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选择

“江小姐会理解的吧，少爷…”

李管家不是看不出去沈宁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从小就被送上王座的人，身上的重量和寂寞都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就是因为他越显得孤寂和有权有势，江星星对他而言就越发重要。

“我记得您曾经跟我形容过您有多爱她，如果事实的确如此的话，很多事情您放手去做就好了，按照事情原有发展的的轨迹，不要受其他人其他事的影响…”

沈宁抬头看向管家，隐隐地觉得他的话跟江魏当初跟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沈宁你说得对。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在乎的东西多了，人的心境也就更容易乱了。

沈宁李伯，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病房里，江星星陪在江魏身边，刚端了一盘水过来，拿毛巾打湿了给江魏擦了擦脸。江魏盯着她微微皱眉的模样看了许久，表情有些无奈。

江魏怎么了？

江星星没什么…

江魏还没什么？你从中午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心不在焉。

江魏之前沈医生叫我看到你的话喊你去趟医生办公室，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

江魏谈了关于我的病？我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没想过江魏会这么直接地开口问，江星星也吓了一跳，即使是下意识快速否认了，但还是扯出了一丝微笑。

江星星怎么会？

江星星沈医生我见到了，谈了一下你的后续治疗，没什么大碍。

江魏真的？

江星星真的。

此刻江星星的表情无比认真，生怕江魏看出什么来。

江魏我问你，你对沈宁是什么感情？

江星星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魏抛开他对我们的帮助，抛开他和我们身份家庭背景的巨大差异，你老实告诉我，你对他是感觉？

江魏你喜欢他吗？

江魏的眼睛像两只巨大的钩子，勾住江星星悬着的心，一点一点地往真相拉，让人避无可避。

江星星是。

江星星我喜欢上他了。

江星星明白这种事情瞒不住父亲，但眼下江魏主动开口问这个，必然是考虑到自己的病了，想把自己托付给一个可靠的人。

江星星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说不定他以后就不喜欢我了，或者我喜欢上别人了呢…

江星星年轻人的想法总是很跳跃的，想一出是一出，所以你一个中年大叔就不要掺合不要瞎想了，当务之急是好好养病…

江魏你果然是和你妈妈一模一样啊。

江魏一辈子总是为别人着想，很少去表明自己到底喜欢想要什么。

江星星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就难产死了，这个从小就活在父亲嘴里的女人，对江星星而言，是神话一般的存在。爸爸每次提到她都是骄傲的模样，说江星星继承了妈妈的美貌和智慧，连性格都所差无几。这大概也是江魏这么多年来不愿意再婚的原因吧，不想委屈了江星星，也不想将就了自己。爱情，本来就是很美好的东西啊。

江星星所以啊，你要像听妈妈的话一样听我的话，好好配合治疗，做个健康的长寿的小老头。

眼泪可能就要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了，但江星星吸了吸鼻子，假装没发生过一样地朝他笑。

江魏行，老爸答应你。

江魏好好陪完你以后，再去陪你妈妈。

江星星我不要！

眼泪在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了，江星星彻底破防了，心里像灌了一整瓶酸一样，酸得痛得厉害。

江星星妈妈在天堂生活得好好的，你别去打扰她，你要长长久久地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我不说走你不能走…

江魏你怎么这么霸道啊，哪有女儿跟自己妈妈争的…

江星星我不管，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咚咚咚…”

“江伯，到了验血常规的时候了。”

小樱还是像往常一样敲门后进了房间要给江魏测血指标，只是今天房间里的氛围不怎么对，只见江星星快速地擦了擦眼泪，卷起了江魏的袖子，露出他那满是针孔瘦骨嶙峋的手臂，看向小樱。

江星星…好，验血我们做。

也是那次验血之后，小樱才知道肿瘤科医学组已经停止了江魏的后续二次化疗的治疗了，这其中是什么意思，她明白，自然也不用说破。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江星星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红眼睛的频率也很高。癌细胞转移的结果就是江魏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哪怕每天的盐水里带着一定剂量的止痛药，但也只是杯水车薪了。江魏想知道自己的病情一样，身体不痛，脑子清醒的时候就盯着江星星看，摸摸她的脑袋还有手。沈宁还是每天都出现在医院，这小半年的时间里，他也看上去成熟和瘦弱了很多，下颌线越发清晰了，却看不到一丝微笑。偶尔会对江魏挤出一丝笑容，但也是怕他难过和在意，掩盖自己内心想的。

江魏老是抓着沈宁说话，每次的内容都不一样，却绝口不谈他和江星星的事情。沈宁每次望向他的瞳孔里，能感觉到生和死交错的情绪，但也是无可奈何。

江魏小宁…你看，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虽然还没下，但天阴沉沉地，居然还能从那么厚的云层里透出一丝光出来。江魏的眼神空洞而恍惚，沈宁握紧他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沈宁是啊，不像之前那么闷热，还能有点凉风。

江魏有机会的话，你陪我去吹吹风吧…

江魏星星那孩子，只会带我去晒太阳，我这身体，都不知道还能晒多久的太阳，怕是晒了…也撑不住多久了…

江魏能吹吹就很好…

沈宁的眼眶突然湿润，住院这么久以来，江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沈宁大多时间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怕自己心里的愧疚感会放大到极致。

沈宁江叔，如果现在有一种特效药试验的机会放在你面前…

沈宁你愿意试一试吗？

沈丘说得对，特效药有效但副作用是不可测的，在沈宁这段时间找人试验之后，虽然副作用还没有得到确切的认证和考究，但毕竟也是在癌细胞继续发展下唯一的活的出路了。要不要赌这一把，就看这次了。

江魏看着沈宁愣了片刻，但看到他坚定的眼神之后，颤抖地询问。

江魏…抗癌的特效药吗？

沈宁对，我从德国实验了两次带回来的，但国内临床结果还没下来，会有一定的不可测的副作用，但这可能是救您的命的唯一办法了。

沈宁我不能保证用了之后一定活下来，但我觉得您有权知道这件事并且做出选择。

江星星从病房外面回来之后，听到沈宁在跟江魏谈这件事，她静静地站在门口，想知道江魏的最后选择。

江魏如果真的有这么好的机会的话，我当然愿意试。

江魏但小宁，叔叔有一个要求…

沈宁您说。

江魏如果我因为副作用没有活下来，第一你不许自责，你和星星都尽力了，都是好孩子。

江魏第二，这段时间来我看得出你是真的很喜欢星星，不管以后你们两个人发展得怎么样，答应我，让她好好活下来，花掉时间忘记我，然后好好生活…

江魏不要颓废，不要伤心，更不要荒废学业。

沈宁…好。

这是沈宁从小到大来说过最沉重的一个“好”字，不仅是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承诺，也是对一位父亲对自己女儿的真心的承诺。像发射出去的箭，再无回转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