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儿扔下吧。”
“那怎么行,下达的命令可是去流放啊!违命是要砍头的,我可不想做这家伙的陪葬。”
“把他扔在这儿,他身受重伤,地儿又人迹罕至。不用我说也活不久,那这和流放有区别吗?”
“也对,反正都是死。唉,他也真是造孽啊,赖上个没出息的娘。走,待会儿吃酒去。”
白洛谿在迷糊中听见两人说话。白洛谿的娘是宫中女官,因想升官,亲自为皇上送餐,不料地上有积水没站稳。保好的鸡汤洒在皇上的龙袍上。鸡汤是滚烫的,皇上美好心情瞬间被泼息。她既失体统,又触及权贵。本来这就完了,心里一慌,手中的黄釉盅摔个粉碎,黄釉盅可是皇上最爱的蛊啊。皇上很是恼怒,念着她心地善良并无害处,只是打一百大板。体弱多病,骨如细柳的她怎受得起此刑。终于,吃不消了,咽下气。
盅已碎,人亦亡,刑不能停。白洛谿从未见过爹,不知是死了,还是不愿见。他有几个兄弟,但当他希望询求帮助时,却避而远之。以一人之力,他抗下了,也让他看清现实。
在颠簸的马车上,白洛谿给一遍遍回想行刑的场景。血止不住的冒,全身疼得无法动弹,双眼如灌铅般垂着。他想说话,每次张嘴黏稠的血液便涌进嗓子。唯一能做的,在后厢稻草上苟延残喘。突然身体一轻,是要死了吗,死是这种感觉?脑中徘徊着这些声音。
“这家伙怪可怜的,世间还没看够就要走了。没记错的话刑官是老王吧。”其中一个使吏将他抱起。
“那老王八下手最狠,我都被他打过。”
对话渐渐清晰,白洛谿艰难睁开眼,苍白的天映入眼帘。下沉,秋叶发出唰唰的压碎声,白洛谿咳了咳,殷红的血喷在使吏的衣上。使吏嫌弃至极,连连后退,拍着那衣服希望拍掉晦气:“这孽种怎么这么能咳。”
他想死,因没有任何属于他的亲人;他想活,因他要报了母亲的仇。听着“孽种”二字,他不禁握紧枯叶,要是这些烦人的东西也如这叶般能轻易捏碎就好了。
使吏也算有良心,替白洛谿给找了棵树,让他靠着,不至于在死之前那么痛苦。
一天没进食了,白洛谿不觉得饿,大概是痛得无了知觉。等他熟悉周围的一切,使吏早无影无踪。现在已是深秋,地上的枫叶堆得厚实,一眼望去除了光秃秃的树开还是树干,“伤春悲秋”说得就是这个场景吧。
“不……不……不,我还不……不能死……”拼尽全身力会白洛谿抓着树干硬是将自己拽起。空气静得可怕,人孤身处在自然中总显得渺小。延着来时的路出这枫叶林不太可能,枫叶的颜色深浅不一毫无规律,车轮的碾痕被风吹散,仿佛白洛谿从出生到现在从未离开枫叶林。
天色渐渐暗淡, 白洛谿已经没血可流, 血渍凝固在衣上。他狼狈不堪,和禽兽没两样。远处响起清脆的脚步声,开始以为是动物在觅食,可这脚步有自己的思想, 断断续续、时近时远。白洛谿没在意,直到发现脚步急促且向他靠近。
“嘿!公子!公子!你也是来找好看的枫叶吗?”有个女孩向他招手。
白洛谿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囚服扭头向树林深处快走。他不知来时路,也不知林子有多大,对他而言去哪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