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昏暗,何其不幸,我蜷缩在这阴冷的牢笼中,忏悔着我犯下的种种劣行。我留下了悔恨的眼泪,恐惧在我心中肆意地抽打着我的灵魂;我无力哀嚎,只求得躯体与灵魂早日得以解放;祈祷上苍给予我最后一丝怜悯……
我和“张阿狗”,前几日发现了咱们的“地盘”里新开了一家烤鱼店。
我们必须去探探虚实。
这家店没有什么开张庆典,默默地张开怀抱欢迎着前来品尝美味的食客。
店面不大,寥寥几张桌椅整齐地摆放在大厅左右的两侧;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份质朴的菜单,你大吼一声,端坐在大厅朝里方向处的前台的老板娘就会招呼里间的厨子——不消多久,热气腾腾的佳肴就会端上桌前。
这家烤鱼店的菜品没有什么特别,不过生意到还不错。这天,我和张阿狗点了一份怪味的3斤大小的烤黑鱼,再满上了啤酒,便随意地聊了起来。
从张阿狗的语气中,我感觉他流露出了几分同情——他觉得,在疫情这样反复无常的特殊时期,敢于投资餐饮,是需要有勇气的——想想就有点于心不忍。
是啊,这年头,即便做点小本生意,似乎也要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
我笑了笑,这社会,弱肉强食,只要谁能真正做到狠下心来!谁就能立足于不败!张阿狗还是太年轻,跟着我这么长时间,还是像一个不成熟的小孩子——那种天真的善心简直要让我发笑到作呕。
随着一声“干了”,我便向身高马大的张阿狗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和坐在那头的老板娘谈些合作。他果断地站起身子,撩起袖子,露出了分别纹在左右小臂处的狼头的纹身,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了老板娘面前。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气势汹汹的张阿狗,即便带着口罩,老板娘那疑惑的神情也透过她的双眼直白地表露了出来。
张阿狗双手扶在前台处,笑着说道,“老板娘,生意现在不好做吧。”话音刚落,他顺手点起了一支烟。
“是啊,我和我老公也是刚来到这大城市,想找些活干,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最后琢磨着开家小店吧……”老板娘双手一摊,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听声音,似乎年龄不大,从她柔顺的披肩长发可以判断,也就是三十来岁的年龄。
“要融入新来的城市确实不容易啊。”张阿狗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家的鱼确实很不错呢!”
老板娘笑了笑,说,“兄弟你不知道,我们老家的湖里那鱼最好了,我老公每天天还没亮,就会去那里逮鱼回来……”
“咳!咳!”里间的厨房传出了厨子的咳嗽声,似乎是为了特意打断老板娘的话语。
“明白明白!每家店都有‘秘方’的嘛!这叫‘核心竞争力’,对吧,哈哈!”张阿狗大笑了起来,老板娘见状也符合着笑出了声。
张阿狗画风一转,严肃地说:“老板娘,你们家东西是挺好,但你看,这个外卖平台上,怎么有差评了?”说罢,张阿狗便将手机递给了老板娘。
“啊?哎呀!这是怎么了?我们怎么会有差评呢?大兄弟你看这上面写的……”老板娘看了评语后,焦急地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要说这差评写的什么呢,内容就是“鱼不新鲜;巨腥;怀疑死鱼……”之类的。
张阿狗安慰着老板娘,说这种事情很正常,让她不要着急。而老板娘一直在倾诉着“老公每天起早摸黑去逮鱼,回来的都是一条条鲜活的大鱼”这样的“自证清白”的呐喊,同时又流露出了一副无辜与无助的眼神。
见状,我也来到了老板娘的面前,接上话说:“别着急,别害怕,同行如仇家,我看啊,大概率是附近餐馆见你们生意不错,故意使的坏招啊。”
“这!不会吧……我们从乡里来,都是老实本分的,没得罪谁啊……”
“别着急,我们路子广,有的是办法。”张阿狗接着说,“我们帮你搞定这个事情,你看怎么样?”
老板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没有正面作答,岔开了话题随便说了一些毫无紧要的内容,随即又表示今天我们那桌算她请客以示感谢;而里间的大厨——应该是老板娘的丈夫,也招呼老板娘拿了两包好烟给了我们。
我们也没有继续搭话下去,随意地吃了几口便离开了。
当然,这种情况自是意料之中,我顺便加了老板娘微信,示意她“有需要”可以找我们。
晚上,张阿狗说,这家店的夫妻,还算“拎得清”,不过呢,也是有点天真了。
是啊,就这么点,就想把这事情给糊弄过去?张阿狗直呼:“他们这是狗眼看人低!”
随后几天,在外卖平台上,这家烤鱼店,不出意外的、陆陆续续的、开始不间断的出现了“差评”……
现在的张阿狗有点烦躁——原因是他觉得,这对夫妻既然心里明白,却这般沉得住气,貌似有点不识抬举了。我嘲笑了张阿狗,说他一开始还很同情他们,甚至发起了什么善心,你看看,他们现在这种态度,是值得同情的吗?
