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慕朗清抱着一大堆衣裳去河边。
小妖怪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不愧是公子看上的人,果然勤劳贤惠,还没过门就争着抢着要洗衣服,拦都拦不住!
……我很想哭好吗!慕朗清愤愤搓着衣裳。
洗完衣服,还得扫后山。慕朗清气势汹汹地挥舞着大扫帚。
地上的花草跳来跳去给他让道,整个后山气氛欢快。
过了会儿,慕朗清终于蔫了,有气无力地挥舞着扫帚,自言自语:“什么时候开饭啊?”
于是地上的花草就围绕什么是吃饭讨论起来,叽叽喳喳,声音越来越大,并且还有要打起来的趋势。
慕朗清撇撇嘴,有力无气地挥着扫帚,最后索性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找了棵树睡觉去了。
阳光特别好,茂密的树叶遮住了大部分光,只在地上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慕朗清悠闲地躺在大石头上打盹。
突然感觉脸上多了块阴影,慕朗清猛地睁开眼。
一条浑身布满花纹的蛇倒挂在树上,对着他吐芯子。
慕朗清呆了两秒,然后伸手捏住,往地上狠狠一摔。
小花蛇被摔得直翻白眼。
慕朗清惊魂未定地摸着胸口,扔下句“吓死我了”就又睡得昏天暗地。
午后的阳光温暖催眠,地上的花花草草不知什么时候都安静下来了,微风吹过,波浪般起伏着。
慕朗清伸了个懒腰,认命地抱着扫帚,继续扫地。
半晌后,慕朗清看着广阔无垠的后山,怒摔扫把,扬长而去。
后山那么大,根本就是为难我。顾长弦绝对是报复!慕朗清气呼呼地想。
不过凭心而论,后山风景挺不错。慕朗清悠哉哉地转来转去,心里惬意了不少。
不远处有个大瀑布,哗啦啦水花四溅,空气中浮着无数细小的水珠。
慕朗清捡了个小石子,胳膊一甩,打了个漂亮的水漂。
想起顾长弦就郁闷,慕朗清吼了一声:“顾长弦!”
声音没控制住,有些大,隐约都听到了回声。
信不信有朝一日欺负哭你?慕朗清又扔了一颗石子。
出完气后神清气爽,所有阴郁一扫而光,整个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心神荡漾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叫我?”
……慕朗清表情一僵,整个人都石化了。
慕朗清缓缓扭头,挤出一个笑:“好巧。”
顾长弦面无表情地看着人。
慕朗清悄悄垂眼,然后就看到了人手里捏着的两颗石子。
……慕朗清无辜地看天,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顾长弦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扔下句:“跟着。”
慕朗清忐忑地跟在人后面,不知道这人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瀑布里头是一个小山洞,光线有些暗,仔细听能听到水滴到石头上的清脆声音,滴答滴答的。空气有些湿,温度很低,冷得让人发怵。
慕朗清跟在人身后,心里乱七八糟地想,莫非要把自己关在这个没人的地方虐待?
顾长弦突然转身。
慕朗清警惕地挺直腰板,气势汹汹撸起袖子,随时准备自卫。
“怎么了?”顾长弦随意地坐在石桌前,抬眼看人。
“……,”慕朗清弱弱地放下袖子,“没什么,有点热。”
顾长弦看着人,淡淡道:“没什么话想说?”
慕朗清环顾山洞,好奇道:“你在这里面——?”
顾长弦示意人往外看。
慕朗清顺着人的视线看过去,透过瀑布的水帘,能清楚地看到外头的一切。
慕朗清张了张嘴:“看风景?”
顾长弦面无表情:“看你。”
安静了片刻,慕朗清低着头,不好意思道:“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我们都还不了解彼此……我也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顾长弦打断人,冷着脸道:“你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其余时候在欣赏风景,扫帚总共挥了十五下。”
慕朗清有些讶异:“你看了我一上午?”
顾长弦扫了他一眼,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嗯”。
慕朗清的眼神立马含情脉脉起来:“不觉得腻吗?”
