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了一雪夜

江星星是。

“那跟我进来吧，其他人不许跟。”

江星星抬头看着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很有精神气的老太太，确认过眼神之后，起身跟着她去了里屋的一个房间里。

这大概是她自己的房间，很多古董古玩，还有焚香和花草，江星星隐隐地感觉到一阵困难。

越是这样的老人家越不好说服，她看上去太有主见了。

“坐吧，别盯着我看了，我是个老人家，但也不是古板的主。”

老人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江星星乖巧地坐下，像个小朋友。

“喝茶吗？还是咖啡？好像年轻人都爱喝咖啡……”

江星星不用了奶奶，茶就好。

不上班的日子里，她没有那么依赖咖啡。更何况老人家一顿操作熟练地给她倒了一杯茶，虽然不懂品茶，但也知道这是隆重的待客之道。

“凉一分钟再喝，烫嘴。”

江星星好，谢谢奶奶。

“我这倒茶手艺好久没施展过了，今天你看着，觉得怎么样？”

江星星说实话我是门外汉，但手艺娴熟，看着确实厉害的样子。

“果然漂亮话谁都会说，只是漂亮事不是谁都会做的。”

江星星奶奶是不是觉得……我之前的行动太不雅了，有碍观瞻？

“是很大胆，但我却很欣赏。”

江星星抬头看着老人，有些意外对方的回答。

“我是一家之主，有话也就开门见山地跟你直说了吧。”

“我不反对你和然然的婚事，也不生气当初他因为你离开这个家。每个人命里都有命数，他逃不过你，你逃不过他，这是天意，我不逆天而为。”

“只是，我想知道，你今天跪在这里求我们原谅，到底是因为你真心爱他，还是你心中有愧于他，所以想着给他解开与我们的心结？”

老人的眼睛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江星星没有一点防备地被她看到了内心，慌乱都来不及，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爱情吗？你对他是爱情吗？还是别的？愧疚，感动？”

“如果你今天回答不上这个问题，你们两人不能一起从我这里离开，我也不会拿户口本给你。”

跟顾清明他们不一样的是，奶奶更知道孙子的心意。人年纪大了，见多了人心，无非就是图家里一个安稳，孩子健康幸福。顾然是家里的独孙，她就更在意了。如果这么不明不白地任由他们去了，将来谁能给他们买单？

江星星奶奶，我对顾然是喜欢，不是责任或是愧疚。

老人突然咳嗽了一声，倒掉了桌上的茶。

江星星奶奶，这刚沏好的茶，为什么要倒掉……

“因为你迟疑了，你在说谎，这茶也就脏了。”

她怎么……看出自己迟疑和说谎的？

江星星奶奶，我没有……

“我问你，沈宁是谁？”

沈宁，她怎么会知道沈宁？

江星星奶奶，你是怎么知道……

“一年前，不……应该说那年冬天，他来我们这里拜访过了。”

江星星那年冬天？

她被顾然带走，从此失去音讯的那年冬天？

“那时我们才刚从顾然那里知道了你的事情，然然爸妈那里都很反对，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然然可以为了一个叫江星星的女孩子，跟我们翻脸，甚至断绝来往。”

江星星对不起，奶奶……

“现在可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 也是那时，我们发疯了似地到处找你们，试图让然然回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突然登门拜访。”

“我记得当时雪下的很大，还在正月，十五都还没过，家家户户都还挂了红灯笼，他穿着单薄的外套，像是秋天的那种外衣，跑来敲门，先是道歉唐突拜访，问我们然然有没有回来，再后来就是问了你的下落。”

“江星星，我第一次知道红颜祸水是怎么回事，今天一见，确实不假。你长得好看，人也自信，胆子大，怪不得有那么多男孩子喜欢你。不过，抛下人家男孩子跟我们然然跑了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些不明不白了？”

老人给她倒了一杯新的茶，静静地等着江星星的回答。

那年她因为大病被顾然带走，跟所有人都断了联系，后来手术的大头费用跟沈程做了交易，因为维持她的住院费出道做了歌手。这些事情太多和繁琐了，他们不知道是正常的。在他们眼里，可能江星星真的就是红颜祸水，迷惑顾然跟她走，然后默默付出。也许沈宁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追到顾然家来问他们的下落吧。

江星星奶奶，是不是您也觉得我做人不行？

江星星我拐走顾然，别有用心？

“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不发表任何决定性的看法。”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能肯定的是，你不会对感情随便，你一定是一个有追求的人。”

“那天的雪很大，沈宁在我们家问了很久没有问到你们的下落，就在屋外站了一夜，后来第二天我让张姨去看看的时候，听说他被人接到医院去了，受寒发了高烧。”

“他来我们的时候，虽然也是生气着急的模样，但我看得出他有多喜欢你在意你，那份感情不亚于然然。即使是在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方面反驳然然爸爸的话，扬言你是个好姑娘，一定有苦衷，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他有认真地维护你，我看到的是他眼里那个最真挚的你，眼睛不会说谎的。”

江星星奶奶……

江星星的眼底盖上了一层阴霾，心被重重地落了下去，一下又一下，像秋千的最低端。

江星星他后来，有再回来这里吗？

“没有了，我再没见过他。但他走之前跟我说，他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但他只后悔自己回来得太晚了，没陪在你身边。说你们做了约定，他会一直等你。”

鼻子在那一刻酸得厉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努力睁大了眼睛，生怕眼泪下一秒会掉出来。

江星星所以……您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问清楚这个吗？

“我有私心，然然是我的孙子，我比谁都要疼他，希望他幸福。我也看得出来他有多在意你，喜欢你，但感情这件事是世上唯一不能勉强的事情。我看得出，你的事情还没结束，你的心还没有完全在他身上，如果你真是因为愧疚想要弥补，所以尝试说服我们跟他结婚的话，我怕到后面你会后悔的。”

“那时，痛苦的，就是三个人了……”

老人说完这番话之后，江星星的眼泪彻底收不住，滑落了下来，一滴又一滴地，掉在了手臂上。她抹了抹眼泪，看向老人，露出一丝苦笑。

江星星奶奶，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因为我也是这样过来的，淋过雨所以想给你撑把伞。”

“因为愧疚跟爱的人错过，跟不爱的人过一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老人看向窗外，窗外风景正好，但她最好的风景已经过去了。

“感情里没有对错，付出多便付出多了，没有回报便没有回报了，世界上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人人都对得起？”

“过好当下，遵从内心，才是最重要的。”

江星星顺着老人的目光看向远方，仿佛可以想象那年大雪纷飞，沈宁出现在老人面前，红了的脸庞和清澈的双眼。他真的承诺了，也做到了，他没有一刻放弃她，一刻都没有。

江星星奶奶，我懂了，谢谢您。

随后，江星星被老人领着走出了房间，她走到顾然面前看了看顾然，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跑了出去。顾然想要追上去，老人叫住他。

“给她点时间吧，她会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姻缘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