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并非圆月,地面的金砖却依然熠熠生辉,甚至在墙上紫宝石的点缀下还有些炫目。
双子宫内东南偏殿内响起一阵阵破空之声,夏索尔踏过地上的十字纹案,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他在尽那扇印有六芒星的大门前犹豫了一瞬,略带忌惮的推开大门。
仅仅只是推开一条缝就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刺目光晕,强光让他下意识眨了一下眼。待再次睁眼,只见一位身着信徒教袍的金发女子虔诚的半跪于地,对着壁画念念有词,丝毫没有注意到夏索的到来。直到夏索尔静步来到她身后,长剑架在了脖子上,她才缓缓转过头,对着对方莞尔一笑。贝齿轻起,嘴唇的动作还没有完全到位,夏索尔的利刃就已划破长空,对着她细嫩的脖子就是一剑。
于夏索尔而言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他的目标很明确,迅速摆脱眼前这个人,驰援焓熵烬。
手起刀落,他明见长剑穿过那女子的身体,却不见鲜血迸溅,反而那具身体消失的无影无踪。
身为杀手多年的经验让他下意识转身,长剑横于身前,不管哪个方向,只要有丝能量的波动,他保证能将对方斩成两半。可是出乎意料的,那个在他感知中不过六重的女子,竟怎样探查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唯有轰然关闭的大门证明她还在这个空间。
“真暴力,一点都不像传闻中那么绅士。”女子首次发话,那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从各个方向传出,根本无法锁定位置。“我们来做个游戏吧,如果你能命中我,那么我不但会将大门打开,还会告诉你芬里尔的位置,怎么样,很划算吧。”说着一阵银铃般笑声突然在左侧响起,夏索尔下意识的挥出一道剑芒,却如同上次一般,仅仅只是将那具身体打散,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这里!嘻嘻,骗你的。”
无数从虚空中凝聚出的箭矢对着女子的心脏一次次刺去。命中这么多箭就算是芬里尔也定然走在黄泉路上了,可那女子非但没事,反而还能将夏索尔玩的团团转。
不知道打散了多少具这样的分身,以他的洞察能力都无法确定封渊是如何将这一次次伤害转化为无形。
在玩幻术多年的夏索尔面前释放幻境,无异于班门弄斧,他能拿性命担保这绝非幻境;没有任何空间波动过的痕迹,也可以排除瞬间转移规避伤害的可能。所以他确实命中了目标,但却非女子本体。
制作分身的方法千千万,以魔族底蕴,有几种不会暴露本体的分身法术也不奇怪,尤其是这种提前布置好的分身,更难破解。
大致整理了一下思绪,虽然在这里耗了十分钟之久,但依旧只能确定女子在这片空间,连四维坐标都无法锁定。突然那一刻他有些庆幸,还好自己走的这条路,如果是焓熵烬还不知道要被拖多久。
只见他单手握拳,大量混沌之力从空间中渗透而出。躲在暗处的封渊正幸灾乐祸着,却突然感到一阵大事不妙,直觉告诉她千万不能让夏索尔完成蓄力,她这一次直接出动了三具分身,那些分身还来不及向前走动,就被虚空箭矢粉碎,没有一个能进的了夏索尔周身一步之内。
随着混沌之力波动到达极点,刺目的光辉充斥了整个房间,伴随着强光的还有一阵空间歪曲。夜渊殇冥并非单单一个名号,还意为着高达九重的实力。
九重是什么概念,为何历代群主都止步于八重,九重高塔却鲜有人触碰?
八重之下皆属平凡,只配在创世之初构建的物理法则下,利用灵力这种纯能量进行工作。
八重是一个与灵力的契合十分恐怖的境界,可以通过献祭部分自身,短时间内获得篡改一部分区域的法则权,从而达到无敌状态。虽本质上九重与八重并无太大区别,但量变导致质变,九重所能篡改的法则远非八重可比,对自身的反噬也更小。据说这片中心空间,正是在一位九重强者的法则保护下才得以从神魔之争中幸存。
就算夏索并不能完全发挥出九重的实力,但名义上的九重就足矣碾压封渊。若非这是他第一次完全释放夜渊殇冥,怎会被一个封渊拖这么久?