顾长弦:“……”
小山洞里幽静清寒,水滴落到石头上的声音令人心情愉悦。慕朗清好奇地打量着小山洞,自觉挨人坐下。
顾长弦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腿。
慕朗清的腿也跟了过去,支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哎,顾公子。”
顾长弦一听这人用这种语气叫自己顾公子就头疼,不自然地继续挪腿。
“这个地方不错。”慕朗清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了敲小石桌。
顾长弦:“嗯。”
“但是,”慕朗清一本正经地教育人,“我觉得还是应该一步一步来,你不应该把我单独约到小山洞里。”
顾长弦:“不是——”
慕朗清没给人反驳的机会,正气凛然地质问:“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小山洞这种情趣,你们妖怪都这样开放?”
……顾长弦面无表情地挪了挪腿。
“我是不会让你得手的!”慕朗清黏过去,低声道,“毕竟这里太冷了,不方便。”
顾长弦听到这话,挥了挥手,角落里珠子发出了柔和的浅黄光芒。
“暖和些了么?”顾长弦板着脸。
慕朗清没回话,盯着那颗珠子,觉得很眼熟,疑惑道:“那是?”
顾长弦:“弋溟珠。”
慕朗清这才反应过来老头信上所谓的“去明景山庄找一名珠”是什么意思。
而且《万妖志》不起眼的某页角落也提起过,弋溟珠是上古神物,能修魂养魄。
慕朗清盯着那颗珠子,眼睛眨也不眨:“干什么用的?”
顾长弦冷艳地吐出两个字:“装饰。”
“顾公子,”慕朗清笑得十分可爱,“我现在为刚才的唐突道歉还来得及吗?”
顾长弦:“……”
慕朗清真诚道:“再冷我也愿意配合你玩。”
“闭嘴。”顾长弦脑袋嗡嗡响,看着他,“你喜欢那颗珠子?”
慕朗清抱着一丝丝侥幸心理,娇羞地点了点头。
然后希望的小火苗被顾长弦浇灭了。
“三百两。”
慕朗清拍桌而起:“顾长弦!”
顾长弦:“嗯?”
慕朗清严肃道:“你一定要让我们的关系染上太多世俗的味道吗!”
顾长弦淡淡地看了人一眼。
慕朗清弱弱道:“我的意思是,能先赊着吗?”
顾长弦无情地拒绝了,起身往外头走。半天没感觉到人跟上来,扭头一看。
慕朗清赖在石凳上,小眼神坚定,就是不走。
顾长弦板着脸:“过来。”
慕朗清使劲摇头,并俯身趴在石桌上,赖得很彻底。
顾长弦揉了揉太阳穴。
“顾长弦。”慕朗清下巴抵在桌面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人。
顾长弦淡定地移过视线,没有理会人。
慕朗清软着声音:“顾公子……”
顾长弦表情有些不自然,努力板着脸:“别那样叫我。”
“哎,”慕朗清低低地叹了口气,故意装可怜,“不想给就算了,我能理解,毕竟我们才刚认识没多久。”
顾长弦闻言,脸沉了几分,赌气一般:“嗯。”
慕朗清不气馁道:“但后山那么大,你真的忍心让我扫后山吗?”
顾长弦板着脸:“我为何要不忍心?”
……慕朗清能清楚地感觉到顾长弦心情糟了很多,努力回想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其实顾长弦说完那句话就心软了,看到人垂着脑袋,无奈地放轻了声音:“过来。”
慕朗清抬头,眼里亮晶晶的:“可以不扫后山了?”
顾长弦侧过视线,从嗓子里“嗯”了一声。
“太好了!”慕朗清恢复活力,蹦哒哒地跟上人。
……顾长弦冷静地往外走,拼命把刚才脑子里觉得人可爱的想法甩出去。
慕朗清快步追上人,扭头看人侧脸,弯着眼睛笑。
顾长弦板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慕朗清突然坏笑,恶作剧一般捉住人衣角,偷偷瞧人反应。
顾长弦耳垂发红,不自然地将自己衣角扯了出来。
慕朗清又轻轻去拉人袖子。
修长的手指头动了动,顾长弦将自己袖子扯回来,面无表情地训道:“别拉扯。”
“好,”慕朗清乖乖应着,拿胳膊肘碰了碰顾长弦,“请问我今后做什么?”
顾长弦往前走,开口道:“你擅长什么?”
慕朗清跳到人面前,勾起唇:“吹箫算吗?”
