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碎了,与其将之粘好,一直注视那些裂痕,不如让它在记忆里留下最完美的形态。”——夏索尔
魔族之首撒丹城坐落于生命之树根系盘居之地,若不是在千年的生存竞争中魔族子民拥有了免疫“罪”的能力,否则光凭空气中极高的“罪”含量就让这里堪称生命禁区。
近年有一个奇葩,明明历代君主都对这里退避三舍,而现任君王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皆在此地办公,具体原因无人知晓。
一日清晨,天边微亮,就算刻苦如芬里尔也还尚未开始工作。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的他假寐,又是一封新的邮件被送到了桌前。因为长期缺少睡眠,心情烦躁,他暴力撕开信封,望着永远也做不安的工作皱了皱眉。除了继续没日没夜的工作还能怎样,炽羽一族可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
信上大抵讲了水族族长潮崖被封渊从炽羽手中救回,水族同意与魔族合作。接下来封渊受命前往狐族,试图伪装成紫岩挑拨离间,但是以失败告终。
他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有点可惜那么珍贵的易容术就这样被浪费掉了,不过也算意料之中吧。唯独“焓熵烬”这几个字,越看越扎眼。这个人不仅各方面能力出众,还频频破坏他的计划。可一但没了这个人,以他仅有八重的实力怎有资本与夏索尔作交易。虽然感知中夏索尔的实力仅在六重,但他芬里尔可不傻,历代哪个夜渊殇冥在九重之下,更何况是与夜渊殇冥几乎完全融合为一体的夏索尔?
霎时,一股头痛冲上他脑海,一想到十年后他种在焓熵烬体内的“罪”就会自动消失,他唯一能胁制夏索尔的武器随之失去。到那时以夏索尔的性子,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可以判定自己死刑。
“十年,够灭掉炽羽吗?”他再一次反问自己。魔族根基虽深,但奈何曾与神族经历过数千年的战争,早已不如当年。身为君主,他深知若不能在这几十年中灭了炽羽,现在外强中干的魔族恐怕不能坚持太久了。
“十年之后就是我为族捐躯之时。身为王,死在同族人手中,真是可耻啊……”
炽羽领地极北处,巨大的鲲鹏山脉将大陆分割成两半,主峰的半山腰处一栋别墅矗立,从这再向上千米,就是终年不化的积雪。
透过窗口,满天飞雪映入夏索尔的异色瞳孔,没想到自己随手制作的玩意竟能在黑市中引起大肆争夺,仅仅不到半年他就买下了这栋老别墅,虽然没有遗忘领域的那么富丽堂皇,但处处透露着历史的厚重。
“嘶,好冷。”他突然剧烈的抖了一下,本就有些白的病态的皮肤在低温下更显苍白。他审视着镜中的自己,越来越不满意,苍白的皮肤配上过腰长发,这背影真是一天比一天娘。
看到最后,他还是只能对着镜子叹气。“去最近的镇子剪个短发,然后到约定地点交货,小心点,活着回来。”他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想强撑起一个笑容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高跟鞋踏上冰雪,他一步步走过崎岖山路。历经过闹市繁华,早已厌恶世俗的嘴脸。岩石风雪虽无情,却远不及人心险恶。
他的白袍被狂风吹起,出现在村口。从几个月前异变暴发开始,街道就一天比一天清冷,但愿理发那人还活着。
他在巷口反复寻地,始终没看到上次的理发店,也许那个倒霉蛋死了吧。正想着,他转身就欲离去,突然从巷子里窜出一个黑影,它全身腐烂,溃败的五官已不成人形,即便隔着半个巷子都能闻到它散发出的臭味。
夏索尔有些厌恶的看了变异体一眼,随手弹出一根钢针,精准命中对方心脏。发射钢针的同时,向后迈出一步,谨防对方污浊的体液弄脏衣服。
接下来他在路上又遇见了几个变异体,虽然数量有点多,但想来这里作为与魔族接壤的边境也正常,谁叫离生命之树近呢?
