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
课间时期的同学,大多都在聚众聊八卦或偷溜到楼下玩耍。
唯有刚刚从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环境中出来,从未接触过高中校园环境的江崎澪稚格格不入,懒散地趴在桌上。
还嫌弃着周围精力旺盛的同学。
一声声急促的问候在江崎澪稚耳边响起,他抬头瞥了一眼前方,有意无意地打了个哈欠。
戴着发箍的女生拉着一个温婉的少女,老师刚说下课就跑了过来,看上去气势汹汹地质问大侦探。*
而对方则是毫不犹豫地反问女生为何要乱传他和毛利兰的绯闻,结果还是被短发女生好好打趣了一番。
夹在中间当和事佬的少女莫名被提,也只是无奈地握着两人的手,好声好气地劝说。在二人傲娇地休战之后,还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本脸埋在臂间的江崎澪稚听到两人幼稚的争吵时就散去了睡意,何况新生一大早来学校补眠似乎的确不太妥当,他半撑着下巴,注视着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
他想起了在不记得几年前的一个凌晨,难得狼狈的贝尔摩德在病床边点起了烟,微弱的火光是昏暗的病房里唯一的亮光。
在此之中,贝尔摩德的神色凄恻而淡然,她掸了掸烟灰,重新递到嘴边的烟又落下去。
他听到欧巴桑的叹息,对方向他虚实掺半地讲述了那晚她的任务经历。
最狗血的一句就是:
“我遇见了会对我露出衷心微笑的天使。”
纵使短发女生再如何愤慨,终究抵不过上课铃的催促,她不满地叉着腰带温婉的少女回到座位。
大侦探的同桌恐怕早已抑制不住八卦之魂,在大小姐质问时就起了心思,此刻抓住老师写板书的空隙,向他提了个问题。
结果可能因为太出人意料,大侦探害羞又气愤,一时激动打翻了后座同学的笔袋。
老师听见响动,转过来就看见江崎澪稚在地底下捡捡拾拾,甚至课桌上还有一盒橙汁。
——明明在进门时她还没看见插在上面的吸管。上课才过两分钟,可想而知这位同学是半点没听光顾着捣鼓包装了。
作为数学老师,她的脾气比起上节课的历史老师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刚上课就看见半数同学眯起眼的她,将所有怒火都集中到了此时尤为突出的江崎身上。
刚写好板书的她还未来得及放下粉笔,于是就干脆砸了出去,正中江崎澪稚的脑门:“瀧川久信!给我出去罚站!”
刚捡完笔起身的澪稚又被中伤,他摸了摸鼻子,“哦”了一声,把笔放回笔袋后,非常干脆地起身从前门离开,顺带着将粉笔捎回粉笔盒。
本来看到他那么乖放好粉笔,一时心软又想让他进来的老师,突然发现他口袋中四四方方的东西。
老师:……
“瀧!川!久!信!我叫你出去不是为了让你有光明正大喝果汁的机会的!”
他默了默,然后又“哦”了声,乖巧地将口袋里的饮料盒放到讲台上,堵的老师也不好再继续斥责,只得转移这个话题开始讲课。
而作为主人公的江崎澪稚,倒是无所谓地坐在走廊上开始补眠。
没办法,那个医院实在太无聊了,还容易断网,导致他整天不是睡觉就是想尽办法怼欧巴桑,整个人都快要憋坏了。
一时间生物钟倒不过来。
也是正常的。
……吧?
他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又猛吸了口草莓汁。
江崎澪稚还在思考真的睡着后发生刚转校就被劝导退学的可能性,手里的草莓汁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被捏扁,而一直吊儿郎当咬着吸管的江崎本人当然也是不可避免地连呛好几口。
闻声急匆匆跑出教室的老师狠狠瞪他一眼,却也顾不上管他了,一边打开手机一边朝让江崎澪稚呛到的罪魁祸首跑去——楼下尖叫的高一学妹。
江崎澪稚起了兴致,打算跟上老师去凑个热闹,结果首先被俊朗的少年拉住,他递来一条手帕。
北乃斯见少年没反应,又往前伸了伸:“嗯?”