顾长弦想了想,道:“可以。”
然后让人去后山劈柴,闲下来可以发挥特长,教育花草,训练蛐蛐吹笛子。
于是慕朗清每天在后山劈柴浇树,教育花草,训练蛐蛐,过着非人的生活。
刚开始,顾长弦还会过来监工,并夸人柴劈得好。
后来,被慕朗清调侃了几句“你是不是一天不见我就想得慌”,便忍住没来。
……还不如扫地呢。慕朗清拿着大斧头,愤愤砍下去,吓飞了一群鸟。
不远处有好几棵树都长得很茂盛,适合睡觉。但慕朗清很专心地砍柴,一点儿都不为所动,自制力惊人,可歌可泣。
风吹过,茂密的大树很风骚地摇了摇叶子。
慕朗清极力忽视着越来越浓的困意,没过多久,终于不负众望地打了个哈欠,将斧头一扔,奔到树下睡觉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人温柔地叫他名字。
慕朗清一下子就吓醒了,看清是谁后,松了口气,跟人打招呼:“风公子。”
风凛轻咳一声:“被柳寒烟发现,又要扣你俸禄了。”
……说的好像我有俸禄一样?慕朗清又想起了自己那份无限期的卖身契。
“不过我会替你瞒着,”风凛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大束花,五颜六色的,略微艳俗,“怎么样?”
慕朗清含蓄道:“很引人注目。”
风凛:“送给柳寒烟的。”
……慕朗清觉得人可能又会被打,为人捏了一把汗。
“柳寒烟这人古板苛刻,不择手段,罚起来丝毫不留情面,”风凛顿了一下,语气带了些哀怨,“尤其针对我。”
慕朗清正想让人节哀,突然瞟到了飘过来的柳寒烟。
风凛还在抱怨:“真不明白那人在想什么?平和点不好吗?成天凶巴巴的!”
“咳咳!”慕朗清拼命给人使眼色。
但风凛骂得很投入,完全没有领会到眼神的深层意思:“柳寒烟那家伙每天都像吃了炸.药,几百年来,日日如此,一天不发脾气会死吗!”
身后的柳寒烟嘴角抽了抽,不急不慢地活动手腕。
“风公子,”慕朗清试图拯救人,好心地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然而风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冷笑数声:“天气好柳寒烟就无辜了?你刚来,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苦,说实话,我已经受够了!”
慕朗清偷偷指着他身后,低声道:“那个,柳公子在……”
“就算柳寒烟来又怎样!”风凛邪魅一笑,“别人怕他,我风凛可一点儿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慕朗清弱弱地拿手挡住脸,在心里给人点了一根蜡。
风凛还在嚣张:“我要是怕他!就跟他姓!”
“哦?”柳寒烟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风凛抖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反正我已经提醒了很多遍,慕朗清没事人般地摸摸鼻子。
风凛不可思议地看着慕朗清,用眼神询问:柳寒烟本尊?
慕朗清给了人一个慈爱的眼神。
……风凛视死如归般转过头。
空气一下子就变得很安静。慕朗清敏锐地嗅到了柳寒烟周身散发的火.药味,默默后退两步,明哲保身。
风凛把视线移到慕朗清身上。
慕朗清淡定地抬头看天。
嗯,真蓝,蓝得刺眼。
“风凛。”柳寒烟阴着脸。
风凛眼睛一瞪,怒道:“瞎叫什么!”
……莫非真的不怕?慕朗清有些出乎意料,不禁对风护卫刮目相看。
风凛正色道:“叫我柳凛。”
慕朗清:“……”
“你怎么来了?”风凛赶紧换上一副讨好的表情,没节操道,“寒烟……哎!轻点!”
柳寒烟眯着眼睛:“谁凶?”
风凛龇牙咧嘴:“我凶,还喜欢吃炸.药,一天不发脾气会死。”
……慕朗清在一旁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柳寒烟脸色缓和了一些:“你受够什么了?”
风凛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柳寒烟平静道:“实话实话。”
于是风凛诚实道:“受够了你的暴脾气。”
毫无疑问,风凛又被揍了一顿,原因是擅离职守,随意采花,在背后说同僚坏话。
柳寒烟冷艳道:“又没人逼你忍受。”
慕朗清很同情人的遭遇,怕人又说错话,赶紧比口型。
风凛这次终于看懂了:“但就是想靠近你……”
柳寒烟动作一顿,嘴角撇了撇,故作不屑:“你还会在乎这些?”