好在那个来接货的人还算靠谱,有些狼狈但大体无碍。他把货交后也没过多逗留,只是简单的探查了一下村里还有多少活人。大至估了了下,原本约10000多人还有9500,相比边境军营的大面积感染,这个数字还可以。他虽答应过芬里尔让“罪”充斥整个空间,但没说含量,只要有人感染就行。
“也许可以再减一减‘罪’含量……”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天空。
不远的处军营,高墙内寒风肆意敲打。无数白袍人在楼房间穿梭,身影时隐时现,最终汇聚于南边塔下。
穿过层层监控,潜入其中,过道两侧是排排病床。那些少年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却在突如其来的异变之下永远倒在了床上。他们年轻的躯体在病魔的折磨下早已油尽灯枯,只能在药物的支撑下苟延残喘,但那多活的三四天,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抛开腐烂到不忍直视的皮肉不谈,光是那些令人窒息的面容就足以让经过多年训练的医生呕吐。
腐败的恶臭充斥在空气中,还没有来的及处理的尸体正被白蛆啃食,有些胆大的蛆虫甚至爬到了活人的腐肉上大快朵颐。面对这些蠕动的白虫,护士们却无暇顾及,就算是她们也在不断倒下。
死神镰刀的收割声在每个人耳边响彻,每天有上百人进来,也有一车车人被拖出去。惶恐与不安像瘟疫一样蔓延,指不定哪天自己也会被带走,与世界永别。
如果将视线投向几千米外的边境线,那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光一个月内就发生了数百起冲突,都是魔族主动挑事。他们不受异变的感染,不管是健康状态还是士气都比现在的炽羽一族强太多。若不是炽羽一族本就强魔族一线,恐怕就不是战死个几千人的问题了。
即便如此,在魔族的进攻下,边境依旧在不断失守,死伤人数直线飙升。
正值冬季,夏索尔门前的积雪足足有一米多深,不管如何打扫,经过一夜的暴雪都会再积这么多,所以索性不打扫。不过今天他有点反常,竟开始清理这些清不完的积雪。他一点一点细细打扫着,直至整出一条小路。沿着小路向前望去,一个不断移动的小黑点正在靠近。即便隔着几百米,他依旧认出了焓熵烬的身形。他急忙回屋换了套相对正式的衣服,面对小半年没见的焓熵烬他必须做到完美。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焓熵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和往常一样,没有虚伪的嘘寒问暖。
夏索尔倒是是省事,从始至终一直坐在沙发上,只是瞥了对方一眼,随口问道:“被调回来还是负责管理?”焓熵烬没多废话,随手插了块切好的苹果,边吃边说:“异变愈演愈烈,正好狐族的情况有所稳定,我就被调来管理军队后方医疗物资调配。”正说着他突然停止了吃苹果,上下打亮着夏索尔。“不过你之前在信上告诉我的那些信息似乎95%的人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那是我从魔族领地内的黑市上买的,大概率连炽羽一族上层也不清楚。”夏索尔的声音依旧平稳,对于这场见面他做了几十种设想,每个他能想到的问题都做好了万无一失的答复。
“这样啊……”焓熵烬一只手放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若有所思的支着脑袋,他盯向夏索尔,仔细观察对方面部任何表情:“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些‘罪’应该源自生命之树吧。”
原本风轻云淡的夏索尔突然一僵,焓熵烬怎么会知道这些,知道异变是生命之树引起的只有他与芬里尔两人而已啊,就连魔族内部人员都误以为异变来自某种生物身上的病毒。不过好在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仅仅失态了不到一秒,就恢复了常态。“你从哪儿听到的?这怎么可能,魔族已经确定了是一种传染性较强的病毒。”他将视线从茶叶上移开,本不想利用焓熵烬对他的信任而去欺骗对方,可一旦让焓熵烬知道这些夺去数万人生命的异变由生命之树而起,就必会让他借夜渊殇冥之力强行停止这场浩劫。到那时恐芬里尔就会因他违约而引动焓熵烬体内的异变。于他而言,不管这世上人死多少都无所谓,反正那些压榨同类血汗的爬虫早死晚死都得死。
焓熵烬自然不可能知道如此细,他只是静静看着夏索尔,对方那不到一秒的慌张已被尽收眼底。他不喜欢揭穿别人的谎言,更不喜欢揭穿朋友的谎言,希望能等到对方的坦诚,可惜……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失望,一言不发,只是将放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伸了出来。
突然,砰的一声,夏索尔手中的茶杯碎成了一地碎片,他死盯着焓熵烬手中半满的注射器,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事已至此,他还能改变什么呢。
“这是我在狐族村中一个魔族卧底家中找到的,她利用这个让大家异变。你不觉得这个东西的气息波动与夜渊殇冥有几分相似吗?”