空间一阵歪曲,借着提前布置好的圣灵之光隐藏的封渊瞬间原形毕露。出现的那一刻,磅礴的威圧以排山倒海之势倾泄而来,压在了她每一根筋骨上。
咔嚓…咔嚓……
颅骨被灵力自发的保护着,股骨首当其冲,断裂仅在一秒之间。
夏索尔本就拥有足已碾压对方的实力,却被拖延这么久,已是怒火中烧。他手中长剑飞出,对方根本来不及躲闪,从前向后笔直贯穿,刺入左胸。
没有了封渊力量的封印,大门被一脚踹开,现在他已经完全锁定了芬里尔的位置,对封渊的尸体连看都懒的一看便冲了出去。
双子宫的错综复杂难以用语言描述,若非战斗波动太大还真的难以发现那间芬里尔与焓熵烬交战的宴会厅。
起先焓熵烬确实利用混沌之力将芬里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芬里尔可是魔族之王,心性自然无可挑剔,迅速调整了战术,从消耗极大的闪电战转变为了消耗战。他确信被异变感染的焓熵烬要不了多久就会不攻自溃。
焓熵烬也早料到了对方可能会用这种打法,曾数次想要借着现在的强化状态突破对手防线,用自爆产生的强大余波尽可能重伤对方。但是奈何对方一直刻意与自己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炽热与严寒的浪潮一波波袭来,不断让大理石所铸的地面龟裂开来。
裹挟着以灵力为原料而燃烧的长枪,在片刻间与芬里尔的巨斧交击数十次,顿时灵力震荡,四周的虚空都在这般余波下撕裂开来。
仔细看这场战斗似乎还有些有趣,一个拼尽全力奋力交战,另一个则是尽力暂避锋芒。即便如此,在这种交锋下,焓熵烬的脸色依旧开始变化,直到此时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这位魔族之王所带来的压力究竟有多强。重斧每次斩下,都袭卷着大海般的汪洋之力。虽然对方很少主动出击,但每次攻击都能将他震的频频后退,没过多久身体就开始感受到了阵阵刺痛。
不能再拖了!
漆黑的长枪贯穿虚空,带起尖锐的破风声,沿途音爆不断,一层层音浪于其后涌现。
“王•神之哀叹”
巨大的光明虚影从芬里尔身后浮现,这是上古时期神魔之争所遗留下来的秘术,唯有魔族的继承人才有资格一窥究竟,能学成的更是寥寥无几。
那光明虚影仿佛似一女子之形,只见她轻轻抬手,那如玉般的肌肤竟将翻涌着狂暴灵力的长枪阻拦而下。据说芬里尔的这道光明虚影,是几千年来唯一一个与上古时期最那后一位堕落成魔的神的残魂引起共鸣的,唯有他能品尝到那位在弥留之际所感受到的绝望。不像某些前辈的光明虚影,只是一个空洞的花架子。
一击得手,芬里尔没有丝毫停留,无尽的暴风雪在他周身缠绕,似穿上了一层冰晶战甲。他高举战斧,那道光明虚影同样举起右手,光明锋刃在指尖凝聚。
强大的危机感在焓熵烬脑中嗡嗡作响,他不敢怠慢,虽然不知道芬里尔还有多少底牌,但他确定对方已经开始动真格了。无数金色符文在他眼中流转,最终在光明虚影四周汇聚成七龙八凤,将压力给到正在蓄力的芬里尔。虽然说他并不擅长法术结阵,但是奈何夏索尔太给力,竟能将他见过无数遍的九龙噬天阵进行进一步的改造,不仅威力极强而且极为易学。凝聚起来不像九龙噬天阵那么费劲,关键时刻使用甚至可以打断对手积蓄。
焓熵烬的这一手首次出乎了芬里尔的预料,他愣了一下,本以为对方只会一些物理攻击,没想到啊……当然,这位魔族之王也是身经百战,战场上那么多年的厮杀可不是吃素的。只见光明虚影一阵振动,两对巨大的天使之翼从背后出。四翼挥动,击向那禁锢全身的七龙八凤。
在如此强烈的攻击一下,焓熵烬仅仅只能禁锢对方十秒钟,但也足够了。他脚下发力,全身犹如一支离弦的箭失,即便被芬里尔挥来的一道道寒冰斧刃劈的皮开肉绽,依旧向前冲刺。他只有十秒的时间,在这期间他必须近身芬里尔,否则可能再也没有自爆的机会了。
