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气并没有因为昨夜的雨而丧失盛夏的气味,扑面而来的栀子花香连带着微风吹响风铃,阳光是清晨的味道,不沾染一丝燥热的气息。
少年躺在床上,任由斑驳的树影在他的脸上嬉戏。面上拂不去清晰可见到睡颜。与呼吸同频率微微起伏的睫毛,这一刻就像花一样绽放在少年脸上。
所有的一切都以岁月静好的画面为代言,谁知楼下传来的一声巨响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少年人扶着额头起身,银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在稍许片刻的回神后,他走下了床,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下楼,厨房的声响立刻吸引了少年人的注意,忐忑不安的心让他近乎怀疑地推开了门,还好,只是一个对烹饪一窍不通的发小,而不是强盗。
金啊,格瑞,你,你下来了啊!
格瑞…
金哈哈,我本来是想尝试着做一下菜给你一个惊喜的,可是毕竟技不如人嘛!
金就…成这样了。
银发少年看着眼前近乎脏乱的厨房,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不知为何,这番景象居然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安心。
金额…我会处理干净的,你不用担心。
金虽然做饭不太行,但我也是从小被姐姐磨练出来的清洁机器人,这点小事就放心交给我吧!
与其说是习惯,不如说是长久以来积攒下的默契。
少年人走上前拿过本在金发男孩手中的锅铲,拿下围裙系在腰间。一套动作下来便可知他有多熟练。
金格瑞??
格瑞可以了,金,剩下的交给我吧。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这句话说出来时他的嘴角是挂笑的。金发男孩刚好捕捉到了这一点。尴尬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下来。男孩抢先一步夺过了放在刀架上的菜刀,好像得逞似的回头笑了笑。
金那怎么行,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被你一个人占了呢!
男孩的脸上像往常一样挂满了笑容,如果忽略昨晚的不愉快,一切好像都还算得上温馨。
早餐桌上的菜品还是老几样,但几乎每次都会被吃的精光。金发男孩拿起一片面包塞进嘴里,又顺手将酸奶打开。对面的人手中捧着装着牛奶的玻璃杯,手指腹在不停的研磨。似乎证实了他的思绪的飘渺。
金格瑞
格瑞嗯?什么事,金?
金姐姐今天早上起早出去了,下午就会回来的,你不用那么担心呐!
格瑞嗯。
金对了,格瑞,姐姐到底送了你什么礼物啊,她到现在都没肯告诉我。
金问一下都不行…
格瑞嗯…很普通的一件东西。
金真的是这样吗?我还以为姐姐忙前忙后准备了大半个月的礼物会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呢!原来这么普通啊。
格瑞秋姐为了这份礼物准备了半个月?
金是啊,她自己还不让我告诉你,说你在备战高考,要专心上课,不能为这事操心。
金对了,她还………
剩下的话怎么也听不清了,耳边像进入真空一样细杂。雨点丛生的窗外恍惚间暗沉。电视里播报的新闻,窗外响过的单车铃。以及唯一肯定的呼吸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仿佛当机的机器。
窗前的角落,一抹金色格外的耀眼,甚至格格不入,沙发上坐着的人不知沉默了多久,直至大门打开,雨鞋踩着雨水溅过,才终于有了反应,然而又是平静。
房间平静的有些太过死寂了,一直持续到窗外的小雨变了脸,一瞬间倒向地面。也正是这一击打醒了“睡梦”中的人。
格瑞金…?
