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祺是个好孩子,这是搬过来住之后,江燃不得不承认的一点。
身体不好,之前有很严重的哮喘,沐诗也是为了这个才不择手段的筹钱。没错,是很可怜,江燃也挺心疼这孩子,但并不代表可以原谅。
凭什么原谅?凭她的阿祺到死都没能见上她一面?
只不过是看着这么个连照顾自己都成问题的孩子,没有家的庇护,过不了几天就会饿死冻死,于心不忍罢了。
啊,可能也是因为,他长了张几乎和马嘉祺一模一样的脸吧。
她还在律所工作,只不过现在律所是她自己的了。
沐祺不去上学——之前也没怎么去过学校。不过之前是身体的原因,现在就是,单纯的不去,江燃也不管。
等他成年了,自己也就离开吧。
家里的钥匙,沐祺也有一把。但她藏了心眼,地下室的那个没给他。
那里,有她才能看的东西。
只有她才能看。
她以为自己并未付出什么,只是把沐祺当弟弟,以一个姐姐那样的责任照顾着。
可是做者无心,受者有意。
她每个月的十二日要去花店买一束卡布奇诺玫瑰,然后开车去几百公里以外那个墓园去给马嘉祺送花。
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黑白照片里俊朗的人儿唇边带笑,她每次都能不吃不喝、什么都不做的看个几小时。
其实,去墓园就是单纯的折磨她自己。
用血淋淋的事实提醒她,是你不够强大,才没能保护你爱的人。
几年前父母如是,马嘉祺也如是。
江燃一度认为自己活的很失败。
她现在不愁吃穿,赚的盆满钵满,该杀的人也都杀完了,还能看着焦头烂额的警察找点乐子。
但是她想要的没有了啊。
她刻意的和沐祺保持着分寸,不接受他任何的示好和一点点的小心思。
她自己心里明白,心只能给马嘉祺。
马嘉祺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她现在只剩一幅空壳,灵魂早已随着那年那件肮脏的事情腐朽,烂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她活的像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感官,没有情绪。
马嘉祺是她的命。
马嘉祺死了,她什么时候会去天堂找他啊?
啊,不对。
她手上沾了无数的血,按理说……应该下地狱吧。
收留沐祺,其实她也是想给自己积点德。
她倒数着离沐祺成年的日子,到时候,她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
江燃从未爱过沐祺,单纯的孩子却动了心。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对江燃意味着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她喜欢自己的这张脸。
可他不知道的是,江燃爱的不是这张脸,爱的是曾经有着这张脸的那个人。
马嘉祺就算被浓硫酸泼了、血肉模糊不成个人样了,江燃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变心。
她爱的是那个善良纯洁的灵魂。
可沐祺不懂。
在他的设想里——天真的设想里,接触多了,江燃会喜欢他的。
自幼生活在贫民窟了里,疾病缠身,每天过的生不如死,江燃的出现像是一束光,把他本来暗无天日的未来都照亮了。
最让他喜欢江燃喜欢到不行的事情,是那个雨夜。
江燃从墓园回来。
雨下的大极了,噼里啪啦的敲着窗户,听得他心惊胆战。
姐姐好像没带伞吧……
心里一惊,翻身下床取了把伞就往门外跑。
江燃没告诉过他自己去的是墓园,可是一来二去,见她每次出门的黑衣服和回来时红肿的眼眶,他已经猜了个七八分。
沐祺打小就聪明,否则没法在贫民窟活十几年。
江燃每次回来兴致都不高,而且都是深夜。他软软的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也头都不回的说一声不用了,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吧。
沐祺在小区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伞根本挡不住雨丝,一会儿就感到又湿又冷。
为什么姐姐还不回来啊……
到底是身体太弱,没过多时就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没有意识之前,最后听到的好像是姐姐叫他名字。
幻听吧。
醒来是在自己的床上。换了干衣服,盖着被子,整个人晕乎乎的,没有力气,头痛欲裂。
好难受……姐姐在哪……
江燃小祺?醒了?
江燃端着一个盆进来,里面装的冰水,泡着条毛巾。
江燃吓死我了,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淋雨啊。
大风把他的伞吹跑了,江燃发现他的时候,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雨里,身子冰凉冰凉的,江燃还以为这孩子是不是心里有啥问题……
江燃心疼的伸手摸了摸沐祺额头,还是滚烫滚烫的。
敷了条冰毛巾,也没感觉好到哪去。
沐祺姐姐……
沐祺我难受……
艰涩的开口,身上的难受和心里的委屈让眼泪一下子蓄满眼眶。
江燃我在呢。
生病的小朋友还是关心一下吧。
江燃小心的伸手拥住了他,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没有搂太紧。
毕竟,就算有那张脸,沐祺永远也比不上马嘉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