风凛挣扎着将手里的花递给人,奄奄一息道:“给你的。”
柳寒烟轻咳一声,很不情愿地收下了,然后扔给人一个瓶子:“敷上,片刻就好。”
然后抱着花冷艳地离开了。
风凛摸了摸发青的眼眶,看着人背影,呆了很长时间。
“人都走远了。”慕朗清幽幽道。
风凛这才回过神,敛住花痴的表情。
慕朗清啧啧摇头,盯着人,挑了挑眉:“你是不是——”
没等他说完,风凛忙道:“不是!我没有喜欢柳寒烟!”
慕朗清:“……能不能掩饰得稍微专业一些?”
“他那么凶!我怎么可能喜欢他!”风凛幸福地捧着小瓶子,“虽然模样好看,才华横溢,心地善良,几乎没有缺点……”
慕朗清无语地看着人。
风凛嘿嘿一笑:“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错啊,”慕朗清随意地倚靠在树上,懒洋洋道,“和你很般配。”
“是吗!”风凛忍不住就想听更多。
慕朗清看着细碎的光从树叶缝隙里漏出来,闭上眼睛:“而且对你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可以试着争取一下。”
风凛不解:“因为经常揍我?”
慕朗清扬扬下巴:“喏,你手上的药。”
风凛欣喜地看着小瓶子。
“……”慕朗清震惊于人的迟钝,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风凛正色道:“只要是关于顾长弦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慕朗清:“你听过——”
“没错,”风凛认真道,“公子曾经养过一只小红鸡。”
慕朗清:“啊?”
风凛神神秘秘地凑过去:“虽然这不算是感情史,但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
“红色的——”慕朗清张了张嘴,跟人确认,“鸡?”
风凛点点头,解释道:“本来是想养肥煲汤的,后来太可爱,就一直养着了。”
慕朗清摸摸下巴,听人继续往下说。
“小家伙特别金贵,成天闹腾,经常惹公子生气。而且严重恐高,有一次不知道被谁放在了窗户上,结果昏迷了两天。虽然它的巢在后院,但总跑到公子床上睡。”
慕朗清扬了扬眉:“顾长弦能忍受?”
“怎么可能?”风凛摇摇头,“但小家伙脾气大,天不怕地不怕,特别娇纵。最神奇的事,它每次惹公子生气后,都一扭一扭地走过去道歉。”
慕朗清感叹道:“……顾长弦厉害了,竟然让一只鸡哄他?”
“不过相处得不错,”风凛欣慰地叹了口气,“很少有谁能忍受我们公子那个面瘫。”
慕朗清默默拽了一根草,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小东西还用嘴啄了个木娃娃,送给了顾长弦。顾长弦一直当宝贝放在房间里。”
慕朗清一下子就想起那日在顾长弦房间里发现的丑兮兮小木雕,又默默地拽了根草,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风凛一说起来就没完:“小红鸡不会打鸣,所以公子每天都会去看一下有没有生蛋。”
慕朗清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好奇道:“那最后有生蛋吗?”
“没有,”风凛叹了口气,“后来小红鸡飞走了,一直没有再回来。”
慕朗清怔了一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飞了?”
“对啊,招呼都没打一声,”风凛唏嘘不已,“就这样突然不见了,庄子里冷清了不少,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慕朗清:“……你确定没有说错什么?”
风凛一脸茫然:“怎么了?哪里不对?”
“它不是恐高吗?不对,”慕朗清满头黑线,“鸡怎么可能会飞?”
风凛愣了几秒,回答不上来,便道:“这不重要,反正无缘无故不见了。”
原来顾长弦还有这么一段啊。慕朗清躺在草地上,脑袋枕着胳膊,对天空那朵胖云龇牙咧嘴。
胖云被吓得抖了抖。
慕朗清吐出舌头,做鬼脸。
……胖云害怕地飘到别处。
慕朗清心里莫名烦躁,于是特别幼稚地把头顶的云都吓跑了。
地上的蒲公英把脖颈扎得痒,慕朗清随手捉住蒲公英,鼓起腮帮子吹小伞。
没想到吹了自己一脸。
……这是什么品种的蒲公英?慕朗清眼里进了粉末,睁不开,只能弯着腰,手忙脚乱地擦着眼睛。
眼睛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慕朗清只得捉着袖子擦眼泪,整个人非常狼狈。
顾长弦大老远就看到人蹲在地上,眼睛红红的,正低着头,胡乱地抹眼泪。
顾长弦朝人走去。
听到脚步声,慕朗清下意识抬起头,泪流满面。
顾长弦板着脸:“怎么哭了?”