银发少年站起,大门前狂风般的冷空气将他吸引,当空了一层的雨具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疯狂一样地狂奔出去。
这天的雨中多出来一个青年和无数的呼唤声。
几乎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曾经热闹非凡的地方只剩下了顶着风雨的植物和在暴雨中奔跑的他。
不久,雨点发现他坐在了公园的一把长椅上,什么都没有做,无声无息地,仿佛和周围的一切融为了一体。视线飘在雨里,从小桥到城市,从孤儿院到那个家。他好像又把他的人生度过了一遍。最后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但他不怨,这是他自己遭的罪。
雨反反复复冲刷着什么,不知是他的心还是脸,竟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他抬头,却发觉什么也看不见。天色比出门前更黑了。睡意开始如藤蔓爬行。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好像又是黑暗,但这一次格外的安心,于是乎依稀地可以看见如太阳一样温暖的金黄。
雨停了。
太阳从天边爬过,树叶摇曳微风荡漾,就当昨晚只是一场游戏。
盛夏的蝉鸣和桑树在阳光的直射下那么得耀眼,就连睡梦中的人也忍不住多望几眼。
雪白的病床上躺着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头上的沉重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不过后来他知晓,如果骨头散架的感觉也是活着的象征的话,就估计不会这么想了。
撑着床勉强坐起来,回忆着昨晚的事。料想是他人的帮助,正在组织语言想怎么道谢或是直接辞别自己打车回家。反正不管怎么说 ,他会付所有的医疗费甚至是人情费。只要让他回家,他还需要去找到他们,不论多久。
这个假设被摧毁是在腿下一沉后,金发男孩呼吸均匀地趴在床边,眼边有些红润,眼袋微重。看来,这又是个麻烦别人的事,只是人情比较轻松而已。
少年想抬起手问些什么,也仍是收回去了。他望着窗外明媚的景色。如果忽略身上的酸痛,这将会是美好一天的开始。
门随着思绪的回归打开了。
来的人很熟悉,熟悉到让躯体不由的亲近,却又在做出反映时第一时间退回。
她几乎是熟练地坐在了床的另一边,拉开了自带的饭板。把手中的菜品摆了上去。最后,将床的靠背调整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句话,但她的脸上神情似乎什么都说了。银发少年第一次不知所措起来,他捏紧了身下的被褥。动作之间承认了他昨天的错误。
是的,是他一意孤行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他可以早点清醒,一切都不会发生。
再一次,他破坏了自己的家。
一只温热的手直直地拉回了少年的思绪。就像细雨绵绵中雨水对花朵的吻那样轻柔。几乎包揽了少年所有的坏情绪。
秋格瑞。
秋都过去了。
秋我和金都在你身边。
秋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像是云层中的水分突破了张力,怀着从未有过的心情向大地落去。这些年,他好像直到现在才正真懂得了什么是家。
格瑞嗯…谢谢你,秋姐。
顷刻间,窗外的栀子花开了,香气飘了很远。
吃完早餐后,屋内又恢复了寂静。于是乎刀削过苹果的声音清晰可见。
格瑞秋姐,昨晚……
秋真是的。
秋昨晚你们两个小家伙可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秋先是金突然跑过来找我,后来是发现在雨中昏迷的你。
秋当时你整个人衣服都是湿的,还发着高烧,可吓死我了
秋金这个淘气的,这么大件事不和我说一声就算了,还把你牵进来了,真不知道怎么管他。
少女喋喋不休地从昨夜的事件经过谈到了最普通的家常便饭,手中的水果刀不停转动,到后来,所有的苹果都变成了一个个安安静静躺在碟中的小兔子。时间就这么寻常的流逝了。
格瑞秋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秋嗯,当然可以啊格瑞。你说吧。
格瑞你昨天去做什么了?
秋嗯……
秋这个……
格瑞不说也没关系的,如果是秘密的话。
秋也不算是吧。
秋我就是去了圣空市一趟。
格瑞为什么突然想起去那里?
秋你不是说你想出去住吗。
秋我就想早点去那里看看,毕竟现在竞争压力这么大,好的房子说不定一会儿就卖光了。
秋更别提圣空市这么个特线城市了。
秋只可惜看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一套能定下的。
秋我打算等你好了再过去一趟,你以后可是要在圣空市生活的,怎么说以后的小家也不能这么马虎。
秋可不能像金那样生活的那么粗糙。
秋他那个孩子,只要能住就没有什么可嫌弃的,估计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格瑞嗯,看房子那天我能和你一起去吗,秋姐?
秋嗯,当然可以啊,你自己的房子你住着舒服当然是最好的。只是不知道把金留在家里会闹出多少些事,想想就头疼。
格瑞带过去吧。
秋嗯?
格瑞把金一起带过去吧。
秋噗,你就不怕他闹出什么事?
格瑞就算闹出也不会是什么很大的事,更何况,我们都在,能有什么可怕的。
六月的天气应当是说变就变,像个阴晴不定的孩子。不过,看懂了它的变化,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金唔…
被搁置了很久的男孩不情愿地揉了揉眼睛,刚睡醒的他眼中还带着雾气。
金姐姐…格…格瑞!
金你醒了!
秋是啊,醒了好久了,也只有你睡了这么久。
金嗯?现在几点了?
秋刚好到要去做午饭的时间。
金啊!?我睡了这么久吗?
秋你还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也不看看压在谁身上。
金额…格瑞,对不起啊!
金我不知道我会睡这么久。
秋对啊,有人肚子饿了想要来一块苹果吗?
金我我我!我要!
秋慢点抢,给格瑞留一点。
金知道了!
窗外又如高考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冲刷着窗外正挂着的太阳和虹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