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碌碌

“我自诩非那碌碌人。”

——

“他们未过束发却堪此大任，然同等年纪，我便落得如此境地？”洛小熠淡淡道。

“我道你不得入那自是不能！尔敢与他们相提并论？”闻言，他顿时冷下脸来，收起方才温和的笑容，厉声喝道。

洛小熠微微皱眉，不怒自威，周身杀气四溢却于人前收敛，眼前的少年大抵从地狱走过一遭，十三岁的年纪本该是鲜衣怒马，绝非沉稳至此。

未及对方答话，洛小熠竟先退让了几分，莞尔一笑，他一袭白衣，微风吹衣抉，宛如天上谪仙，自是懒怠去记那人字里行间写满的瞧不起。

“在此驳您颜面，实乃我之过失。”

语毕，洛小熠就转身离开，却于校门处被拦下。

为首者比洛小熠高出一个头，红发少年仰面看向东方末，却被烈日晃了眼，蓦地思及早间的冷雨，一并唤起身上的伤痛，他气弱如游丝，“好久不见。”

东方末愣了愣，在那高台上无趣，正好下面起了冲突，他也无聊的浑身不自在，和同伴一同赶过来，却不巧撞见了面熟的。

他反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洛小熠一笑，“应是我记错了，斗龙战士勿怪。”

东方末一噎，竟说不出话来。

“你年岁几何？”百诺不错眼的望着洛小熠，竟看到了自家队长的影子，她敛去思念，沉住心神发问道。

“时年十三。”洛小熠道。

“不怕死么？这里训练残酷，常人十六才堪堪活下来，更不必说十三岁。”百诺所言倒是劝退了在场大部分人，怕死乃人之常情，她不欲苛责什么，只是静静观察着红发少年的神情。

“那你们呢？”洛小熠答非所问道，“六年前便战火纷飞，星龙圣域、斗龙世界就连人类世界也未曾幸免，那时生灵涂炭，比之训练更是凶险至极，你们如何不怕？”

“我们身后或是世界，或是家人，或是素不相识的生命，怕又能如何？我们无路可退，从一开始便无余地。”百诺一脸平静的说着，在场人听的清清楚楚，心下无不佩服斗龙战士的大义凛然、勇气可嘉。

“君如此，我亦然。”洛小熠语气里带了些庄重。

“好啊，那我今日便准你特例。”百诺伸手打算去揉那少年的头发，却不想被躲过，她也不怒，手垂在半空，“百诺，请多指教。”

十三岁的少年言及生死，大多心存畏惧，可洛小熠却与旁人不同，百诺暗自思忖起眼前人的来历。

洛小熠会意，回握她，“锦程。”

“哼，东方末。”

“小弟弟你好，我是子耀。”

“你好我是凯风。”

“我是蓝天画，以后请多指教！”

洛小熠颔首，径直走向不远处矗立的雕像，斗龙五人静静望着他，不言语，也无动作。

“洛小熠是你们的队长罢？听闻他十三便战死沙场，于晨风之役陨，尸骨无存，如今我将代他意志，当做我辈第一流，而非那碌碌人。”

众人视线齐齐朝向洛小熠，一时间都惊叹于那少年不知天高地厚，语出惊人，不消多时便将矛头指向他。

言语能杀死人，此话不假。

他们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换作寻常人怕是受不了的。

可洛小熠是何许人也？

自那以后，他便不在意旁人看法。

摧枯拉朽的情绪险些将斗龙五人埋没，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把他们拉回来。

百诺趋向洛小熠，其余四人且随之，她压抑不住心里的窃喜，声音微颤道：“小熠……”

晨风之役前夕，斗龙六人架起篝火，细碎的火苗如萤火虫闪着微光，映在他们脸上，他们决意一定，只是在这里享受最后的宁静罢了。

——明日定是背水一战。

身上担着的责任，压的他们喘不过气，生死不过在一念之间，不怕是假的，悸动的心，险些痉挛的后知后觉，无不提醒着他们，明日或遭不测。

洛小熠且定了定心神，高声道：“此时无酒亦无茶，诸位也请听我一言。”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此等道理在一次次生死磨难中，我们早已明白，见招拆招有何难？翌日一战只许胜不可败，你们自当做我辈第一流，而非那碌碌人！各位毋需担心，若天有不测风云，洛小熠决不退让！勿念我，勿顾我！”

天塌了，也有我顶着，你们毋担心。