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她特别爱穿校服，不是爱穿，是只会穿校服。相比校园里穿着漂亮衣服，奔跑起来像蝴蝶一样美丽的少女，她像一只枯蛾。花花绿绿，形形色色，她穿梭在人群里低着头，脑子里除了吃饭，就是怎么把自己藏的再小一些。

突然面前闪过一阵风，她眼前一白就坐在了地上，不远处一个飞奔的男生放慢脚步回过头大喊了一句：“对不起啊小妹妹！改天赔罪！”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消失在三三两两的人群里。

认识她吗就改天赔罪。祁昕狼狈的爬起来，拍了拍土，叹了口气咬着牙埋头离开了。

两天过去了，教室顶上的风扇吱吱呀呀的转着，外面烈焰当空，教室里又黏又潮，连扇出来的风都是闷热的。不想动，动一下汗水都撒了欢的往外冒。祁昕趴在桌子上，盯着教室门口迷迷糊糊的就快睡着了，在嘈杂的课间，她只想补个觉。突然一个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背上，然后穿来笑嘻嘻的声音：“小妹妹，你就在我隔壁班啊！找你好久，赔罪礼物。”

忽然窗外就吹进来一阵风，祁昕瞪大眼睛坐起来，看着眼前笑嘻嘻的脸呆住了。还真的来赔罪了？“小妹妹，上课了，走了啊！”这次她看到了，背影是蓝色的。然后上课铃响了，她才看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包饼干和一根头绳。

后来只要在学校里碰见他，他总会跑过来拍拍祁昕的脑袋，没皮没脸的喊一声：“小妹妹，好巧！”他笑的太干净了，干净的让祁昕觉得自己像一个灰头土脸的土丫头。她从来都是愣住，回过神人就已经走了，继续笑嘻嘻的跟旁边的人说着杂七杂八男孩子聊的话。终于在一个午休，祁昕叫住了他：“你叫什么？”

“姜璟言。”

高二就那么过去了。他依然每次见到她都会喊一声小妹妹，祁昕已经习惯了，他们开始互相熟络起来，直到有一天，他问她：“你为什么总穿着校服？学校不是每周都有两天允许穿自己的衣服吗？”祁昕没说话，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她没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她只有几套便宜的校服。姜璟言在她短暂的沉默里读懂点什么，继续笑嘻嘻的说：“要不是你的校服，我当时可找不到你。”她笑了。

高三的开始就四周充满硝烟，课间一天比一天安静，祁昕也不例外，她想要拼尽全力考上一所大学，不管什么学校，能让她离开这里就好。高三好像是灰色的，什么都是灰色的，压抑，沉闷，可每个人心里都有朵花。

高三的第一次综合检测让祁昕脸上挂了彩，大休回家的祁昕拿着成绩单站在家门口不知所措，不敢敲门，就蹲在门口盯着大门盯了一刻钟，直到妈妈下班，她才被揪着耳朵拽进了家里。晚上她躲在房间的窗帘后面掉眼泪，脑子里都是可怕的数字，和一张干净的笑嘻嘻的脸。

回到学校，她开始躲着他，她不想让自己这颗躁动不安的心乱了她和他的高三。可还是在晚自习上课前被他抓到了，他第一次没有笑嘻嘻的喊她小妹妹，而是把微凉的手放在她的左脸上问了一句，“还疼吗？”她第一次翘掉了晚自习，跟着姜璟言翻墙跑出了学校。

那晚，她穿着校服跟着姜璟言身后一直跑，跑到车水马龙的街边才停下来，他们去吃东西去游戏厅，就那么不计后果的疯到学校宿舍快要门禁。在祁昕的宿舍楼下，姜璟言对她说：“我跟你打个赌，下次测验你一定能过预测线，我要是赌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好，我答应你。”祁昕转身就跑上了宿舍楼，她在这样一个赌局里，居然开始期待考试。

一个月的疯狂刷题，让祁昕擦边过了线，她骄傲的拿着成绩单跑到姜璟言班级门口，告诉他他赌赢了。就是那天晚上，姜璟言不见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记得他看到她的成绩单，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告诉她等到晚自习过后就会来找她。可那晚祁昕在教室等到清楼，也没等到。