“没有没有,”慕朗清赶紧低下头,嘴里解释着,“眼睛——”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强行摁在怀里。
“是因为这几天我没来看你吗?”
慕朗清震惊于人的脑补能力,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
“嗯?”顾长弦板着脸,想了想,抬手拿大拇指轻轻揩去人的眼泪。
慕朗清摇了摇头,眼睛又胀又涩,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看上去特别隐忍。
顾长弦见状,更加坚信这人是因为思念自己,才偷偷哭泣。
“别哭了。”顾长弦语气柔和了一些,重新把人摁进自己怀里。
……慕朗清在人怀里挣了挣,但被人死按着脑袋,只能很没尊严地在人怀里,扯住人衣裳抹眼泪。
“是不是太累了?”顾长弦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这几天是有些过分。
对,没错。慕朗清很不要脸地使劲点头。
顾长弦无奈:“但你不是一直在偷懒么?”
怀里的人没有吭声。
顾长弦以为慕朗清又在偷偷伤心,不知道怎么哄人,只得尝试着揉了揉人脑袋,放轻声音:“别哭了。”
“没哭。”慕朗清心累地反驳,但由于带着哭腔,听起来就像刻意掩盖一样。
顾长弦无奈,继续毫无章法地揉人脑袋。
……为什么要把我头发弄乱?慕朗清哭唧唧地将自己被揉乱的头发理好,然后使劲仰起脸,让人看自己的眼睛。
顾长弦愣了一下,半晌后:“要亲亲?”
……你这是什么脑回路???慕朗清又一次震惊了。
顾长弦板着脸:“哭起来很丑,不让亲。”
慕朗清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不是,蒲公英……”
话还没说完,顾长弦就摘了朵蒲公英哄人。
你是不是故意的?慕朗清张了张嘴,很委屈地看着蒲公英,生怕又被糊住眼睛。
“慕朗清。”顾长弦突然叫他。
“嗯?”慕朗清下意识抬头。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快速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慕朗清呆住了,完全顾不上什么眼泪不眼泪的。
“好了,”顾长弦耳垂还是红的,揩去人眼角的泪痕,“不哭了。”
慕朗清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愣愣地看着人。
顾长弦看人仍仰着脸,显然又会错了意,面无表情:“还要?”
慕朗清张了张口。
“不亲脸,”顾长弦自顾自地拒绝了人,“脸脏兮兮的,无从下口。”
慕朗清下意识去擦自己的脸,才发现眼泪终于止住了。
“你刚才特别丑。”顾长弦冷漠脸。
慕朗清罕见地没有反驳,额头上还留有柔软的触感。那个吻小心翼翼的,能把心撩化。
顾长弦以为人还沉浸在悲伤中,抬手擦了擦人脏兮兮的脸颊,正要擦额头时,慕朗清躲了躲,不让擦。
顾长弦耳垂通红,手指头不安地动了动:“是你让我亲的。”
慕朗清仰起脸:“那我再让你亲一下。”
顾长弦:“……”
让你找借口。慕朗清正洋洋自得,就听到顾长弦的声音:“你先哭。”
慕朗清被噎了一下,打量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过了好会儿,才辩解道:“我刚才那不是哭。”
顾长弦当然不相信人的话,垂眼看了看袖子:“待会给我洗衣裳。”
慕朗清眼睛还是有点肿,控诉道:“怎么还要洗衣服?”
顾长弦看着人红红的眼睛,声音柔和了一些:“洗了会穿。”
不等人说话,顾长弦又快速绷住脸:“以后也不用扫后山了。”
为什么突然良心发现了?!慕朗清眼里发光。
顾长弦看人这么开心,更加笃定道:“是不是受委屈了?”
“嗯!”慕朗清重重点头,期待着补偿。
顾长弦有些无奈:“所以就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朗清竟然听出了几分宠溺……
“不是,我没有哭。”慕朗清还是很要面子的。
顾长弦根本没有听进去,抬手将人鼻尖上的小黑点擦干净,自顾自地猜测:“是因为我么?”
……慕朗清沉默了,在心里偷偷比划,你脸这么——大。
顾长弦以为人害羞不好意思承认,板着脸道:“知道了。”
“嗯,”慕朗清干脆顺水推舟,可怜巴巴地回视,“我不适合干粗活,一到后山就瞌睡,睡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想哭。”
顾长弦真信了人的鬼话,很没原则地问:“那你觉得自己适合干什么?”