“所以你觉得是我让人们患病的,对吗?”
“不,在我的印象中你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我猜测会不会是生命之树引起的。”焓熵烬依旧不温不火的说着,能掌握夜渊殇冥力量的只有夏索尔与生命之树,即然这个注射器中包含,那必然源自夏索尔与生命之树二者之一。
“这正是我引起的,怎么样,满意了吗?”既然已经败露,夏索尔也没有进行什么无谓的挣扎,他只是想让焓熵烬活下来而已。
“告诉我解决这场异变的方法,你能启动它,应该也能解决它。”
“解决?你可知这么做将面对的是整个魔族,以你的能力能为之付出多少?”冰冷的嘲笑让夏索尔本就凌利的五官更富有侵略性。望着沉默下来的焓熵烬,在心底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决不能让焓熵烬知道解决方法,以焓熵烬的为人一但知道了,那便会不顾一切的付出行动,到那时……
“也许你不在乎,那些感染异变的无辜之人在死亡边缘痛苦挣扎,最终在绝望下喑哑。侥幸活下来的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终日惶惶不安,不死是于异变,也会毁于崩溃的神经。我不想用什么富丽堂皇的辞藻,只是不愿看着人们再这样下去了。更何况我母亲还在炽羽一族的控制下,异变四处蔓延,她的安危也是个未知数。看在这二十年的情谊上,告诉我解决的方法。”焓熵烬轻轻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从头到尾保持着平静。但与他相处长达二十年的夏索尔却感到了一股向上蔓延的寒气。焓熵烬的愤怒从不会外露,到了极致就是冰冷的静寞。
虽然知道焓熵烬为人仁厚,但在夏索尔的认知中异变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插曲,没料到会让焓熵烬对他燃起如此大的愤火。
只见他从沙发上起身,已经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对方的决心无需质疑,和当年为了全村独自一人来到他面前时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更加强烈。
抑制下混乱的思绪,他没有丝毫顾及焓熵烬的感受,往直转身离开正厅,抛下一句话:“我考虑考虑。”
那天傍晚,日与月各司掌半边天空,用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给天空渲染。
鲲鹏山脉,大而透明的落地窗阻挡了北地的风雪,夏索尔半倚着椅背,轻扶额头,仔细抛光每一份记忆。
一切的起因是魔族之王——芬里尔在焓熵烬体内种下了可以被随时引爆的异变,借此以焓熵烬的性命为筹码,威胁他发动异变。
不知是出于自私还是控制欲作祟,他在万千民众和焓熵烬中选择了后者,试徒永远将对方蒙蔽在精致的谎言中。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在异变的蔓延中,焓熵烬依旧接近了真相,他每每想否认但却无力辩驳。
无数百姓的生死他可以不在乎,但是焓熵烬做不到。
他曾有多倾慕焓熵烬本性的纯厚,现在就有多纠结与矛盾。一但决定停止异变,芬里尔引爆焓熵烬体内的异变在所难免,到那时焓熵烬的时间还剩几天?
