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雨很聪明,南帘暮一直知道,从第一次接触时就看出来了,青年黑漆漆的眼眸里总藏着一种让人望而却步的精明与狡黠。
所以当他看到南江山雨站在自己的书架前,就知道了对方已经发现了,至于为什么当时不问……南帘暮心里默默笑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害羞,也许是因为震惊,也许是因为害怕……总之,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南帘暮躺在沙发上,手臂遮掩着眼睛,过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首先,声明一下我并没有病。”
坐在另一边单人沙发上的江山雨挑眉,似乎没想到他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江山雨点了点头,示意南帘暮继续说。
南帘暮开口:“其实没什么可讲的,就是现在再平常不过的事,父母期望值高,儿子从小就被教导长大要是个艺术家,然后就和大多数人一样,忍受、忍受到极点、爆发、反抗、被打压、再反抗……由此循环,最后再放弃、平静或坦然面对,以上这些,现在就造就了今天的我。”
江山雨愣住了,他知道,比起感受过亲情却失去的人,从没感受过亲情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但江山雨这里没有同情或怜悯,只有……心疼。
没错,心疼。
江山雨感觉心都揪在了一起,南帘暮的话没有多少压迫感,甚至是轻描淡写的,却又仿佛字字珠玑,好像一块沉重的铅石,直直地压在他身上,让他不论怎么努力,都逃不开沉重的呼吸。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在轻微颤抖。
南帘暮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走到他面前蹲下,轻轻握住了他有些粗糙却又白皙的手指。
南帘暮轻笑了一下,“雨儿看起来怎么比我都伤心?”
江山雨努力平复着呼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南帘暮笑笑,“其实我只是不理解有些人类复杂的情感,像愉悦、悲伤、恐惧这类简单的单一情绪还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
“对。”南帘暮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了他。
“所以这些喜欢、爱之类的我不懂、也理解不了。”
江山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出声。
“但现在明白了。”南帘暮看着江山雨干净的黑眸,顿了顿,笑道。
江山雨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问他是怎么明白的。
“其实你也不用为我多难过什么的,人活在这世上,难免有一些压力,这些压力或大或小,可能会压的你喘不过气来,可能会让你放弃它,甚至也可能让你有种活不下去的冲动……”南帘暮站起身拍了拍裤子,跺跺脚朝烈日当空的落地窗外看了一眼。
“但只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南帘暮低眼看着脚下的灰色地毯,无知所觉的重复了一遍,“你其实就会发现那些根本不算什么,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当你回想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可能想笑,觉得那时的自己怎么那么傻逼。”
南帘暮从茶几靠右上角的一个黑色笔筒拿出一只智能笔,轻触了一个按钮,窗帘缓缓拉上,慢慢遮住身后的烈阳。
在最后一刻,南帘暮站起身背对着阳光,面向江山雨,光影影影绰绰映在他脸上,江山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十分清楚的听见了他的话。
站在光里的人缓启薄唇,轻声道:“那时你就会发现,活着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因为选择了活下去,所以才能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