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

回到小楼内又是十分压抑的感觉，每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麻木，像是没有感情的泥巴玩偶，下午饭已经再度摆上餐桌，是掺着杂粮的米饭，每个人都只有一小碗，桌上还有一碟酱菜，配上一小碟数的清的上海青，看不见几根叶子，满是很难咀嚼的菜梗，所有人都吃的很香，脸碟子里的菜汤也被顾母拿来拌饭了。

仆人收拾完碗筷便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离开了，当楼门被关上时，顾家似乎也与往日的幸福做了最后的告别，最先开口说话的却是一直不言不语的老太太，她们的祖母。

祖母这个月我们就得搬出去住，大家都提前收拾好都东西。

祖母的声音带着苍老与沙哑，又像是寺庙的钟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所有人都很安静，就连伟民的小脸也显得格外沉重。

新家是上海最常见的弄堂，比不得他们原先住的房子，里面十分狭窄，不过因着顾母有孕在身，因此老太太还舍得租了一个人力车夫，这才将东西搬了进去，从后门而入，入眼的便是有些肮脏的厨房，长年累月的斑斑点点以及污垢都紧紧贴着墙面地板，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厨房的旁边倒有一间屋子，空间只能容纳一个小床，屋内除了一个小窗以及一盏昏暗的灯就别无其他，关上门，又踏上楼梯，二楼有些宽敞，有着两个房间，只是将所有铺盖被子，杂七杂八的东西通通塞进去后，除过能放两张小床，也只有能下脚的狭窄过道，伟民还小，于是便安排与祖母一屋，剩下的母女三人一间屋子，杂物放在了楼下，一整个夜里又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夜里觅食老鼠还是睡不着的人，何软软不知道，只是安静的躺着等待天明。

早上所有人皆在厨房的水龙头前洗漱，而祖母正在看顾火上熬的粘稠的粥，就在厨房的小桌上，所有人用着搬入新家的第一顿饭，何软软低着头沉默，可依旧听见了祖母叫她的名字。

祖母曼璐，如今你妈快要生了，家里的活还多，今天就不要去上学了。

何软软嗯。

何软软微微一怔随后便点了头，饭依旧在继续，曼祯发出的声响越来越低，而她将自己蜷缩着，抱着那碗已经喝尽的粥，只怕一个出声，下一个不能去上学的人便轮到了她，于是她没打招呼的飞快逃离餐桌，去往了她渴望的学校，收拾碗筷的任务由何软软接手，她知道不仅仅是今天去不了学校，往后她也是去不了的。

饭后五岁的伟民早已跑的没影，这里的孩子很多，顾母并不担心，只是与何软软一起整理东西，而祖母则去上街买菜去了，回来的筐子里提着的依旧是一把青菜，老的掉牙的青菜，日子就这样过着，只是不到一个礼拜，一天夜里顾母便发作了，祖母没有将她送往医院，只是让两姐妹准备热水，毛巾，那一夜雨下的很大，让人听不见顾母凄厉的叫声，更听不见伟民的哭闹声，而最终顾母又顺利生了一个孩子，一个男孩，这婆媳俩的脸上多了些真心实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