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扭头看我,手上是刚摘下的耳机
黑线绕在他的手腕上,这副情景似乎早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一时让我看得有些恍惚,我该怎么确定,这不是我执念太深而入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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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过神来,眼前已然是熟悉的摆设。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躺回的床上,等我反应过来也已忘了哥的回复,但应该是同意的,就算是梦,潜意识里我也觉得哥不会拒绝我
毕竟…在逃离组织的那些年里,除了日常工作,我都穿梭在两座城市里不停调察着哥的行踪,我还是不相信,他会那么无缘无故的消失,可次次事实都告诉我,他真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哥,你能去哪?
无数夜里我都问着记忆里坐在书桌前的少年,他却总是戴着耳机,静静地做着手里的卷子,从来都没有回过我一句话。
裂隙越撕越大,我复又想起办理退学手续时,班主任不断叹息的样子。
她那时快退休了,苦口婆心劝我坚持下来参加高考,可我实在精神恍惚到了极点,我说我哥也走了,没有必要了,没有必要了。
也是那时我才得知,哥一直跟班主任商量着我出国留学的事项,他每天那么晚回来,周末也见不到人影,就是去兼职给我攒留学的钱。
上一世我还总以为是秦也总缠着他,原来真正缠他到死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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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无常啊”
办完手续后我哭的身上没劲了,蹲在办公室门口擦眼泪时,听见班主任的叹息,“那孩子很优秀,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这孩子的家庭我也跟你们说过,投胎投这么个爹倒了霉了,兄妹俩真不容易啊,她哥排名比她还靠前呐,要是不出这事两人以后,不就熬过来了吗?”
中年男声附和道,“麻绳专挑细处断,那么年轻,是真可惜了”这应该是年纪主任,人很儒雅随和。
我倚在墙上,上半身快要麻得动不了。
楼道的窗户大开,风吹散了我的头发,我理了半天,就在尝试起身要走时,老李尖锐的声音响起,直直刺向我的耳膜,
“是啊,要考上重本,您老退休前还能再拿笔钱呢”老李发出尖锐的嗤笑声,“可惜什么?谁逼她退学了?就是因为年轻才承受能力不行,失踪又不是死了…”
老李还说了很多,多到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多到我拿书尖往她头上死里砸时,搁着散落的头发,她还在不停地诅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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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话真的很多。
回忆至此,我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子里,笑得浑身颤抖。
失踪人口成千上万,我找不到哥,你的家人也休想找得到你。
毕竟——“失踪又不是死了”,有什么可悲伤的。
笑着笑着,鼻梁滑过冰凉的液体,我掀开被子,拿桌上的卫生纸边擦眼泪边想
我愧疚的那近十年里,近乎疯狂的报复着所有对不起哥的人,以此来寻求慰藉,到最后才发现,最对不起他的人,是我。
墙上三根表针重合指向数字12,我盯着那一秒在心底暗暗发誓:哥,这辈子不会再有人惋惜你的早逝了,也不会再只有这些死人记得你了,哥,你会好的,你会光鲜亮丽体体面面的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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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的时间转瞬即逝,李珉从那副画上移开目光,低头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向屋里走去,快要进屋时又扭过头,借着路灯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上面的彩色线条,关上了门。
隔着一面墙的两个屋里,传出两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