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逃离了这场围捕，和队友们在医院病房相遇，劫后重生聊天的间歇他想起了那个女人，那颗子弹应该没能伤到她的心脏，但必然伤到了她的肺，她当时流了太多血，会不会等不到人来就……又或是他们及时赶到，却怀疑她的立场。
为了救下他们，她让自己陷入了生死一线的危机。
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出院后，他找了局长打探，可局长三缄其口，还是和之前一样的说辞，让他不用过多追究。
邵牧则是她救了我们。
这一次，局长沉默了很久。
久到局长刚泡的茶水被茶叶染上墨色。
龙套她……还活着吗？
邵牧则我不知道。
邵牧则您希望她活着吗？
局长叹出一口浊气。
龙套也罢，你该记得她。
龙套她是七年前警方派出的卧底。
龙套也是那一支小队里现如今唯一生还的人。
龙套她的代号是林鸱，一种胆子小又善于伪装的动物。
龙套和她的行事风格很像。
邵牧则胆小？
龙套觉得不像？
龙套她能在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里潜伏这么久，还爬上了高位，靠的恰恰就是胆小谨慎。
龙套那只小队刚派出时，长达三年她都没有向我们传递过任何消息。
龙套我们甚至一度认为她死亡或是叛变。
龙套后来才逐渐有零碎的消息传递回来。但你知道吗？她从未传递过完全正确的消息。
龙套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无可厚非。
龙套而随着时间流逝，卧底小队一个接一个死去，恰恰证明了她的做法是正确的。
龙套我相信你也查到了，她在那个团伙里负责的板块包括处理信息，但她始终没有向我们传递过只言片语。
龙套我们知道，她在等待时机。
龙套在这个时机到来之前，她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龙套我们相信她，你也应该相信。
他缓缓点了点头。
但现实和他们所期望的走向完全相反。
这个贩毒、制毒的巨大犯罪集团内部进行了连外人都有所感知的巨大调整。
短期内事故频发。
整个高层大换血，二把手被召回临时接替三把手的工作，而三把手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差不多快一年后，她才再次出现。
但出现的方式和以往大相径庭。
她出现在了一段模糊的监控里，裹着厚实的毛呢外套，出现时间只有5s。之所以能看清她的脸，是由于她在这五秒内吸了一口烟，微弱的火光让她的侧脸得以被辨认。
而这段监控，来自于一名警员死亡现场不远处的一家餐厅。
而击杀那名警员的子弹根据角度分析，和她当时所处的位置完美对应。
看完这段监控，局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只是这次沉默的原因和上一次截然不同。
他们不会轻易怀疑卧底的忠诚度。
这也许是她自证清白的一种手段，又或者是敌人的攻心计。
可数日后，局长却笃定地下了结论：林鸱叛变。
邵牧则这不可能。
邵牧则她是为了救我们，让自己陷入了困境，所以失去了信任，但我们不能也怀疑她……
龙套即使她杀了一名警察？
邵牧则没有任何绝对性证据能证明是她做的。
龙套现在有了。
局长将一本文件放在了他面前。
邵牧则怎么会……可……
龙套她怀孕了。
邵牧则什么？
龙套我们相信军人对国家的忠诚，但也从不质疑母亲为孩子做出退步的决心。
龙套她杀了一名警察，我们已经查证，那名警察不可能是敌人的眼线。
龙套自她再次出现后所做的每一件事，没有任何一件是想要拿回自己在组织里的权限。
龙套她在放权，是一种退位的姿态。
龙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龙套线人传来消息，他们在筹备婚礼。
——
他不相信任何人的说辞，也不相信摆在眼前的所谓证据。正如之前他不信她的出现只是巧合，现如今他也不相信她会选择叛变。
他亲自去查证，可每一条线索都在论证局长所言非虚。
她彻底淡出了他们的视线。
他不得不将这件事埋藏，因为有其他重要的事等着他完成。
他们的行动并没有比之前变得更难，也没有因为没了她的阻碍变得简单。
突然有一天，他们收到了一份内存极大的压缩包。那是他们在边境苦苦挣扎，因权限等问题导致难有进展始终无法获得的东西，包括犯罪集团的各种罪证，窝藏地点，埋藏在警方的眼线名单，制毒工厂地址等等等等。
在确认资料的可信度后，他们迅速制定了作战方案，似乎在分析出资料来源后，所有人都试图不去想它的发件人是否还活着。
正如当年他不愿去想被留在丛林里的她活下来的几率有多渺茫。
这一次她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当年那颗子弹一定对她的肺部造成了严重损伤，以至于她不得不让位另寻出路。
她还怀有身孕。
这使她近乎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全副武装包围了各个地点，赶在团伙销毁全部证据前抢救下了一些电子设备。
整个行动长达数月。
这是这场跨越百年的交锋里值得欢庆的难得胜利。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里的硝烟很难休止，但每一滴流在这条道路上的血都有力量。
他们或许没能留下尸身。
他们不能留下名字。
但他们用血肉筑起了长城。
警方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她靠在血淋淋的墙壁上，瞳孔已经涣散。
但她似乎看清了他的样子。
又或是看清了他们的来处。
于是她坐在血泊中，缓缓抬起手，敬了一个此生最不标准的军礼。
很庆幸，在暗夜中潜行的一生里，还能身处阳光下最后敬一次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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