能量逐渐绪乱的焓熵烬不断向芬里尔逼近,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事态有些超出他的掌控。此时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将光明虚影修炼至六翼,不然如今也不会被禁锢这么久。
现在也顾不多那么多了,他飞身向光明虚影身后跃去,只要保证自己还留存一定灵力,放弃这虚影算得了什么?突然他的身形一顿,原本平静的虚空不知为什么开始向他挤压,若非肉身强横,恐怕他此时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他一激灵,狂暴的寒冰之力在体表流淌。刚挣脱空间的束缚,一抬头就看见焓熵烬近在咫尺,还没来得及继续后退,就有一根锁链刺穿长空,凭空出现在后心。速度之快,根本躲闪不及。
“王•魔之反抗!”他眼疾手快地又召唤一道虚影,与前一道不同的是这次通体成蓝紫色,透露着雄厚的黑暗之力。
黑暗虚影依旧呈女子之形,诡异的拥有四只手臂,眼中散发的灵智相比之前的光明虚影更为灵动。据说正是这位女子成为了压倒神族的最后一根稻草,开创了魔族,在离世之后,一直用自己残魂庇佑魔族。以她为原型凝成的虚影自然成了历代魔族君主必学之术。
黑暗虚影伸出一条手臂一把握住暴刺而来的锁链,同时另一只手重重砍下,用狂暴的能量阻挡焓熵烬的前进,其威能竟比同为上古秘术的光明虚影强上许多。
一击未果,又有无数条虚空锁链从空间深处飞掠而出,对着黑暗虚影的四条手臂纠缠而去。可惜为时已晚,十秒禁锢时间已到,光明虚影的右手重重砍下,在与锁链触碰的那一刻,光明利刃轰然爆炸,待浓烟散去,已不见锁链之影。
另一边焓熵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本身实力就不及芬里尔,与黑暗虚影单打独斗几乎没有任何胜算。短短几秒内就被对方凛冽的攻势逼至墙角,两只巨大的黑暗手掌在瞳孔中不断放大,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一柄长剑突然从宴会厅门口飞掠而至,虽然无法震退黑暗虚影,但是至少给了焓熵烬一秒喘息的时间。他将火焰凝聚于枪尖,以点破面向前刺出,在对方僵峙的瞬间向又一个翻滚脱离墙角。
伴随着夏索尔的加入战局再次发生了变化,两道光暗虚影挡在焓熵烬两人与芬里尔之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两道黑暗芒刺突然向黑暗虚影暴刺而去,巨大的音啸充斥了整个宴会厅。这两道黑暗芒刺带着破竹之势,但却在接触到黑暗虚影的一瞬间消失于无物。夏索尔又召唤了两道芒刺,在接触到光明虚影的一瞬间亦是如此。他有些不可置信了皱了皱眉,在他的感知中他彻底失去了对这些黑暗芒刺的控制权,可这些芒刺都是由纯正的夜渊殇冥之力凝聚而成,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人有资格掌控这种力量。
“怎么?很惊讶。”芬里尔有些轻挑的挑了挑眉。虽然封渊并没有拖足二十分钟,但是也足够了。焓熵烬的气息正在飞速减弱,从他刚才能被轻易逼入死角来看,根本不作为惧。一对一夏索尔有至少八成把握获胜。“你不会真的以为当年你借着夜渊殇冥的力量逃出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在你呱呱坠地那一刻父亲对你的封印就已刻入骨髓。只不过在你与夜渊殇冥之间潜移默化的融合中被削弱了而已。但是,夏索尔,你别忘了,你体内流的是魔族皇室的血。只要那个封印还存在一天,你手中夜渊殇冥就根本无法伤到魔族子民分毫!”
