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沐卿身子猛地一颤,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泪水打湿了被罩,洇出大片深色湿痕,像是一株悲伤的花悄然绽放。
女孩儿死死咬着牙关,仰起头把泪意往回逼,胡乱在脸上擦着,把娇嫩的皮肤蹂躏出一片深红。
她眉目间仍带着不肯屈服的倔强,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哭声,可被止不住的泪水打湿模糊的眼眸还是暴露了她的动摇和破防。
Ren眼睛泛酸,情难自制将虞沐卿揽进了怀里,爱怜抚着她的发,用力抱着她。
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嗓音发哑。
“卿卿,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未来,不论哪一种,都有你。”
骨节修长的大手牵起虞沐卿纤纤玉手,挤进她指缝,和她十指相扣,Ren缓缓道:“我了解过华国的文化,你们有句话叫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对不对?”
“我也想像这样牵着你的手,和你携手共渡余生。”
“以汝之名,冠吾之姓,生同衾,死同穴。”
“我想不到比这更浪漫,也更让我心动喜悦的事情了。”
“卿卿,和我在一起吧。”
Ren紧紧扣着虞沐卿的手,珍视、郑重、恨不能将她就这般揉进骨血里似的。
但他的动作又格外温柔小心,根本不会弄疼她。
神明不问世事,风云聚合离散,人世万般无常,都不能叫那双淡漠的双眸泛起任何波澜。
可当祂低眉,刹那的悲悯就是一生也解不开的因果缘起。
——不渡世人,唯渡你。
Ren眼眶湿红,唇线忐忑地紧抿。
他像是个等待宣判的囚徒,半只脚悬在深渊,是生是死只在她做出审判的一瞬间。
她肩膀微微颤动,挣扎了两下就不再乱动,伏在Ren怀里无声哭泣。他衣襟很快被泪水打湿,胸前的皮肤感觉到了微微的凉意。
说实话,虞沐卿的泪水让Ren感觉到抓住了一丝胜券。
他觉得自己再加把劲,未尝不可能说动她,抱得美人归。
可听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他一颗心就重重摔了下来,七零八落。
虞沐卿声音不似平日婉转悦耳,闷闷的,像是喉间堵了团棉花,但吐字并不含混。
门外的两人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麻雀被人类抓住后,会发生什么吗?”
“绝食自尽。”
“掠飞于天空的麻雀野性难驯,永远也当不了富贵人家养在笼中的金丝雀,失去自由的下场只有一个——”
苍白阴冷的词汇落下,如同重锤轰然敲击在屋内屋外的人心头。
“死。”
Ren面色煞白,立刻急声解释。
“我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
“可如果我要执意离开泰国呢?”
“也不会有人阻止我吗?”
虞沐卿抬起头,一眨不眨直视他,一点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出来,毅然决然,不容拒绝:“华国有个成语,叫做叶落归根。”
“我的根不在这里。”
“如果回不去,没了根的树一样也要枯萎死去。”
Ren沉默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我可以跟你去华国。”
“我可以开一个小诊所,收入足够我们的生活。”
“你心脏不好,我给你慢慢调养,我们也会过的很幸福。”
“只要和你一起。”
虞沐卿不再尖锐地和Ren针锋相对,可当她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最残忍的现实,不比痛骂让他好受。
她讥诮勾唇,黑黝黝的眼睛盯着Ren,泛起的水光也显得无比冰冷。
“痴人说梦。”
“举族之力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为了追求所谓的情爱就昏了头扔下一切跑掉,不觉得可笑吗?”
“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我看不起。你扪心自问,也不觉得良心有愧?”
责任。
Ren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的笑了,笑着笑着,又掩面泪流。
是啊,他享用了家族那么多资源,就该肩负起家族兴衰。
权利享受了,责任却想抛开,这样无耻,不说她,他自己也看不起。
可她不愿为了他停留。
他也不能自私自利扔下一切跟她远走。
他们的未来就成了死结。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可有两全之策?
无解。
道是殊途难同归,兰因终成絮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