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斟眼眸亮得惊人,在察觉到有人触动了他设下的结界时,第一反应是,云箸丛要逃!至于其他可能性都被他排除。
秦斟立马放下手里的事务,晾下其他长老,盯着一众人惊异的目光离开。
到了牢房才发现,人没跑,但溜进来一只小老鼠。
看守囚牢的护卫看到云箸丛,心里是又惊又怕,腿弯一弯,几乎都要跪下,这……这是从哪里进来的小孩?
都后知后觉,惶恐地解释,“仙座,我一直守在外面,没敢离开半分。”
“这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急得他满头大汗也不忘为自己辩白。
“行了,人没丢就行。其余的人自行去领罚。”秦斟说话的同时,眼神没有离开过云箸丛的身上,目光如炬,几乎要将他盯出花来。
“系统,你这建模真的没问题?”
系统:“放心吧,宿主,就算云箸丛的爹娘师父来了都分不清真假。心脏心跳脉搏都有,瞳孔能伸缩能聚焦,甚至我还设定了两句话,但是需要触发口令。”
云箸丛:……
他并不是很想知道口令是什么。
秦斟将旁人赶走后此处只剩下他们两人,此时他也有心思打量这个小家伙,一身水汽,发梢还往下滴着水,修仙者自然也可夜视,看到这与云箸丛相似的眉眼心里疑惑,这难道是云箸丛的亲戚?但云箸丛他身居高位的时候不来投奔,此时落了神坛了倒跑出来个亲戚。秦斟都被自己的想法弄笑了,但在他看到云箸丛的瞳孔颜色时再也笑不起来了。
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凑近想好好瞅清楚,这天底下怎么还会有第二双灰色眼睛?秦斟潜意识里是不怎么相信的,倒不是说天底下就没有其他灰瞳,但云箸丛的眼睛灰色中带着点蓝,有种透过雾看海底的感觉。
云箸丛幼时眼睛不似现在的狭长,还是圆圆的,眼尾带着点小勾,像猫瞳,看着乖巧至极。看着越发凑近的人脸,要不是不能暴露,他简直忍不住要抬手挠上一爪子。
他要做什么?
他满眼警惕,退无可退,背靠在墙,冰冷的玄晶贴着湿透的衣衫,凉意丝丝缕缕地往他身体里挤。
而秦斟却什么都没做,只抬手摸了摸,倒不如是搓了搓云箸丛的眼皮子,搓的他炸毛的同时还满心疑惑,莫非他因为他有着灰色的眼睛所以就厌弃所有和他相同颜色的眼睛吗?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秦斟语气平和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轻声轻语,哄人似的徐徐善诱,但云箸丛可不是什么真三岁小孩子,秦斟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他的大手包裹住云箸丛的脖颈连接背脊的部位,仿佛只要他说不出什么让他满意的话来,这只手就能直接了断他的生命。
秦斟的手温度很热,冷的惯了,被这么一包,烫的云箸丛一抖,软糯脆脆的声音就这么抖了出来,
“云雨浞,雨水的雨,水足浞。”
云雨浞?
这是谁起的?又绕嘴又难听。
姓云?和云箸丛一个姓?
秦斟默默撇嘴,心里像拧紧了的抹布一样难受,两人是什么关系?转念一想,有什么关系与他又没关系,莫非云箸丛有什么诡计,想让这个小孩往外传消息?
秦斟决定了,他要将云雨浞放在跟前,将云箸丛的计划都打散,反正云箸丛又跑不了,能依靠的也只有小孩。
云箸丛看着面前这个一会儿拧眉一会儿委屈,又一会儿得意的人,果真认同了秦斟脑子有问题。
突然,视线拔高,云箸丛被人抱了起来,一只手托住他的屁股,还往上提了提。
云箸丛:……
秦斟抱着人回到宿殿,一路上云箸丛简直受到了万众瞩目,被像看猴一样,其他人还不敢正大光明地去看秦斟,只敢去偷瞄云箸丛,还以为非常隐秘,一路云箸丛都恨不得埋进胸前,心里希望秦斟再走快点。
回到宿殿,秦斟将人放下,砰的关上门,将一切神识锁在门外,走到桌前坐下,“说吧,与师尊也就是云箸丛是什么关系?”秦斟有些急切地问,他不知道自己想听什么,或许心里早有答案,他本应该问人为什么在哪,有什么目的,脱出口的却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他垂下眸子,静静等待,心里乱成一团麻线。
“云仙师是我的家父。”
云箸丛有自己的思量,亲人这一点是最能让人相信的。
他这张脸几乎是照着云箸丛刻出来的,这眼,这鼻子,这嘴,这五官简直一模一样,让谁看了都信服。
可秦斟心里着了一团火,烟雾满了整个胸腔,又窝火又呛人,闷得没处发,只得冲着这屋子里唯一的人哼哼两声,“本尊说云箸丛跑的那两年干嘛去了,原来是谈情说爱去了。”
一句话酸水掺着茶沫,在热火上一煮,咕噜咕噜地冒酸泡。
有徒弟不教,倒光干些不讨喜的事。
“你娘是谁?”
“可还在世?”
“年龄何许?”
“相貌如何?”
“家在何方?”
这一连串宛如挖祖坟的问题砸的云箸丛是疑惑一重接着一重,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尽问些无关索要的事。
秦斟被看得不好意思,轻咳出声,抬手揉了揉鼻子,语气不是很坚定道,“虽然云箸丛劣迹斑斑,但到底是我师尊,你娘也是我的师娘,总要问清楚的。”
“家母早已去世。”云箸丛不疑有他,但来时的确没想过秦斟会问这些,也不打算凭空捏造,只能草草用过世搪塞。
秦斟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一时表情没控制好,歉意一闪而过,“抱歉。”
这次换云箸丛愣住了,他只草草略过一遍剧本,只记得云箸丛的结局凄惨得肝肠寸断,但对于秦斟的印象只存留在云箸丛的徒弟这一项,在看到秦斟脸上褪去冰冷瘆意,露出不含杂质的抱歉时,关于秦斟的记忆一点点浮起,
秦斟登上仙座之位时才弱冠之年,二十岁的年纪,在修仙界只能算是刚学会走路的幼童,秦斟却被迫成长,不管是不是自愿的,云箸丛都觉得云箸丛这个师尊当的不称职。
叹出一口气,平心静气地问,“无事,你可还有要问的?”眉间的雪片片消融,润了眼眸里的寒气。
秦斟瞥了眼语气像极了云箸丛的奶气团子,连神态都一般无二,倘若不是声音奶声奶气的,他险些以为师尊本人就站在他面前呢。
手指虚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没好气道“你这小孩好好说话不行?学我那冷面师尊干什么。”吓他一跳。
云箸丛冷了脸,看来这徒弟还是打得太少。
“来予仙盟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就你这没开灵识的,从这里随便挑出一个人杀你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或许是潜意识作祟,秦斟并没有对云箸丛有太大敌意,从一开始的杀气也好,排斥也罢,通通都是他做出来的样子,或许是因为他与那人有一半的血缘关系,让他觉得亲近?
应该是这样了,他是被师尊养大的,纵然是放养也算是养了,那在伦理关系上,他与这孩子还算是兄弟,这么说来,他应该称呼他一声哥哥啊。秦斟心里某些奇特的开关悄然打开,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而云箸丛全然不知,“送行。”他必须要让面前的人不再怀疑他,救人这个理由显然是瞎掰的,自然还是送行比较恰当,身为儿子的在父亲身死前想再见一面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