魔族皇室?焓熵烬的瞳孔不自主的一阵收缩。此刻他终于明白在见到芬里尔那一刻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夏索尔从未透露过自己的身世,但是二十年了,那么多蛛丝马迹,他应该猜到了才对。可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夏索尔似乎并没有那么诧异,只是半偏着头,似笑非笑。怎么,芬里尔的意思是没了夜渊殇冥的他就是个废物?无稽之谈!他夏索尔就是夏索尔,说他拥有夜渊殇冥可以,但绝不是一个空洞的载体。
磅礴的虚空之力在他指尖缠绕,轻轻一挥手,一只白骨巨龙凭空出现在光暗虚影之前。
“渊•永夜极光!”
只见骨龙眼中突然升起大量森白火焰,原本应由血肉构成的躯体,也由纯白的灵力结晶代替。它高昂龙首,在触及穹顶的瞬间对着相对较弱的光明虚影飞扑而去。另一边夏索尔的本体也没闲着,手中界印流转,虚空之力被在眨眼间分解为圣灵与混沌两大属性。他单手持剑,以两种能量为墨,在前方虚空中勾勒出几道繁复的文字。那些字样在形成的瞬间就开始变锐利,最终幻化为无数剑刃之形,以极为刁钻的角度穿透两道虚影的防线,对着芬里尔周身要害刺去。
“夏索尔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芬里尔叹息着摇了摇头,虽然这些剑支确实威力非凡,粗略估计就算夏索尔不利用夜渊殇冥的力量也达到了八重。但如果仅此而已,那对方今天活着回不去了。芬里尔将全身灵力集聚于斧刃上之,他很清楚在同为八重的情况下,想击败一位法术造诣极高的法师,唯有近身一战。他飞身向上跃起,操纵黑暗虚影用手臂挡下飞来的剑刃。整个黑暗虚影一阵振动,剑刃刺入之处泛起朵朵涟漪,连气息萎靡了许多。芬里尔根本没有心情管这些,他的目标很明确——近身。
这么多年,夏索尔遇到过无数形形色色的对手,能近他身的屈指可数。千万只邪瞳从虚空深处缓缓睁开,宛如洪荒巨兽觉醒,死死的锁定着芬里尔。于他而言,芬里尔的一举一动都被慢放,提供了充足的反应时间。只见他手中长剑挥动,结阵的同时又有无数剑芒对着芬里尔四射而出。
这些剑芒的确延缓芬里尔的逼近,但是他还是低估了一名斗士精湛的格斗技巧以及肉身强悍程度。一层层风雪之力在芬里尔周身缠绕,最终形成晶莹剔透的冰雪战甲,将袭来的攻击尽数抵挡。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夏索尔不准备再继续试探了。改良后的九龙噬天阵在他指间勾画而成。作为此阵的创造者,他的理解无疑比焓熵烬更为深厚,发挥出的效果自然卓越。那七龙八凤在他的指挥下于芬里尔周身盘旋,在对方防御进入转瞬即逝的底谷时,紧紧贴附在冰甲之上,一点点融化着冰甲,在某时刻轰然爆炸。
滚滚浓烟渐渐散去,虚空中的那些眼瞳不停搜索着芬里尔的踪迹。瞬间的爆炸在给芬里尔造成伤害的同时,也切断了夏索尔的精神力封锁。
他单手将剑横在身前,预计中就算芬里尔肉身怎么强悍,也绝不可能从这一击中安然无恙。
突然他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包绕着风雪的利斧从天而降,割裂了空间,对着他的面门直劈而来。还好他早已将剑横在身前,挡是挡下这次是突袭,但是对方如汪洋般绵绵不绝的灵力依旧让他出现了片刻间的僵峙。在这种近身战中最忌讳的就是不动,更何况身为法师,防守能力本就弱于斗士。
芬里尔的身躯从浓雾中显现,全身气息依旧平稳,只是上衣在爆炸中有些破损,露出了坚实的胸膛。