越想越乱,无数个潜意识发出呐喊,脑海中嗡嗡作响。既不愿看着焓熵烬因无数人的异变而陷入焦灼,又不想看着对方为那些无足轻重的人而死。
终于,他放弃了思考,本就已理性主导的大脑经这么一折腾已经开始发晕。
随着思考退出大脑,罪恶再度生长,这次是写满自私的占有欲,它们发出的谗言铺天盖地。
“别忘了焓熵烬可是你的人,既然占有他,怎能让他人分得一杯羹。”
“以你九重的实力,暴力清除他的记忆也不是不可。”
……
天色渐晚,太阳沉下海面,月亮也被云层遮挡。寒风呼啸,树枝上挂满了鹅毛大雪。待黑夜褪去,积雪就又会淹没这片山脉。
屋内,壁炉里未完全燃尽的火苗还在噼啪作响,夏索尔的身影在晕暗的火光下时隐时现,严重的焦虑使他直到现在都无法入睡,疲倦又将他困在睡与醒的梦镜边界。不知不觉间,梦境中再一次闪现焓熵烬的身影。现在回想来到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拥有焓熵烬,不正是焓熵烬占据了他的表现吗,否则怎会对其如此上心。
话说回来,那个男人到底哪点值得他付出这么多?论暗算焓熵烬比不过他,论实力也配不上他的付出,只是相处的较久而以。
“他和你认识的人都不一样。”混沌中一个声音在记忆奇点喃呢,即便气若游丝但语气丝毫不容质疑。“他能以厚德载物,你能做到吗?他尽职尽责,心系天下,你能做到吗?以你不伦不类的出身,与世人完全背道而驰的扭曲三观,也配指责他?”那个声音的语调逐渐升高,在最高点戛然而止。
“你在指责我?”这个声音让夏索尔突然从梦惊醒,平生他受过不少谩骂,但这是唯一一个骂他不伦不类,连焓熵烬都配不上的。他从小自视甚高,不管是天赋还是努力没有一点低于同龄人。曾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算经验也远超大多数老一辈。
那个声音又一次从潜意识中发声,用更加犀利的质问指责道:“你放弃了自己的底线,却欣赏焓熵烬的从始至终保持着的为人准则。如今你又因一已私欲连他对百姓正常的同情都要抹杀。你有没有想过,对异变的浪潮无动于衷的焓熵烬还是你想要的焓熵烬吗?”
夏索尔沉默了,这个声音字字都刺中了他的痛点。他也曾想为正义而战,但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呈,所谓的守护者不过是一群伪君子,看似保护弱小,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利。渐渐的,他忘却了儿时的幻想,直到遇到焓熵烬——这个能将梦想付与行动并成功的人。
直到现在才明白,他想要的是那个能一直保持仁善的焓熵烬,而不是随波逐流,任他玩弄的焓熵烬。
有些东西碎了,与其将之粘好,一直注视那些裂痕,不如让它在记忆里留下最完美的形态。
“所以,知道该怎么办了吗?”那个声音对着他璨然一笑。
次日清晨,第一道曙光刺破阴暗云层。夏索尔已在正厅内等候多时,当焓熵烬从餐厅内走出,他又整理了一遍,不管怎么整都纷乱不堪的思绪。
焓熵烬似乎没有丝毫压力,依旧保持着昨日愤怒到极致的平静,他不紧不慢的坐到夏素尔对面,静等对方发话。
看着火气还未消退的焓熵烬,夏索尔在心中最后告诫自己,如果还想和焓熵烬交往,他的所作所为就必须让对方满意,这意味着他必须有所隐瞒。一阵心理准备后,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如你所料,异变确实与我有关,但并非由我引起。芬里尔,也就是魔族之王,他诞生之时也曾是夜渊殇冥的宿主,利用这层关系,他让生命之树释放了大量‘罪’,从而让没有抗体的异族人纷纷患病。”夏索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余光瞥了一眼焓熵烬的反应。他特意隐瞒了自己引动异变的事实,直觉告诉他,如果说出这件事对方会彻底对自己失望。随着他与夜渊殇冥的融合度不断升高,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感情在消退,他不想在被完全同化之前丧失唯一在乎过的人。
“当初我被夜龙阴了一手,害你一人闯入魔族获取镜像核心。芬里尔借机设下圈套,用镜像核心威胁,在你体内种下了一个能随时引爆的异变种子,如果我的感知没错的话,这个种子无法通过外力清除,只能十年后自已衰变消失。前段时间以此为契机,芬里尔与我作了场简单的交易,他用你的命威胁,让我不插手魔族与炽羽之间的战争,其中就包括不利用夜渊殇冥停止异变。”夏索尔打起精神,尽力将台词背完,解脱的靠在椅背上,静看对方沉默,无力的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窗外还在下着暴雪,焓熵烬两条腿互相交错,仔细盯着桌上透明水晶杯,他的神情隐在阴影之下,难以窥见。过了许久,他抬起了头,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所以说,如果想解决异变我就得死是吗?”