开门做生意,首先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学会“搞好关系”,并且要“识时务”,有些人你是不能得罪的。
什么叫“花钱消灾”,有些事情吧,你“出点血”摆平了,大家日子便都好过了。江湖中人,也不是那般蛮横无理——你愿意好好相处,后续的事情便“点到为止”;你不“大发慈悲”,那我们也可以一直把这事儿无休止地“搞下去”。
话说,这家店的夫妻俩态度“很刚”——好些日子也没见有什么表示。
“哥啊,看起来我们得动点真格啊!”张阿狗愤愤不平地说,“我找几个兄弟明天去干票大的!”
确实,得给他们一些教训——他们要学会成长,要学会成熟!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这句话真是非常经典,我甚是喜爱。
张阿狗隔天深夜,便带了几个信得过的兄弟去那店吃夜宵了——他那几个兄弟胃口都很大,并且呢,年纪轻轻的都不太懂礼貌,吃相更是不太好——呵呵,看起来那对小夫妻得好好张罗张罗了。我心中不禁有一些心疼,我可怜的不是那对夫妻,而是我自己,我怀念起了自己刚从老家来此城市闯荡的那段时光,从一个稚嫩的青年“成长”到了现在“顶天立地”的汉子——这其中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游离于那灰色而分不清黑白的世界中,是经历了多少“刀光剑影”……
不出所料,我隔天便收到了张阿狗的微信,说事情搞定了,这次谈了一个大数,让我晚上去取“米”。他还在微信中得意的发了好几个很贱的表情,又回信说先陪那几个弟兄去“嗨”一天以表感谢,无法陪我前去收官。
关键时刻,做大哥的还是得自己上啊。
我如约来到了这家店,此时已是晚上11点了。我点头向老板娘表示问候,又坐在了上一回吃饭的那张桌子处,无聊地抽起了烟,直到大堂中最后一桌客人离开后,老板娘便来到了我跟前。
她什么都没说,帮我倒了杯茶——她还是戴着口罩,但她那双有神的双眼,压抑着一丝失望与愤怒——可不是么,遭了昨天那帮弟兄的折腾,论谁都没有好心情。
老板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随后小心翼翼地、很懂事地塞给我了。
我掂了掂,很满意,起身便想离开,不过老板叫住了我,说:“兄弟,给个面子,给你烤了一些猪手,你尝尝……”
随即,一盆刚烤好的、香气四溢的大猪手,便经由老板娘端到了我面前。
“哦?老板,你以后还打算做烧烤呢?”我啃起了这烤猪手,孜然放得很多,撒了不少香料,口感外焦里内,鲜脆多汁,非常可口。
“是啊……我们以后想扩展一些菜品,也希望大兄弟先尝尝味道怎么样……”老板娘说。
“味道不错!你们家鱼很好,回头客不少,加几个新菜,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一边吃一边说。
“那为什么还有人昧着良心总刁难我们呢。”从厨房传出了老板铿锵有力地回答。
我“哼”了一声,无奈地表示,“谁吃饭都不容易……”
突然,老板娘抓住了我的手腕,我下意识地想用力甩手打算挣脱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即便刚才那用尽全力的甩手,面前的她却岿然不动!与此同时,卷帘门快速地被拉了下来——似乎是老板以极为迅速的身手从后门来到了前门的外处。
“老板娘,今天你们很到位,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们……”
老板娘还是死死地抓住我的手腕,她一言不发,而我只见她的双眼,开始布满血丝,两眼逐渐通红起来!
“我也不是被吓大的!”我开始大喊了起来,“告诉你们,别干傻事,我这里吃得很开,什么‘妖魔鬼怪’我搞不定?”
“妖-魔-鬼-怪?”老板娘忽然用一种奇怪的、极其尖锐的音调说起话来。这像刀割一样的声调让我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开始疯狂地甩手,想要摆脱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人的纠缠,可是她的力气简直不是一个女子应该有的力量,无论我怎么反抗,她还是淡定地坐在原地——如同像一个成年人轻松地抓着一个幼童一般!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另外一只手放下了信封,用了吃奶的力气朝着这疯女人扇去!
“不识好歹!”我气愤地开始骂起了难听的脏话。但是,已经疯魔的老板娘还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腕,而刚才那记耳光也着实沉重——她脸上的口罩直接飞了出去。
我只见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我瘫软地坐了下来,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事,当时我真的被吓到了。总之,随后我便眼前一黑……
之后,我恢复了理智与意识,我便像现在一样,被关在了这间肮脏不堪的牢笼中。在之后的日子里,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借助顶上落下的一丝光线,只见这周围破烂无比,四面的墙上布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黏滑物质;整间房间充斥了血腥并混合着令人作呕的排泄物的臭味……
我的眼前放着那盘当日我没有吃完的猪手——但即便我如何饥饿,我已始终无法下口,因为我清楚地看见,这“猪手”上有那熟悉的“狼头”的纹身。
我自知自己时日无多,绝望的同时,我听见了,那墙角处的石梯传来了下楼的脚步声。我随着这脚步声递去了视线,只见两团长满黑色毛发的物体正在移动,它们还在说着“人”话——似乎是为了故意能让我能听明白一样。
“啊……亲爱的,人类啊,看起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物种……”
“啊……我们还是太过天真了……”
黑暗中,那两双像烧红的煤炭一样的双眼逐渐接近我;那血红的双眼下,咧开了满是牙签般尖锐的利齿的大口;那令人神志不清、惨绝人寰、如同针扎一般的奸笑开始覆盖我早已体无完肤的全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