巨斧又一次砍下,由竖劈变为横砍,攻其下盘。夏索尔虽然惊讶于对方在硬生生吃了自己一次攻击后依旧全盛。但来不及细想,他深知现这种情况下切忌与对方硬碰硬,闪身飞速后退。
芬里尔可是好不容易才近的身,怎么会轻易给夏索亦拉远距离的机会。他直接指挥黑暗虚影在对方对身后临时竖起一道黑暗屏障,时效虽不长,足以阻止对方后退。
见无法拉开距离,夏索尔压下心中的惊鄂,从脑海中一点点挖掘出平生学过的格斗技巧。往日常见焓熵烬与他人的近身格斗,但是他私下不管怎样训练都无法达到那样的高度。那些对格斗早已钻研透彻的斗士们自成体系,根本不需要像他那样将全部的精力集中在对手的一招一式上。他们凭着自身多年积累下来的格斗技巧就足以应对,思考的都是如何压制对方,而不是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突然夏索尔心中突然暗叫不好,他刚才眼见着芬里尔起斧击向自己的左胸,已经做好了格挡的准备,可是谁知这是对方的一个虚招。芬里尔几乎无缝衔接的收斧,对着他的左肩直接砍下,这一套动作下来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若是换做其他八重斗士自然能看出对方招式的虚实,但是奈何法师的近战能力本就弱,夏索尔能在芬里尔手下坚持这么久也是尽力。
只听嘶啦一声,一条向外翻涌着血肉的伤口撕裂了衣衫,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小腹部。裂口处隐约可见许多细小的冰霜,这些来自芬里尔斧刃上的冰雪之力,一直阻挠着伤口愈合。
一击得手,芬里尔又是一斧劈下。夏索尔忍住剧痛,急忙向后闪避。他不明白,为什么先前九龙噬天阵根本没有对芬里尔造成伤害,但凡有一点效果他也不会落的如此狼狈。
强烈的痛楚,让他原本熟练的动作出现了变形,虽躲过了这一击,却恰巧将脆弱的腹部暴露给了对方。芬里尔可不会错过这白给的机会,连斧子都没有来的及收回,直接一拳轰出,若是命中夏索尔恐怕直接失去意识。
那里的险象环生一直被焓熵烬尽收眼底,但是他根本被一直被黑暗虚影所纠缠。按照他平时的全胜状态想解决这道虚影并不难,奈何此时生命已进入倒计时,若不是一幕幕的百姓疾苦不停在刺激他的神经,否则他早就该倒下了。
“夏索尔,我估计只能帮你到这了……”他缓缓闭上双眼,似乎准备面对死亡,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当什么英雄,只是试图在自己的立场上实现人生价值,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耗尽自身全部灵力,将提前藏下的幽冥焱在空间的裂隙中不断汇集,最终在芬里尔的拳下浮现。那一瞬间出现的热量,即便强如芬里尔都被灼伤,迅速后退。
就凭这短短的一点身位,夏索尔再次有了操作空间。身为法师,自从进入这个宴会厅就出于本能的悄悄布置法阵,虽然被战斗的余波摧毁了许多,但恰好在焓熵烬托延的就几秒中勉强可以使用了。在他本体飞速退后的同时,庞大的暗金法阵逐渐浮现。他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灵力全部汇入其中,就是他最后的底牌,是成是败全在此一举。
法阵蕴含的剑气在灵力的注入下,一次又一次提高,最终直接超出了八重范围,直冲九重。
此时芬里尔的眼中首次出现了恐慌,原来先前夏索尔一直被他压着打,就是在准备这个大杀器。
“躲不掉了!”
