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别动……”
一个黑衣少年,将一个紫衣女子护着身前。
“阿羡!”女子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嘴边的一道血线,看着他慢慢倒下。女孩名叫江厌离,是云梦江氏的长姐,是兰陵金氏金子轩的妻子。
着黑衣的少年是魏无羡,这叫他阿羡的姑娘是他的师姐,魏无羡心口处有一个黑色的窟窿,显然是被人一剑贯心了。魏无羡微微张口,血比声音先出,滴落在玄衣,他模糊的说了句“师姐,对不起”。江厌离看着自己疼爱的弟弟如今身受重伤,只记得用手死死捂住嘴,但还是哭的声音颤抖。
她的阿羡在临死前,似乎都是觉得对不起自己,就连失去意识往下倒,都是避开自己的手,倒在地上。伤口流血不止,染红那一处土地。
江澄扶着她坐在地上,江澄虽然没有叫喊魏无羡的名字,没有像江厌离这样泣不成声。可他的眼神却是惊讶,又似乎这是意料之内的。因为江澄看着江厌离见那人拿着剑刺过来时,她用尽力气推魏无羡,可是,没有推动。魏无羡就像是一座山一样,一动不动。也许是知道师姐推他是为了什么,如果他身后有刀,他不能懂,江澄离师姐还远呢,他动不了,师姐也不能动,即使他死,他不能让师姐和江澄受到伤害,这是他答应虞夫人的。
或许他刨金丹是因为对不起江氏,那现在他不愿意让师姐为他挡刀,大抵是因为他自认为对不起师姐吧。可惜,云梦少年不再,留下的,只有乱葬岗重回的夷陵老祖。可惜,不夜天那晚过去,夷陵老祖神陨,身死魂消。
一旁的仙门百家看到魏无羡死了,顿时也停止了对那些失了控制的凶尸的打杀,开始欢呼雀跃。以姚宗主为首的几个小宗门,挨到江澄身边,似讨好非讨好地说:“江宗主,如今这魏无羡已死,您何必再留恋这等丧心病狂的人呢?不过,请将这夷陵老祖的尸体交于修真界,江宗主切不可一人留下,否则,江氏就是与仙门百家为敌!”姚宗主说的正义凛然,且句句紧逼江氏,说的好像他是什么盖世英雄,说的好像是他杀了魏无羡,说得好像,如果江氏不交出魏无羡的尸体,他能将其夺过来似的。
一声声“夷陵老祖”从姚宗主嘴里说出来,丝毫不遮掩他对魏婴的偏见,这“夷陵老祖”的名号此时看来,简直是嘲讽极了。江厌离听着,忍不下去,抢在江澄前面骂了回去:“阿羡是我云梦江氏的人,凭什么交于你们!”
“金小夫人,这夷陵老祖是杀害您夫君的凶手!”姚宗主句句紧逼,似乎并不怕得罪这江氏。
“闭嘴!阿羡是我的阿羡,他才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夷陵老祖’!”江厌离哭的眼角红红的,若是魏无羡此时还活着,一定会没心没肺的给她擦擦眼泪,然后再背着她,杀了那些惹她伤心的人。
“金小夫人,请将魏无羡的尸体,交于仙门百家。”姚宗主一声声逼着,逼江厌离交出魏无羡的尸体。
蓝湛这时终于挤进江厌离身边,他挤进去的那一刻,看清魏婴满脸是血的那一刻,愣住了。
他颤抖的伸出手,抚上魏婴冰凉的脸,那脸苍白极了,血染在苍白的脸上,竟平白多出几分兮兮可怜。江厌离已经哭不出声音了,蓝湛将手中紧握着的避尘狠狠往下捅,剑鞘竟入地三分,不用多说,这位含光君,此时定是气急了的。
江澄怔怔地看着魏无羡,过一会,将陈情从他手里抽出来,转头对江厌离说:“阿姐,我们走吧,带魏无羡回云梦,带魏无羡回家。”
江厌离紧紧抱着魏无羡,她什么都不顾了,她只要带她的阿羡回云梦,只要带她的阿羡回家。
江厌离离开了不夜天,抱着她的阿羡的尸体回了云梦,走前也不忘差人把阿凌带回云梦。
江澄没走,他作为云梦江氏宗主,还是要为云梦考虑的。也是因为,魏无羡的阴虎符。阴虎符极邪,切不可落入不轨之人手中。
蓝湛拖着步子,走到江澄身边,压着嗓子,低声问道:“江公子,可否将魏婴的陈情给我?”
“凭什么?他魏无羡是我云梦江氏的人,他所有东西都是属于云梦的。他也会留给云梦。”江澄一句话给他噎回去。
他顿了顿,似乎是喘了喘气,接着说:“你不是不喜欢他嘛!不是也希望他死吗!他现在死了,可合了你的愿?你满意了?你们满意了!!”
江澄站起来,捡起刚刚因为太过激动手滑落在地上的陈情,头也不回。紫色的发带那么随风飞着,手腕上,还系着跟红色的发带。他去了不夜天的中心,他看着仙门百家将自己孤立在人群的中央,看着他们对自己异样的眼神,突然自嘲般的笑笑。
笑声刚落,突然,站在中心的江澄的正头上,出现了一个泛着红色杀戮气息的的东西,他认识那东西,仙门百家都认识,那是阴虎符!夷陵老祖操控凶尸的阴虎符!射日之征大显光彩的阴虎符!若有了这阴虎符,统一修真界还不是瞬息之事!