夏索尔叹息着沉默,轻轻点了点头。
“那又有什么呢,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有人死的重如泰山,有的轻于鸿毛。我没想过当什么大人物,但以一命换百姓之命,应该,不亏吧……”焓熵烬盯着杯中的茶叶,时不时与指尖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叮声,音线一如既往的平稳。“现在的异变欲演欲烈,我母亲的安危也是个未知数。这种情况下,我也只有这个选择啊,不是吗?”他微笑着抬起头,但不知为何眉间似带着一丝悲哀。他伸出手,送到夏索尔身前,有些抱歉的望着对方:“也许又要麻烦你一件事了,在异变结束之后,不管用什么方法请救出我母亲,她与父亲分别太多年了。”
窗外寒风呼啸,某一瞬间夏索尔竟开始怀疑自己欺骗对方到底对不对?他紧握对方的手,任焓熵烬的体温灼烧他冰冷的皮肤。
“绝对。”
当日傍晚,一轮明月挂在天边,风雪已停,门外的积雪三尺。夏索尔手上拿着几张黄张,悄无声息的打开大门,周身还留有穿过空间虫洞留下的乱流。
“怎么样,有结果吗?”一阵下楼声过后,焓熵烬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他手中的地图长卷直接垂到了地上。
“黑市里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买不到的。”夏索尔说着,从泛黄的纸张中抽出一页,指向标题处:“想停止异变就必须解决芬里尔,否则我根本无法接近生命之树。据得到的消息,自魔族向炽羽一族宣战以来,魔族疯狂扩张兵线,芬里尔所处的撒丹城兵力日渐减弱,到今日为止,他手下的五位大将都已坐镇边疆,内部兵力空虚,是刺杀他的最好时机。”
焓熵烬拿起那沓纸看了一眼,沉思片刻,默不作声的擦掉了手中地图上原有的几条路线,直接将撒丹与此处连线。
看着这潦草的连线,如果走这条路,这与撒丹城不过几百公里退不,但夏索尔依旧绕着边镜画了一个大圈,目测至少多出了500公里,以他们的速度都要走上两三天。“你那条路确实最短,但必须经过阿斯蒙帝斯区,那里居住着大量投靠魔族的水族居民,巡察力度远比其他地方许多,想从这潜入恐怕很困难。你要知道这片空间对空间穿梭监视有多严格,连虫洞跨越边境线都不可能,更别说直穿到首都了。”
焓熵烬似乎对夏素索尔的说辞毫不意外,他随手拿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放到了最上面:“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根据我对前线的了解,芬里尔手下第一大将尼德霍格,最多三天就能回撒丹城。他是五位大将中唯一能比肩芬里尔的。以他高达七重巅峰的实力,再加上八重的芬里尔。就算你拥有夜渊殇冥九重的力量,面对他们两个你还有几分胜算?而且如果我们过早的暴露,我只能活三个小时,那时你怎么办?”
