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满天的谷底，狭窄的小路上，时不时有“哒哒”的声音。
那是殊有执手中藤杖探路的声音。
他顺着银灵指的地方，一步步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还没走到可以离开的谷口，而那些小萤火虫，也一路随着他，呼哧着小翅膀，其中不乏胆大的，跑到殊有执衣衫上，小尾巴得意地闪光。
殊有执攥紧藤杖，指头上有苏苏痒痒的感觉，他便停下来，把手伸到空中，惋惜道：“夏日萤火，想来很美。”
而他一停下，飞来的萤火也就更多了。
在他身后，一直跟着他的人，从黑暗中现身。
巫司雨说：“我初见姜离时，是夜里的巫山，他寻到草药，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坐在岩石上发愁，当时就有许多萤火飞在他身边。”
殊有执浅笑，没有继续走的打算，而是静静听。
巫司雨说：“你就这么相信那丫头，一点一点疑心都没有？”
他是来提醒自己的？
殊有执有些好奇。
于是他答道：“我知道，这幻境中的第二个变故就是她。”
“哦？”巫司雨两只捏住一颗殊有执肩上的萤火虫，轻轻一吹，又把它放飞了，继续道：“我以为你被她的天真无邪唬住了呢。”
殊有执略感愧疚，“原来是不怀疑的。”
巫司雨不说话，示意他继续。
“可幻境里的银灵不是救了姜离后，族中就中毒者，后来姜离为治病救人遇见的你。我想那时中毒者里也有银灵吧。”
“石拓在临川河边说的那个女人，也就是银灵吧……或者她不是真的银灵。”
巫司雨摆摆手，表示：“真的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她交过手……她一定不是巫医族人，和当年那个罪魁祸首却是一模一样。”
交换了线索，殊有执点点头，提着藤杖继续往前走。
山神背着手跟在他后面，突然很好奇，“你还继续走？”
殊有执：“走啊，待会儿还有人需要山神大人替我辨认呢。”
于是小道上，本是眼盲的少年一人，登时变成了两个人。
一前一后走着。
手里的藤杖敲击地面，传来“哒哒”的声音，直到突然那藤杖不响了，触碰到的地方没有地面坚硬，殊有执就知道自己找到了。
殊有执往小道内侧转身，给巫司雨让出一半，作出请的手势，“还请山神替我辨认一二。”
巫司雨走上前，看见地上果如他所料躺着一人。
而那人他和殊有执都十分熟悉。
石拓。
巫司雨双手环抱，说：“你知道他会死，怎么不叫我救他？”
殊有执：“幻境里该发生的还是该发生的，我有心无力。”
巫司雨突然笑了，说：“啧，你还真的和小姜离一点都不像。”
殊有执：“姜离会义无反顾救吗？”
巫司雨又笑了，笑得更大声，更肆意，回道：“不啊，小姜离会说，这种人狗都不救……哈哈哈哈。”
“呃……”殊有执似乎摸不清姜离在巫司雨心里的地位了。
巫司雨问了句：“然后呢，做点什么？”
殊有执收起藤杖，寻了块空地，坐下来，把藤杖抱在怀里，随便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
“不做什么，等人来。”
巫司雨：“不怕啊，坐死人旁边。”
殊有执：“不瞒山神，我从前经常坐死人堆里。”
巫司雨听了他的话，然后坐下，盯着小道旁的临川出神，目光从平静的水面逐渐挪到黑夜中的巫山，随后深情款款地说：
“本君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虽眼盲，却笑得开朗乐观，你和他不一样，就算一样的皮囊下，你给人的感觉却是忧郁的坚强。”
“但本君太想他了，也便不在意你是不是他了。”
“其实也没那么惨，仔细算下来，我困在幻境里好几万年，每天都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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