原本弥漫在整个房间的寒冰之气瞬间回缩,就连两道光暗虚影都被转变为了纯能量,在芬里尔周身形成了一层又一层的寒冰护甲,他必须挺过去。现在对面两人都也是强弩之末,只要挺过这招,魔族还能有未来。
庞大的法阵越转越快,原本璀璨的金色慢慢染上赤红。一柄二十米长剑一点一点辗碎虚空,带着夏索尔最后的底牌与傲气;代表那些死于异变之人的怒火,刺向一切罪魁祸首——魔族之王芬里尔。
刺目的光辉如同上古时期的神明降世,因审判而来,为洗涤世间一切污浊。
圣光之下谁也没看到门口那道一闪而过的金色身影。
鲜血迸溅,猩红的鲜血染上圣剑,与那光辉显得格格不入。芬里尔有些害怕睁开眼睛,他不想死,也不能死。魔族的皇室他最清楚,一旦王位空悬,又免不了一场争权夺利的轩然大波。到那时即便有异变的加持,魔族也再无翻身之日。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感到有一个软绵绵的物体压在身上。刺目的光辉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有些颤颤巍巍的睁开眼,那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幕:一把巨大的长剑插在自己身前,却被封渊用胸膛挡下,面带微笑望着他,眼中已尽无光泽。
“怎么可能!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夏索尔此时的心情已经彻底错乱,他付出了那么多就为了杀死芬里尔,这又是为什么?天要亡我吗!他竭力回想当时,自己并没有认真确认封渊是否死亡,但是他的剑明明已经插入对方的心脏处了啊,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右心。”
“你说什么?”夏索尔猛的抬头,用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盯着芬里尔。
“封渊是右心。在她的地盘里,伤的再重,只要还剩一口气都能自愈。所以她才有能力赶来啊。”芬里尔面部肌肉一阵抽搐,开始仰天大笑,越笑越疯狂,光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他跨过昏迷不醒的焓熵烬,冲着已经耗尽灵力,与凡人无亦的夏索尔冲去。
失去所有希望的夏索尔没有反抗,被一把按在墙上,双目已然空洞。芬里尔虽然没有被直接命中,但强大的余波也已将他的力量消耗大半,可惜就这些少的可怜的灵力对现在的夏索尔来说也难以企及。
寒冰在皮肤表面凝结,耗尽所有灵力的焓熵烬仿佛与身体脱节,犹如一个死人一样,生命体征都降到最低。若非异变的惨酷还在一遍遍刺激他的神经,心脏就该停止跳动。思绪飘过过往,母亲的脸很早就记不得了,在他的记忆中,他一直是由父亲一人带大,每每看见别人家的孩子能跟母亲在一起,他就会在心里埋怨爹爹怎么这么不小心,连妈妈都给整丢了。
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大冤种,叫夏索尔,一起闯过了天南海北,虽然经常出现一些小纠纷,总体还算顺利。
一切都在时间的推移下步入了正轨,如果理想的话,不出三年他的家将再次完整。可是芬里尔的出现打乱了一切,异变如潮水蔓延,漆黑的癔病在大地上肆意妄为。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场饕餮盛宴,上层编造那些戏里戏外的规则压榨下级,试图用这种方法躲避异变的感染,在世间苟延残喘。
至于那些被压榨的下层呢?他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变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其宰割。深知活不了多久,试图在死前用金钱填满欲望的沟壑。
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不管做什么都会死,那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人人贪得无厌的嘴脸在眼前逐渐扭曲,纸醉金迷的气味愈来愈盛。
异变,都是因为异变。只要它能停下,这世界上也许谈不上完美,但也会多一缕阳光吧。他强行将眼皮撑开,身体已极为虚弱,想正面战胜芬里尔根本不可能。突然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在眼前出现,那柄匕首架在了夏索尔脖子上,那一刻就算强如夏索尔都显得那么脆弱,随时都可能被现实掐断。
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力量,竟然还能站起来。身体本能的捡起地上的长枪,一步步的芬里尔走去,犹如一个濒死之人走向坟墓,义无反顾。
“哟,还能站起来,精神可嘉。”芬里尔有些惊奇的盯着焓熵烬,举起战斧,随手一斧,焓熵烬刚刚站起来的身体再次倒下。他笑着转过身,继续想着如何处决夏索尔。等他回头,焓熵烬的身体不但站了起来还离他又近了几步。这个场景属实让他有些惊讶,他一把托起焓熵烬的脑袋,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突然,他笑了。“没想到啊,以为你有多么坚挺呢,原来只是异变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手上可没闲着,异变体这种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增强,能称早解决就最好趁早解决。他举起战斧对着焓熵烬的脖子就是一斧,但挥到一半却无法继续挥下去。他那足有千斤的巨斧竟被异变后的焓熵烬一手挡下,紧接着一个鞭腿重重击在他下盘。