一通说词下来夏索尔无力反驳,按这么安排,从现在开始焓熵烬恐怕活不过三天,但这条路确实是最优方案。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还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去准备一下,明早动身。”
次日,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晨曦洒在这片被异变玷污的大地。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人们还在做着惶惶不安的梦。唯有焓熵烬二人早早整装待发,他们此行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带不了太多物件,幸亏夏索尔在买了这栋别墅后,还有六位数存款,只要有钱没有什么东西买不到。
时间就是金钱,他们从空间检测的漏洞中,鲲鹏山脉传送到炽羽边境附近。再往前就是军事禁区,在这种全方位无死角监查下即便是夏索尔也不敢随意开启虫洞。好在这个空间虽大,但真正有能力的人不多,实力一重的就占了总人数的50%,达到二重足以当一个排长。而四重更是万里挑一,仅有10%在有生之年能够达到。五六重不用说了,当个小民族的族长都绰绰有余。七重强者整个空间仅有15名,都是魔族与炽羽一族手中王牌大将。
记得上一次九重问世,还是百年前的一位炽羽族长。他通过沟通整个世界,在大限来临之际,突破九重门槛。自那时起炽羽开始了爆发式崛起。虽然说夏索尔也算是勉强触及到了九重,可不知为他根本无法发挥出九重极境的力量,可能是因为他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而是一个拥有肉体皮囊的诅咒。
离边境线不远的一处小村镇,破败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果说焓熵烬一身暗红色平民装还能融入的话,夏索尔的白袍就显得太过乍眼了,那些精致的暗纹无时无刻不体现着高贵。
经过昨晚一夜的制定,他们目标极为明确,走向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木屋内。敲了几下门见没有回应,夏索尔直接一脚踢开,那锈迹斑斑的门把上指不定有什么脏东西。
房间内部没有任何窗户,但透过木墙上的缝隙,依然能看见一个大约35岁左右的男子瘫在沙发上,全身酒气,浓密的毛发遮盖住脸庞,典型街头醉汉。
“你就是博先生?”夏索尔忍下眼中的厌恶,对着男子不冷不淡的问道。他昨天好不容易找了几层关系,预约上了最后一个偷渡蛇头——博先生,没想到又是个酒鬼。
“昨天就是你预约的?5000一人。”博先生懒洋洋的摆动双手,做出一副要钱的样子。
夏索尔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善。昨天晚上他打听还是三千元,现在这家伙直接坐地起价,硬涨两千。但是经过一阵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忍下了,他们现在缺的不是钱,是时间。
啪的一声,夏索尔果断将6000拍在了桌上,“天黑之前送我们进入魔族领土,到了之后给你另外4000。”他俯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懒得过多废话。
那个人看到钱也是眼前一亮,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不讲价的偷渡者,他本来盘算着这个特殊时期要到2500都算幸运。不过看着对方这身装扮,说不定还真有点小钱,而且这身材算不上魁梧,博先生心里瞬间起了歹意。不过多年的偷渡经验告诉他,究竟能不能大赚一波,还是得看对方的身手,不然就会像他那个不成器的兄弟一样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他心里盘算着,收下了那6000块,抖擞抖擞精神,抛掉一些酒气,准备了下必备物品后,按照惯例的提醒道:“前方是一段山路,路虽然不长,但等跨过边境线,太阳估计就快下山了。多带点食物食物和水什么的,要不然……”
“不必了。”夏索尔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等过了边境线,空间封锁解除,他就可以直接传送到城郊,何必那么麻烦。
见对方这么执着,博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借着天蒙蒙亮,收拾好东西准备上山。这里山路崎岖,就算魔族和炽羽两族势力强大,这几千公里边境线他们怎能处处无缝监视?
