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男人打量的东西吸引了张小凡全部的注意力。小东西张开嘴,橡胶奶嘴落在地上。他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像是想拼命抓住张小凡苍白的手指。
“我没看错吧?”林惊羽说,“这是个小孩吗?”
“那还用说?”张小凡说,“问题在于,我们该拿他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这个问题不归于我们管。因为这个小孩无疑还活着,也就是说他不属于我们的世界,和我们毫无干系。”
“你看,他笑了!他笑得多甜啊。”张小凡用虚幻的手摸了摸小男孩稀疏的黑发。小男孩开心地咯咯笑。
一阵寒凉的微风吹过坟场,吹散了低坡上的雾气(坟场占据整个山头,坟场里外的路顺着山势蜿蜒曲折)。哐啷!坟场大门那儿有人在拉着门使劲摇晃,让老旧的大门、沉重的挂锁和锁链哐啷作响。
见张小凡仍用虚幻的双臂抱着小男孩,轻柔地安抚他,林惊羽说:“来了,这孩子的家人来了,要把他接回母亲温暖的怀抱。我们就把他放在这里吧。”
张小凡说:“那人看上去不像他的家人。”来者是个黑衣男子,他已放弃摇晃大门,转而对小一些的侧门下手。侧门也锁得严严实实。去年坟场发生了几起破坏公物的案子,坟场理事会便采取了应对措施。
“快点啊,老张,别管他了。”林惊羽说。这时他看到一个幽灵,吓得张大了嘴,脑子突然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也许你会想--如果你真这么想,你就猜对了:林惊羽不会因为见着个幽灵就大惊失色,毕竟他和张小凡本身就是幽灵。已经差不多几百年了,他们全部的社会生活,或近乎全部,都是和死人度过的。可眼前的人影和坟场里的那帮家伙并不一样:闪烁不定,原始、瘆人且灰扑扑,就像电视里的静电雪花。彻骨的惊慌和赤裸裸的情绪涌入林惊羽夫夫心中,令他们感同身受。两个人影,都是大人,只有闪烁的模糊轮廓。他们喊道:我的孩子!他要害我的孩子!
哐啷!坟场外的男人使劲拖动一个沉重的金属垃圾桶,沿着小路走向环绕部分坟场的高耸砖墙。
“请保护我的孩子!”幽灵说。
张小凡觉得这是个女人,毫无疑问,她是这个孩子的母亲。
“他对你做了什么?”张小凡问,但他不确定幽灵能否听到。刚去世不久的可怜人啊!安详地死去总是更轻松些:在被埋葬的时候适时地醒来,与死亡妥协,与同住的人们相识。而在这个女人心中,却只有因为担心孩子而产生的惊慌与恐惧。在林惊羽张小凡夫夫的感知中,女人的慌乱就像一声低沉的尖叫。这种慌乱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数个苍白的身形正从坟场各处赶来。
“你是谁?”李老问。他的墓碑饱受日晒雨淋,如今只余下一块残破的石头。他是坟场里最德高望重的几个人之一,对自己肩负的责任尤为严肃。“你被葬在了这里吗?”
“当然不是!瞧她那样子,一看就是刚死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