第二天，祁昕刚走到教室，就听到所有人都在议论，昨晚晚自习，就在隔壁班，死了一个人。她下意识心头一紧，竖着耳朵在嘈杂的议论里过滤着她想知道的信息。就那么忐忑的过了一个上午，祁昕一直出神的盯着门口，希望那张笑嘻嘻的脸闯进她的视线。终于，她看到他了，她松了一口气，可眉头又皱了起来，只见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满脸的疲惫，往常笑嘻嘻的脸上多出了很多她不曾见过的东西。他怎么了？

她不敢去找他。于是两个人好多天都没有见过面，祁昕也因为上次成绩的鼓舞，进步的越来越稳，可她心底始终压着一块石头。直到她再也忍不住，晚自习结束就跑到了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他。两个人对视着一言不发，终于祁昕哭了出来，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姜璟言拽着她拉到一边，眼里都是充血的红血丝，他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只曾不减。他就那么盯着面前满脸是泪的女生，对她喊了一声：“滚！”

陆续有人看向这边，祁昕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惊恐，跑出了他的视线。姜璟言看着人群中那个穿着校服的背影，一口气泄了下来，瘫坐在了地上。

从此，祁昕不再去想他，疯狂的把自己淹在题海里，每天用书本用真题，把自己的脑袋塞的满满当当。终于高三就那么过去了，那个只会穿着校服的女生如愿离开了从小生活的城市，跑到远方重新开始。她也再没有见过那个笑起来干干净净，叫着她小妹妹的姜璟言。

五年后的同学聚会，大家都刚从学校毕业初入社会，祁昕也不再是曾经那个畏首畏尾的小透明，她开始和大家一起寒暄聊天，脸上挂着彩光四溢的笑容，直到有一个人女生问起她：“你知道姜璟言怎么样了吗，我记得当时你们关系不错，都还有八卦呢！”祁昕的笑容僵住了，稍作调整后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们俩啊，没联系，当时什么都没有，认识而已。”可身后接着传来的声音让祁昕的心情一点一点的垮了下去。

“你们都不知道的吗？姜璟言两年前刚出来，那叫一个惨。”随着大家的惊呼，和男生的讲述，祁昕崩溃的跑出了聚会的房间。他杀人了？

回到高三，那天祁昕满心欢喜的拿着成绩单去找他，姜璟言看到成绩单，表面那么平静，内心却开心的要飞起来了，他喜欢她，他要她答应的事，就是和他一起和考同一所大学，然后一直在在一起，他想要一直保护这个有点自卑却总有光彩的女生。他让她晚自习后等他，他早就准备了礼物，准备了台词，他要给她惊喜。

祁昕刚走，姜璟言身后就传除了刺耳的声音：“姜璟言，你不会喜欢的就是那个女的吧？那个二班有名的只会穿校服的土包子？哈哈哈哈，兄弟你这眼光不行啊哈哈哈哈！”姜璟言转身一把揪住男生的衣领：“你再说她一句你试试？”“我就说她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跟谁你这么说话！她就是一土鳖，一贱货！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天天在你身边晃悠！不怕被人笑话死…”“你闭嘴！！”姜璟言一拳打在了男生的脸上，两个人互相抡起拳头，可突然那个男生不动了。

学校低调处理了这件事，在事发后迅速把人送去了医院，姜璟言当然也很在后面，可惜，抢救无效。那男生本就身体有问题，情绪激动再加上打架犯了病，学校给了他们班警告，不许在学校里传谣，不然就取消他们的高考资格。死去男生的家里为了索要赔偿，动了这手段，硬是咬定了不是病死的而被他打死的。

姜璟言消失的那天晚上做了一个晚上的笔录，他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没有人愿意给他做人证，毕竟生死的事情，对于那些即将高考压力巨大的学生来讲太沉重太可怕。因为姜璟言已经满了十八周岁，被判了过失杀人，因为要高考，所以缓了刑。那天他让她滚，是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有了抹不去的污点，他不能让他变成祁昕人生里的污点。毕竟她的人生还有无数精彩的可能。只是表白，他再也没有资格了。

祁昕就那么蹲在街上哭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姜璟言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出狱后变成了什么样子。没有一个人联系的到他，或许他去了别的城市重新开始，也或许在某个角落悔恨着青春。祁昕不觉得他有错，错的是她，一切都是因为她。姜璟言的出现擦亮了她的人生，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可姜璟言，却因为她，再也回不去那个笑容干干净净的男生了。

她再也找不到他了，她才知道，她后来所有的美好，都是姜璟言换给她的。

他们再也不会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