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十六年,勤径殿内。
众皇子与他们的伴读正在殿内完成太傅布下的课业。
二皇子伴读卫晓正在想这策论应该怎么写,突然感觉自己的发带被人扯了一下。
卫晓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今天第六次了……
如果他身后这人不是嫡皇子的话,他一定要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天天扯人发带什么的太讨厌了!
他回头,朝他后面的人作揖,道:“三殿下,臣可以恳请您不要再扯臣的发带了吗?您每扯一次臣的发带,臣就会被您带下来一根头发,一天六根,一年就是两千一百九十根。”卫晓算了一下,“咱们现在十岁,起码还要在一起六年,那就是……一万三千一百四十根。”
“臣是个人,不是大狗熊,没那么多毛可以扯。”
一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三皇子江岩倒是没笑。
不过他只是看着卫晓,什么也没说。
卫晓也不在意,推了推身旁的二皇子,道:“二殿下,别睡了,可以吃午饭了。”
二皇子打了个哈欠,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睛:“啊……到点了?那吃饭去吧……欸,阿晓,你策论写完了?”
“没有。”
“那回来再写吧,吃饭去。”
“好。”
“刚才噼里啪啦地说什么呢……”
“没什么……”
二皇子带着卫晓走了。
六皇子江北憋不住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怎么觉得都把他扯得看破红尘了呢……皇兄,一天六根,真的有那么夸张吗?”
江岩看了自己傻不拉几的亲生弟弟一眼,道:“还好意思问?不是你天天扯人家发带?怎么就不怀疑你呢?”
“嘿嘿,”江北笑了两声,无可奈何道,“谁让我长的乖巧可爱又无害呢?”
江岩呼了他脑瓜子一巴掌。
“欸欸,哥哥哥,君子动口不动手哈……”江北护住脑袋,“谁让你以前扯了他发带呢。”
“我就扯了一次。”
“是啊,就一次,”江北挤了挤眼,“就扯了一次还让人家看见了。”
江岩没说话了。
他只是觉得一个长的和神仙似的男孩子扎着一根比他自己衣裳还长的发带很好玩,就扯了一下。
想不到小神仙立刻就转头瞪他。
当真是……
可爱极了。
江岩默默地转过了头。
“欸,皇兄,你转头干什么……欸……”
“闭嘴,吃饭去。”
“哦……”
“以后别扯人发带了。”
“哦……”
次日清晨,卫晓发现江岩在勤径殿外的梨花树下等他。
洁白的花瓣落在了他的肩头,淡淡的晨曦掩映着少年稚嫩的面庞。
卫晓有些惊讶,小跑过去,朝他作揖:“三殿下,有事吗?”
“伸手。”江岩道。
“啊?”
“伸手。”江岩重复道。
“哦。”
卫晓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心里忍不住瞎想:他不会是生气了想打我吧……
扯我发带还要打我,好生没有天理……
江岩到是没有打他。
一个油纸包落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热乎乎,沉甸甸的。
卫晓用手轻轻捏了捏,愣住了。
一包糖炒栗子。
江岩拂落了身上的花瓣,轻声道:“送你。”
卫晓呆呆的没说话。
江岩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他很早以前就发现了。
卫晓喜欢吃栗子。
每次他吃栗子的时候,就像是一只被取悦的猫儿一样。
很……可爱。
卫晓还傻傻地站在那。
这算什么……
赔礼吗……
元明二十二年,皇后薨。
元明帝封二皇子生母宁妃为潇德皇后,荣宠非凡。
三皇子江岩请旨去驻守西北,元明帝准了,封他为境王。
行军那天,卫晓也去了。
他站在最后面,掂了掂脚。周围是各色达官贵人,他还没看见江岩,江岩却已经看见他了。
少年眉眼疏冷,望见人群中那个掂着脚的身影却笑了一下,他道:“伸手。”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卫晓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那一小包东西也确实向他飞来。
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卫晓也笑了。
江岩翻身上马,挥手高声道:“行军!”
从此再无更深的交际。
大家都会成长,身份悬殊,到底会形同陌路。
从前种种,都当做是年少儿戏吧。
只是每当卫晓想起那两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时,心中就总是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
卫晓笑着摇摇头。
想太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