慕朗清邪恶地笑了笑,眼里发光。
顾长弦看到人明亮的眼睛就知道好得差不多了,不动声色地分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慕朗清凑近他,眨眨眼睛:“你要不要考虑让我贴身伺候你?”
顾长弦瘫着脸:“伺候我很累。”
慕朗清立刻道:“我不怕。”
顾长弦:“……不考虑。”
慕朗清不气馁道:“这也是为你好。”
“嗯?”顾长弦想知道人会怎么瞎扯。
慕朗清露齿一笑:“这样你就再也不用大老远地跑过来看我了。”
顾长弦:“……看来你心情恢复得很快。”
“你看看你,”慕朗清看着人眼睛,笑得促狭,“三天两头就过来看看我待得好不好?有没有适应?有没有受委屈?”
“……”顾长弦想起了刚才弱小无助的慕朗清,觉得自己可能眼花了。
“这样多不方便啊,”慕朗清踮起脚,凑到人耳边,语气暧昧,“再说我在你身边,随时可以纾解你的——”
顾长弦额角跳了跳。
慕朗清不急不慢地把剩下的话说完:“思念。”
顾长弦:“……”
前后差距怎么这般大?顾长弦心情有些复杂,瘫着脸不讲话。
微风吹过,脸颊痒痒的。慕朗清心猿意马,突然就很想了解更多关于顾长弦的事,偷偷地去摸腰间的玉佩。
顾长弦看过来。
慕朗清忙藏好玉佩。
“给我。”顾长弦伸出手。
慕朗清勾起唇,很自觉地将自己的手搭上去。
顾长弦:“……”
指尖传递着彼此的体温,慕朗清眉梢带着笑意,看着人眼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长弦缩回自己的手,装作听不懂。
慕朗清好心道:“那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
“不用了。”顾长弦打断人,低头打量那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到手的玉佩。
顾长弦观察了一会儿,还给他:“普通的灵玉而已。”
“是吗?”慕朗清笑了一下,快速拿起玉佩,通过玉佩孔看着顾长弦。
顾长弦没有躲,任人看。
慕朗清瞪大眼睛,久久回不过神来。
顾长弦很自信地等着慕朗清犯花痴。
没想到慕朗清捂着肚子笑疯了:“哈哈哈原来你是狐狸精吗哈哈哈我真是没有想到……”
顾长弦黑着脸。
慕朗清突然不笑了,因为他这才看到顾长弦身后的九条大尾巴,雪白雪白,毛茸茸的。
特别可爱。
沉默了一会儿,慕朗清发自内心道:“我可以赞美你吗?”
顾长弦红着耳朵:“闭嘴。”
慕朗清眼睛眨也不眨,看得痴迷:“第一次发现这玉佩这么好用。”
……在人直勾勾、火辣辣的目光下,顾长弦突然产生一种被人看裸.体的羞耻感觉。
慕朗清笑得特别乖:“我可以摸摸吗?”
顾长弦拒绝了。
慕朗清仰着脸,眨眨眼睛:“那以后能不能想看就看?”
顾长弦挑眉:“玉佩不想要了?”
“不要了,”慕朗清大方地递过去,“给你。”
顾长弦抬眼看着人。
慕朗清坏笑:“就当是定情信物。”
……顾长弦快步往前走。
慕朗清心情愉悦地跟在后头。
过了会儿,顾长弦道:“慕朗清。”
“嗯?”
顾长弦淡淡道:“以后给我洗尾巴,随叫随到。”
本以为人会受宠若惊,但没想到慕朗清竟然很干脆地拒绝了。
顾长弦面露不悦,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原因。”
慕朗清认真道:“我不适合干粗活。”
“驳回,”顾长弦面无表情,“洗尾巴不算粗活。”
“不算吗?”慕朗清坏笑着拿手比划了一下。
顾长弦抿唇,移开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还要不要我给你洗尾巴?”慕朗清慢悠悠地跟在后头。
顾长弦:“随你。”
慕朗清追上去:“那说好,再也不去后山了。”
顾长弦:“嗯。”
慕朗清刻意放缓脚步,拿出玉佩,偷偷从中间那个孔看毛茸茸,心情愉悦。
顾长弦转身。
慕朗清快速收好玉佩。
顾长弦看着人脸上大大的笑,淡淡道:“笑什么?”
慕朗清扬了扬眉,满面春风:“高兴。”
……高兴得太早了。顾长弦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