起先他们轻松躲过炽羽一族的巡逻兵,进入深山老林。沿着前人走过的路,堂而皇之的跨过炽羽一族拉起的边境线。
博先生带领过无数偷渡者,像夏索尔这种的贵公子也见过不少,在这种崎岖的山路上他们90%都会唉声叹气,吊在队尾。但这次他有些意外,夏索尔虽然看起来不够强壮,甚至有些病态,但能一直紧跟在自己身仿,那敏捷的身手,甚至远超于他自己。此时,他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焓熵烬,不禁打了个哆嗦。走了这么久连他都有些吃不消了,而焓熵烬却依旧气定神闲,边走边赏景。
正午,临近魔族边境,卫兵明显比炽羽一族多,但博先生做偷渡这行业十几年,什么时候来几个兵都记得一清二楚,一切在他的领导下还算顺利。
血染夕阳映在枯枝落叶上,染上几分妖异,此时他们已经穿过魔族边境近十公里,翻越的山头更是不计其数。突然夏索尔停下脚步,对着领头的博先生说道:“就到这,你可以回去了。”他掏出了剩下的4000元,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塞到了人家手里。博先生拿着钱,还以为夏索尔在开玩笑,想说距离第一家客栈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现在还不能休息。
可当他回过头,只感到一阵空间波动,焓熵烬二人凭空消失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身后,他差点吓瘫在地上。虽然前几年他曾听说过空间传送,可从未亲眼见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能遇到这种高度。
那一刻他为自己感到庆幸,还好没有坑那两个陌生人,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确切实力,但以自己二重的力量,在对方眼里连个浮游都算不上。
一旦远离了边境线,魔族对于空间的监控就弱了许多,传送到城郊轻轻松松。
空间错位所产生的短暂眩晕后,眼前的景像再度变化。据事先调查,这附近只有一家受地痞流氓青睐的酒吧,毒品妓女赌博泛滥成灾。经过再三思索,他们还是决定在这里暂住一晚,虽然混乱但也比露宿街头强。
天边夜色渐浓,在进入酒吧的那一刻,瞬间有无数不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不远处的客服小姐同样半眯着双眼,嘴角上翘,静看看这两个新面孔。
夏索尔踏过沾上酒渍的地板,看了一眼肮脏的后厨,只订了一套房间和一杯白水,难以想象这个爬满蟑螂的地方能做出些什么食物。
“抱歉,由于您没有事先预钓,下一个空房在十点之后,现在预订的话要800。”前台小姐依旧保持着微笑说:“在此之前,我们提供各种娱乐,炸金花……”
“不必了,谢谢。”夏索尔果断打断了客服小姐的话,随手将预约金丢在了桌上,赌博这东西他从不碰。
前台小姐有些惊讶的笑了笑,从柜台里掏出两杯水,递给两人,随手在预约薄上将001号房间划掉,漫不经心的想着今晚又有新乐子。
支付完预约金,夏索尔大致扫了一眼整家酒吧:中心是不同项目的赌桌,四周人头蹿动,而靠墙的饭桌则无人问津,唯有败光了家产的人在失声痛哭。他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走向了角落。待座定,他将水杯放到了最靠墙角的位置,从未来过魔族领地,还是要防一手下药。
时间飞逝,四周嘈杂的声音从未间断,刺鼻的酒精味一直充斥在鼻间,就连“小面粉”都出现过好几次。突然人群的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手持三张扑克牌,得意洋洋的望着对方,一把抱过对桌所有的赌注。
对面瘦弱男子看着自己的手牌,呆若木鸡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他所有的家产就这么没了?他用颤抖的声音开口:“凯文,再赌一次。”
旁人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眼中写满嘲弄,不屑地笑道:“哈?就你也想跟我们凯文大哥赌?什么时候凑够10万再说吧。”
那个叫凯文的男人仅瞅了那个失败者一眼,连话都懒得说。继续盯着怀里的窈窕淑女,目光淫秽,双手忍不住的在女人身上肆意扫动,弄得对方双颊绯红。
一旁的小弟见大哥又要上头,急忙喊道:“嗨,服务员,001号房间,我大哥快受不了了。”
前台小姐好似早有预料,有些惋惜的说:“真不巧,今天001号房已经被人预订了。”
“谁敢这么大胆?他难道不知道001号房是我们大哥专属的吗?”
