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失血过多!全血不够!通知血室紧急备血!”
“情况非常危险,血压还在往下掉!”
“准备腹腔动脉造影,快快快!!”
……
周围一片沸腾,这时只见院长冲出值班室,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还没站稳脚就一把被人拉住
“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回这个人来……他在战线上埋伏了二十年……二十年!你必须给我把她救回来,否则,否则——!”
“医生,医生不好了!”
那惊慌的尾音中满是不祥,马局猛然回头
所有目光集中的焦点,急救床上,难以想象的巨大痛苦令那个年轻人竭力仰起上半身,似乎想从虚空中抓住最后一丝飘渺的生机,却被死神的枯爪按住了咽喉。她全身痉挛,俊秀的面孔扭曲变形,急剧倒气令胸膛塌陷;他神志不清,青筋虬结,血不断从胸腹、四肢往下流,甚至连绝望试图按住她的护士身上都浸透了殷红。
被死神擒住的那个人,看上去还非常年轻,甚至还很好看。她跟媒体宣传中惯用的英雄形象大相径庭,可能因为长相的缘故,看着甚至有一点文秀,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到了可以牺牲在枪口下的年纪。
“心跳140次每分,血压七十五四十五……”
“血氧饱和度掉到75%了!”
血管外科主任的叫喊在嚣杂中格外清楚:“快准备栓塞剂!!”
……
嘭 每一声心跳都像深海中渐渐逼近的庞然大物,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它剧烈地鼓动耳膜,盖过了警察们一声声嚎哭和医生失态的狂吼。
那其实是心跳即将骤停的先兆。
但在死神镰刀将要轻轻划过咽喉的刹那,她的神智却异乎寻常清楚,如果再多一点力气的话,她甚至可以把心里最强烈的愿望说出口:让这一切结束吧,真的太痛了。
真的太痛了。
这漫长无止境的征程,终于到它可以结束的最好的时候了——
心跳检测仪上跳动的曲线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就像一根细细的钢丝被抛上天穹,蓦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下一刻,屏幕赫然拉出一条惊心动魄的直线,警报器伴随红光狂响!
——心博骤停!
她闭上眼睛,身躯向急救床落下,随即沉向黑暗冰冷的深海。
世界被潮水淹没,旋转远去。无数人的哭泣、嘶吼和叫喊,都混杂在一起,扭曲为抽象的片段,纷纷扬扬化作虚无。
就在那宁静到极致的世界里,他再次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发着光的白影,穿过凝固的时间与人群,轻灵地走到急救床前,低头与他对视。他不记得记忆中曾经发生过这个片段,但也许眼前这场景是真实的,因为一切细节都如此清晰,甚至连彼此眼底的倒影都触手可及。
……你真的来了吗?他模模糊糊地想。
重伤濒死的身体突然变得非常轻松,一切痛苦都舒缓消失了。他从残破身躯中慢慢坐起来,平静中满怀期待,向那熠熠生光的白影伸出手。
——你是来接我走的吗?
白影果然抬起手来,两人五指交扣,掌心相贴,仿佛所有痛苦与折磨都从未发生。他不由微笑起来,但下一刻却见那双熟悉的眼睛定定注视着他,眼底满溢出某种情绪,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无以名状的悲哀。
她愣住了,只见白影一字字无声的口型:
回去吧!
她无意识地,睁开伤痕累累的眼睛……那一刻所有喧嚣都退潮般远去,唯有叹息渺远的尾音,袅袅消失在虚空中
白洛伊(嘶哑的声音)我这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