是啊,异变体变异之前实力越强,异变后也会继承相应的能力。他居然把这事忘了,不过无伤大雅,异变体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罢了,虽然解决起来费点时间,但是不足为惧。至于夏索尔,已经被他禁锢起来了,唯有他自己的灵力能解开,根本不可能存在被夏索尔自己打开的可能。
战斧与长枪相撞的声音一次次响起,芬里尔虽然在格斗方面与焓熵烬相差无几,但是由于异变体不能使用灵力,他迅速取得了上风。斧刃一次次披下,大量的刀芒在空中纷飞。焓熵烬的皮肤已尽数绽开,却依旧仿佛没有任何痛觉,即便意识尽失,但是心中的那份执念依然驱使着他战斗。
他们之间的战斗,夏索尔只是半垂着头,不愿意去看,败局已定,做什么都没有用了,更何况他还在被封印着,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一道光芒落在他头边,吓得他迅速睁开了眼,看着与芬里尔缠斗的焓熵烬,眼前又浮现了那个为全村而毅然赴死的小孩。
即便被封印着,全身如坠千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疼痛。他仍然尽力移动着,看着无数飞掠而来的刀芒,试图借他们的力量解开手腕上的封印。但是由于缺少灵力的加持,每次抬手总是慢半拍,非但没有解开还把自己弄的血淋淋。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失败,一个刀芒终于在他的手腕上划过,那道脆弱的封印瞬间破碎。
在封印破碎的那一刻芬里尔也有所感应,他很清楚,拥有意识的夏索尔无疑比空有力量的变异体危险的多。他迅速放开焓熵烬,向夏索尔攻来,想着先把对方击晕。
他刚刚转身就有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传来,是焓熵烬手中的长枪掉落于地。此时的他还有机会摆脱死亡的命运,可惜他并没有在意。
焓熵烬接下来的动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直接一把从后面抱住了芬里尔,连同自己一起将扑倒在地。芬里尔也是没想到,他明明布置了空间结界,没有任何灵力的异变体理论上是无法触碰到他的,可是焓熵烬竟拼着脱整整一层血肉扑他身上。鲜血如溪水潺潺流下,两人都犹如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全身被血液覆盖。
理论上来讲,异变体之所以被称为异变体,就是因为他们只会一味的破坏,根本没有合作的概念。正是因为如此,焓熵烬这个举动才惊讶了众人,过了有将近一秒夏索尔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被扑倒不断挣扎,马上又能恢复行动能力的芬里尔,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长枪。毅然将长抢举起,但却在刺下的前一刻停下了。如果想刺穿芬里尔的心脏就必须先从焓熵烬身上扎过,可是焓熵烬现在这个表现谁都没法断言他到底是不是个异变体,如果还有救呢,那他这一枪下去岂不是……
“夏索尔,如果我变异了,请你了结我。”那句他希望一辈子都不用听见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
终于,猩红鲜血从枪尖流淌而出,在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蔓延。
“为…为什么……”芬里尔本就是强弩之末,只是相比夏索尔稍微好一点,要论实力根本无法发挥出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否则他也不会轻易被异变体扑倒。不过此刻找那么多理由也没用了,他终是呼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口气。他有些不甘心的盯着天边,从小就背负着整个魔族的命运,不管是父母还是教师都无时不刻的在告诉他,你就是魔族的未来,任何事你都要比所有人做的好。他为这个目标整整奋斗了二十八年,放弃了童年,放弃了爱情,甚至放弃了良心,只为了整个种族能够崛起。事到如今,他所追求的一切都断送在了他亲弟弟手里,真是可悲又可笑。
经过一夜的鏖斗,世界再次归于寂静。黎明的曙光刺破了云层,照在身上非但没有温暖反而是刺骨的寒冷。夏索尔缓缓抱起焓熵烬已经冷透的身体,他曾无数次设想过焓熵烬离去的场景,本以为只有这个人的死才能让他留下泪水。但到这一刻才明白,真正的悲伤不需要多少泪水的渲染,而是要带着逝者的遗志,继续向前。
他跨过了芬里尔的尸体,朝着那曾赐于世界无数灾难的生命之树走去。异变,这场闹剧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