目光焰,散发着煌煌之威,与此同时,她的周身渐次出现数把仿若鎏金的游离剑刃,众星拱月般将少女拱卫其中。
在识之律者惊愕的眼神中,赤发赤瞳,仙姿清骨的赤鸢仙人,白发蓝晴,修长窈窕的琪亚娜,两道迥乎不同的身影此刻竟融为一体。
“神者,变化之极也……”
额间跃动着璀璨的光焰,少女轻声咏唱着仿佛源自太古初世的律令,脚下亦随之浮现出繁复至极的法阵。
“……妙万物之为本,不可以形解者也……”
那光球渐化作锋利无俦的巨型光剑,与前方栖宿于幽黑色火焰中的识之律者遥遥相望,针芒相对。
“太虚剑气,神韵!”
伴随少女的话音落地,光剑仿佛受到鼓舞,体积凭空扩增了近一倍,而后,化作一股脉冲光焰朝前方的敌人——识之律者斩灭而去。
“啊!”
前方幽邃冥火中,识之律者歇斯底里的声音再度响起:
“怎么可能输给这家伙?”
她汇聚全身之力,一只通体紫黑的巨型鸾鸟发出一道高亢的唳鸣,振翼俯冲,与贯击而来的煌煌剑影对撞,掀起规模空前的爆炸涟漪波动。
光与影交错,巨大的爆鸣声连贯成一片,此间万物,仿佛都被剥夺了原本的颜色,只留下空泛单调的白。
“班长,从来不是,失败者!”
在少女坚毅的目光中,识之律者面容逐渐扭曲,最终被漫天的光焰吞噬。
“啊?”
忽然间,万籁俱寂,仿佛一切都趋于静止,琪亚娜抬起头来,讶然出声。
身前不远处的虚空处,赤鸢仙人沐于道道柔光中,临风负手而立,她的身前,一团黑色火焰于掌心静静升腾燃烧,火焰之中,几片黑羽如有灵性般缓缓游动。
“谢谢你,琪亚娜,律者就交给我了,幻境即将解除,你回去吧。”
随着她的话语,她掌中幽黑冥炎渐淡化为纯白光焰,拘囿其间的黑羽也仿佛受到感化,洗净铅华,褪去秽涅,返归绯红。
“这一次大概是,永别了。”
闻言,琪亚娜睁大了湛蓝的双眼,她不信般摇摇头,急声道:
“等一下班长,应该还有其他办法!”
“或许吧,但,这是我的使命。”
赤鸢仙人绰约立于空际,火红如燃的秀发随风摇曳,裙裾款款飘动,她始终没有回头,只是以不置可否的语调淡然开口。
这是,留于少女眸中的最后一瞬光景。
幻境终于破灭,因激战而变得面目全非的天幕降下无数流炎,仿佛豪雨洗礼了万物,终于,伴随一道炫目的白光划过,天地乾坤,重归朗朗。
一片绯羽自天际悄然飘落,如蛱蝶栖止缓缓落于琪亚娜掌心,漾开仿若霓虹的斑斓光晕。
在少女噙泪的目光注视下,绯羽一点点风化,支离,破碎,湮灭。
“够了,又是这样……”
望着栖于掌心的绯羽,少女阖上双目,泫然欲泣。
无数的巨石、断裂的锁链、碎裂的剑刃缓缓自天穹坠落,这一隅天地经此骤变此刻已是濒临崩溃。
但少女对周遭的一切仿若无觉,她掌心的绯羽摇曳起如蜃景斑斓的五彩光带:
“用牺牲换来所谓的胜利,无法接受……”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地,她的掌心渐凝结出仿佛积木拼接的紫色晶体,而后,一道炫目白光纵贯,幽邃虫洞刹时洞开。
“把班长,还给我!”
望着虫洞内仿若碧海生潮般翻涌着的深然光幕,少女毫不畏惧地握紧了拳头,挺身涉步其中,毅然开口。
此间似响起娓娓动听的歌声,莫可名状的混沌迅速包围过来将琪亚娜吞噬,与此同时,少女眼前光影匆匆变幻流逝。
她的身上已解除了空之律者装甲,失去了装甲保护,她便无法御使操纵虚空的权能,因此在此间强大的排斥力场作用下,步履蹒跚,举步维艰,几乎睁不开眼睛。
“赤鸢仙人,我没有说谎。”
忽然,耳畔传来一熟悉的男子声音,少女恍然惊觉,待急回身看去,一道尖利的枪声划破天际骤然响起。
血色天幕下,身着幽蓝色影骑士月轮装甲的赤鸢仙人倒在血泊中,她身后安然兀立着一金发碧眼,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子,他手持的仿·天火圣裁枪口焰光正渐渐湮息。
少女亦随之跌倒在地,感同身受,她终于明白了,这是赤鸢仙人的一角记忆回溯。
“我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和欺骗……”
耳畔回响起赤鸢仙人失落的喃喃低语。
“班长,我绝对不会欺骗你。”
少女撑起手臂,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地面上艰难爬起,一字一句认真道。
下一瞬,西伯利亚平原,霜雪泽被冰封千里,寒风凛冽刺骨,漫天梨花纷飞。
一位着玄色女武神装甲,发型与赤鸢仙人极似的黑发少女身体被亚空之矛贯穿悬于半空,自胸口开始逐渐虚化消散,她于肆意凛冽的寒风,柔声留下弥留之语:
“立雪,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惶惶的赤鸢仙人伸出手去想要极力挽留,却只能看着她眼睁睁在自己眼前如泡沫般旋灭,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