正当众人为抢夺阴虎符自相残杀时,阴虎符突然红光尽失,突然上升,骤然掉落,众人接不住,阴虎符碎了,碎了一半毁了一半,碎掉的一半似乎也没什么用,毕竟另一半已毁,也就没人再管了。只是这事过去后,世人打骂夷陵老祖丧心病狂,制出这种邪阴的东西。
蓝湛渡步走到江澄身前,第二次垂下眼眸,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有点水光,缓缓开口道:“江公子,可否将魏婴的陈情给我,亦或是随便”
江澄现在不想搭理任何仙门百家的人,尤其是想杀了他的人……虽然他自己也曾想过杀了他……在莲花坞大难的时候。
他腰上的乾坤袋里有魏无羡的随便,现在手中有他的鬼笛陈情,他一个都不想给蓝湛,便随手将一枚清心铃扔进蓝湛怀里,扬长而去。
蓝湛紧紧握住手中的清心铃,蹲到地上,微红的眼角终于落下第一滴水珠,随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往下掉。这是他第二次哭了。上一次还是在屠戮玄武的洞里,云深不知处被烧毁,父亲重病,兄长带着藏书阁抢救出的书逃出避难,腿被温旭生生打断,几重压力打压下他才哭。这次哭,竟然只是因为魏婴死了,这次魏婴没有在他耳边烦他了,说来也好笑,他这次哭,竟然还想听到魏婴用他笑嘻嘻的声音烦他,对他来说那似乎不再是烦他了,而是他在毫无生机的情况下活下去的希望吧。
江澄回到莲花坞时,江厌离眼睛红红的,怀中抱着刚从金陵台抱来的小金凌。刚满月不久的小金凌还在襁褓之中,也在一旁哭泣。似乎也是在为他这个刚死去的大舅舅哭泣。
魏无羡啊魏无羡,你说你死就死了,还让我阿姐把你尸体带回来,还让我阿姐哭,还让我把你的破笛子带回来。你有种死,敢不敢回来让我狠狠用紫电抽你……你要是敢回来,我就把你的腿打断,把你锁在莲花坞……让你那也去不了……好好陪着阿姐,陪着我……
江澄向来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也是出了名的刀子嘴豆腐心,刚回来那会死活不让魏无羡下葬,可没过几天,家仆们就发现,莲花坞的祠堂里,多了一个灵位,就这江枫眠旁边。
“云梦江氏大弟子魏无羡”
也是呢,他父亲是江枫眠的挚友,说来,应该是有那个资格的吧……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家仆慢慢发现,陈情每日都会被他们的宗主拿在手里,无论何时,不是拿在手里擦拭,就是别在腰间抚摸,金凌的小手想去摸,江澄从不让。
奇怪,明明百凤山围猎时,陈情是有排斥反应的啊,明明那是对他最好的师姐想去摸,为什么会排斥,魏无羡不明白,若他知道此时的陈情在江澄手中一点戾气都没有,会不会很惊喜。
蓝湛回了云深不知处,自罚面壁思过,自罚抄写家规,一遍一遍的抄,一直……清心铃就放在他的桌案旁,侧头便能看到,放在忘机琴旁,与一坛天子笑并靠。蓝曦臣不止一次劝蓝湛不要这样,斯人已逝,逝者安息,忘机从不听,这样自罚三个月后,他逢乱必出,解决完邪祟就到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就是之前魏婴摸鱼的地方,在那里问灵,也在寒潭洞问灵。一问,便是好几年。
时间逝去如飞,过去的事情或许被人淡忘,或许被人铭记。小金陵已经三岁了,魏无羡已经死了三年了,这三年之中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修习诡道的人不少,没有一个是曾经的少年。明知那少年不会夺舍,明知那少年已死,却还要逼问每一个被他抓住的鬼道人士是不是魏无羡,知不知道魏无羡在哪……
小金陵还经常问他自己的表字什么,经常得到“如兰”这个回答,他知道这是他满月那天起的表字。可当他问江晚吟为什么从不唤他如兰的时候,答案却与他嫌弃这两个字时的神态完全不同。
他会说,“他取的,不唤”
而要他为自己换个表字的时候,
他却又说,“他取的,不换”
明知少年不会回来,仍然等待。
云深不知处后山附近经常可以听到一曲问灵,而当年蓝湛逢乱必出路过被围剿的乱葬岗时找到的孩子,也已经不小,蓝湛几乎把所有的心思分成小小的几部分,培养那个孩子,等魏婴,找魏婴。
蓝忘机的身上,一直带着那枚银铃,那个云梦的东西,那个江澄随手扔到他怀里的清心铃,清心铃清心凝神的功效。江澄似乎不知,他腰间挂的清心铃,是当年魏无羡恶趣味换上的自己的清心铃,而他扔给蓝湛的,正是魏无羡从小带到大的清心铃。蓝湛把魏婴曾经扯下来的抹额悉心收好,收到一个檀木盒子中,从不碰那条抹额,也从不许别人碰,他的少年他没护好,他后悔极了。
仙门百家何尝不是惦记着这位夷陵老祖?
魏无羡死的第一年,害怕,害怕他夺舍重回,报复。
魏无羡死的第二年,害怕,害怕他在等待时机。
魏无羡死的第三年,害怕,修诡道的人虽不多,但越来越精通。
魏无羡死的第四年……
第五年……
第六年……
……
……
……
直到他死的第十年,仙门百家才愿意真正相信,这个夷陵老祖,是真的死了,身死魂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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