客户小姐笑而不语,轻轻伸出手指了下坐在角落的焓熵烬二人,凯文的小弟们立即心领神会。
此时焓熵烬二人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还在研究明日入城的方法,现在魔族全族备站,想不打草惊蛇的溜进去可不容易……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抬起了头,望着远处缓步走来的壮汉,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对方散发出的酒气。
“就是你们两个抢了我们老大的房间吗?”
夏索尔看了一眼这些连一重实力都不到的小喽啰,直接反问:“你们老大的?他预订了吗?”
他抬起头的那一刻,所有小喽啰都愣了一下,这对红蓝异瞳见多的人可能会习惯,但初次见面,它所透出的妖异对于这些地痞流氓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在毒品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本就有些高潮的凯文,在看到夏索尔略带纤细的腰肢后呼吸猛地变的粗重,他这辈子睡过的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都睡不少,但像夏索尔这种凌寒傲骨的还是第一次见,他用着调戏的口吻说道:“001号房间一直是我预订的,不过我这个人为人和善,今日可以破例让小兄弟借住一次,不过这位就不太行了。”他有些嫌弃的看向一旁默不做声的焓熵烬,示急手下把焓熵烬赶走。
面对这个抽酒疯的男人,夏索尔连理都懒得理他,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地图,准备回预订好的房间睡觉。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凯文面对他的冷淡非但没有识趣的走开,反而不顾一旁美女的反对,目光更加肆无忌惮,在他全身各处上下游走,甚至想伸手搂住他的腰。
终于,焓熵烬先忍不住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其中蕴含的杀意却令所有人为之一顿:“你,立刻滚。”
行走黑道多年的本能今这小弟,瞬间明白眼前这个人不好惹,但一想到自己有大哥撑腰,表现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赏识,他们瞬间心里又有了底气,变得更加猖狂。
“就你个毛头小子还想吓唬你爷爷,再多喝几年奶去吧。”一个人说着说着就轮起了拳头,向焓熵烬肩头打去。可是他出拳刚到一半,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放倒在地。见一个人趴下,其他人瞬间反应过来,选择一拥而上,速战速决。焓熵烬只是冷笑了一声,随手拿起旁边桌上的啤酒瓶,对着一个人的头就砸了下去,那人瞬间如鲜花盛开。焓熵烬没有任何停滞,以他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经验,这些人还没有来的及近身就被打成了重伤。
夏索尔那边的情况也没好的哪里去,他看着逐渐意乱情迷的凯文,一种羞耻感涌上心头,他这辈子怎受过这种冒犯。虽说这次行动注重隐蔽性,能少惹事就少惹事,但是这件事他是真的忍不了。只见混沌之力在他手中凝聚,化为了一根一米长的尖刺。
此时就算醉的再深,凯文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方释放出的那种威压远超他,那种深邃而又浸透顽疾的漆黑灵力自下而上扫遍他全身。望着逐渐升起杀意的夏索尔,求生欲的驱势下,他下意识的向门口跑去,可以他不到三重的灵力夏索尔怎会让他溜掉。只见一股虚空乱流从他指间弹出,直接封锁住了唯一的出口。
此时就算再怎么迟钝,整个酒吧里的人也开始在种威压下恐慌,纷纷让开过道,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可惜光他们这点觉悟还不够,留活口不是夏索尔风格,只见无数根黑刺以他为圆心向外飞掠,整个酒吧出现了刹那的寂静,下一秒无数人头落地的声音充满了空间。
他悠闲的走到凯文身前,自上而下俯视着对方,半微笑着,欣赏对方惊恐的面容。还没等凯文说出遗言,他手起刀落,鲜血溅出两米有余。
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被染红的白袍,对着焓熵烬轻描淡写的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今晚估计又要在野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