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电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呲呲呲…”

顾然走后，江星星待在客厅里，沙发上放着顾然给她准备的存粮，但她没有一点想吃的感觉。她想起之前顾然装的壁灯，总觉得那里的线路整理得有些凌乱，正打算起身走过去再看一眼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她下意识点开微信信息，以为是沈宁发的信息，但点开后才发现是晓柔给她发的家里的狗狗的照片。她才想起晓柔是提过家里养了狗狗，她总是那么喜欢小动物。就像第一次看见大宝的时候，就莫名想要靠近一样。

不知怎么地，她就想起顾然跟她约在咖啡厅门口的那一次，顾然对狗毛过敏却还是顾及狗狗的心情，蹲下来看着大宝的样子，还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果然喜欢小动物的人都不会太差，晓柔是，顾然也是。

“滴滴滴…”

江星星刚打算回晓柔信息，微信置顶信息弹出了沈宁的信息：抱歉星星，今年过年我应该不回国了，我们的约定要在几个月之后了。

很难想象沈宁打这几十个字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但江星星没有感到过多意外，只是失望和难过是免不了的。但他肯定有他的打算，不回来也好，等她变得更好去见他也是一样的，约定就是约定，谁都不能反悔。

她想着自我安慰地起身，打算去看看壁灯，突然“呲呲呲…”的声音变大了，客厅的灯一闪一闪的，很快灯光暗下去了，整个房子陷入黑暗。那一刻，她身处黑暗之中，条件反射得有些害怕。

脑海里莫名地涌入一堆不好的记忆，父亲住院虚弱的样子，他后面离开的时候看向自己的样子，家里亲戚对自己辱骂的样子…一件件一桩桩，像海水一样地将她吞噬，江星星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黑暗中，她去摸放在桌上得手机，鬼使神差地，她拨通了顾然的电话。

“嘟嘟嘟…”

顾然…喂？

顾然可能人还已经在超市或者商店了，旁边有人来人往的牙龈，他接到江星星的电话是有些意外和慌张的，带还是尽量带着他一贯的沉着与冷静。

江星星…顾然…你…你现在在哪里？

顾然怎么了？

他条件反射地觉得她不对劲，声音明明是颤抖的，却还是强装镇定。

顾然是不是家里出事了？你的声音听上去很不对…

顾然还是说，你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感冒还是发烧了吗？

越说越着急，他有些烦躁地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走着，没有了目的性。

江星星我…我有点害怕，现在家里没电了，可能突然电跳闸了，我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顾然你先别怕，你把视频通话打开，我看一下现在什么情况。

江星星听话地打开了视频电话，当顾然看到屏幕里漆黑一片，蜷缩在一块，满眼惊慌失措地看着屏幕的她时，心猛地沉了一下，疼得厉害。

顾然看得到我这里的光吗？

顾然故意往超市里的灯下跑，让自己站在强光下面。

江星星…嗯。

顾然现在听我说，我东西已经买完了，我马上就开车回去。

顾然你把手机保持视频通话的状态，不要关，家里停电了也不要到处乱走，待在沙发上，拿毛毯盖住自己，不要着凉…

顾然一个人害怕的时候就盯着我这边的屏幕看，我会一直在，一直保持亮光，你可以跟我说话，告诉我你的心情，不要害怕，不要紧张…

顾然不要想不好的事情，我很快就回家了，在家乖乖等我…

顾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像一个着急繁忙的老父亲。但只有他心里知道，现在的江星星有多无助和害怕。即使他已经以很快的速度结账要开车回去了，但他还是巴不得自己长一对翅膀，飞回去陪在她身边。

只有亲身经历过黑暗并且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才会惧怕黑暗和恐惧不好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哪怕江魏的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但江星星毕竟花了很长时间走出来，顾然还记得在老家的时候，他多少次深夜听见她蒙在被子里哭的样子。根本没有过去，江魏的事情是江星星心里一辈子的痛。

就算她平日里显得多么坚强聪明和努力，但本质上她还是脆弱和需要保护的，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才更害怕留她一个人面对。他不舍得，也不愿意。

江星星我…我没关系的，你不要着急赶回来…

明明就是害怕得要死，还非要嘴硬说自己没关系。

顾然江星星。

顾然你是傻子吗？

顾然看着黑暗一片里，小小脑袋盯着屏幕的江星星，真想拍拍她的小脑袋，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

江星星…啊？

顾然害怕了就要说，说家里停电了，你害怕。

顾然说你希望我马上出现在你面前。

顾然说你其实需要我。

明明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在。

江星星我…

顾然我要开车了，不要在家里乱走，等着我。

也许是觉得语气有点太重了，他结账完把东西放到后座以后，把手机架住，镜头对着他的侧脸。江星星看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条的东西放到镜头面前。

顾然乖，等我回家你就可以吃你想吃的东西了。

顾然好吃的不止巧克力。

他还记得买她喜欢的东西，哪怕遇上突发情况，这么慌乱他也记得。

江星星好。

江星星谢谢。

顾然没有再回头了，但车里一直开着等，这导致灯光会影响开车看前方的视野，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关了，她可能会害怕。

就这样，他安静地开车，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屏幕里的他。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气温很低，他是不是转头看了看镜头里的江星星，担心家里没有暖气她会不会冷。

不知不觉，车开回了工作室。顾然拿起两袋东西就快步上楼，推开门后，室内一片沉寂。他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声中显得格外明显和突兀。

顾然江星星…

顾然星星…

没听到回应，东西就这样被扔在门口，他甚至没来及换鞋，直奔客厅沙发。黑暗中，他看见一个小小的锁在单薄毛毯里的生物，呼吸声均匀，像只小猫。

顾然不是害怕吗？怎么…还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上前，黑暗中看清她熟睡的脸庞，还是如同记忆中一般地好看个明亮。他心里好像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样，顾然微微身体前倾，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毛毯，想把她抱起来，抱回她房间睡觉。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像冬日里结冰的湖泊上的一张纸，脆弱而单薄。

他开始心疼和好奇，在她努力赚钱和生活的日子里，难道都没有好好吃饭吗？他之前明明给她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为什么她现在看上去身子骨还是那样地小和弱不禁风？

江星星…你回来了…

他才刚抱住她，让她待在自己怀里，步伐还没有走出去一步，她突然醒了。躺在他怀里，睡眼朦胧地看着他，眼神迷离。

顾然我…嗯…

顾然别在这里睡觉，会着凉了的，我送你回房间。

江星星不用了，我下来自己走吧。

她折腾着要脱离他的怀抱，鬼使神差地，顾然抱紧了她，没有一点要松手的样子。

顾然在断电的那段时间里…

顾然你在想什么？

顾然有…有关我的一点点记忆和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