江崎澪稚接过手帕后低垂着眼眸,神色晦暗不明,轻声道谢后,他连凑热闹的心情都没有了,向反方向走开。
本来想课间再道歉的工藤大侦探苦于案件与女生追问的两面夹击,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似乎很孤僻的新同学离去。
阴暗偏僻的学校墙角,江崎澪稚叼着烟,在手机屏幕上操作着。
早期他做任务时,经常遇到看上去牛逼哄哄实际上只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妄想凭借一两个不知道哪骗来的天才来敲诈组织。因为档次较低,似乎很喜欢以烟酒来交流感情。
酒,江崎澪稚只要捏造了身份证上的年龄就没在怕的;但他一直受不了尼古丁那刺鼻的味道,甚至因为这不值一提的小弱点差点被拆穿好几次。
Hennessy曾经拿着的不知从哪条古巷里淘来的如烟糖有让他心动过,直到他发现这个小伎俩似乎连看上去蠢笨蠢笨的Vodka都唬不到,反而会让前者鄙夷冷淡的眼神注视着他后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至于现在还存着,只是因为他心情烦躁时喜欢咬着东西而已。
从Sherry那得到了满意的回复,他心情愉悦地想关掉手机屏幕,按下按键的那一瞬却借着亮光似乎看到排水口边沿的暗红。
江崎澪稚点开手机手电筒,对准排水口。
……
他掏出习惯性携带的一次性医用手套和各种小工具,揭开了排水口盖。
工藤新一赶到现场时,仅早他三分钟的数学老师已经将现场安排得井井有条,打电话叫来警察,哄走看热闹的学生,留下受害者的同班同学和知情人物,甚至还有模有样地让同学们在周围站成圆圈,充当了警戒线。
早在回校前他就从毛利兰和铃木园子那里听闻,他们班的数学代课老师做事雷厉风行,似乎对刑侦还很感兴趣,他先前一直当做是女高中生课后的不靠谱八卦,现在看来居然是事实。
当然,案件当前,大侦探很快将其他事情抛在脑后,凭借身份,同学们很爽快地给他让了路。
警察和法医还没有来,工藤新一暂且不能了解被害人的身体状况,也不能贸然检查,就只好从她的身份下手。现场最为突出的,就是那个眼眶红通却拼命压低抽泣声的女同学。他踌躇片刻,还是选择走了过去。
“你是工藤新一吧?那位大侦探?”余光瞥见干净的白色球鞋,女生迅速拭去泪,以笑颜应对,“你是来了解阿欢情况的吗?”
毫无疑问。
女生点头表示了解,尽管声音里还带着哭腔,依旧条理清晰地为工藤讲述了概况。
据她所说,田中尽欢——也就是死者,是16岁生日还没过的普通高一生。平常待人友善,热情开朗,属于很容易让人喜欢的那种类型,不大可能有仇家。
女生环抱着胳膊,眼神飘忽不定:“其实像她这样性格的女生,反而更难交到真的交心朋友。而我很幸运,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说真的,侦探,最有嫌疑的人就是我,她没有其他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了。可惜,她是坠楼而亡的,而当时的我正和班主任一起准备校运动会的相关材料,全办公室的老师都是我的证人,所以……”
女生抬起头来,抿抿下唇,再开口时已带上了几分傲气与窃喜:“我不是凶手。”
话音刚落,警鸣响起,由远及近,女生识趣地不再自找麻烦,规规矩矩地答完工藤剩下的问题,然后和刚赶来的警察再次解释情况。
工藤新一惊于高一学妹在友人死亡面前一心为自己辩护的行为,但很快又理解,毕竟谁都不愿让自己干净的履历上出现[杀人]的字眼;更重要的是,返校前的那段时间,层出不穷的案件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人心的丑恶
与心理的脆弱。
他越想拯救世人,似乎越能发现人性的扭曲,于是他越想拯救世人。
工藤新一不是日本的救世主,他只是一个人想要让所有人好好活着的普通人,一个高中生,一个推理爱好者,
——只是一名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